秦公掀開那些紅布遮擋下的珍貴之物,臉色並非是有多好看,秦公想來極有城府,但是見到了這些紅布之下的珍珠、玉飾和綢緞,秦公開始根本就是沒有掩飾自己內心之中的震怒之意,以至於一想到旁邊還有林玧琰在,當下秦公也是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對林玧琰如是解釋道。
那名侍監的面色猶豫,讓秦公亦是看到了眼裡,作爲大秦之主,秦公還是朝着這名侍監問道:“難道公後不是這個意思?”
侍監嚇得跪倒在地上,當下不斷的叩首應道。
佯裝不知其中內情的林玧琰亦是沒有多幹什麼,秦公的意思已經是下達了逐客令,當下林玧琰拱了拱手答謝之後,便是在秦公吩咐找來的數名宮衛攜帶着公後準備的禮物退去了。
鄭旦的名字已經是入了大秦宗府的族譜之中,雖說和林玧琰並沒有見過多少面,按照秦公的意思,六子作爲大秦的儲君,應該前往其它看得上眼的諸侯國公室之女,但是奈何吳國的使者範離對大秦許諾出來的條件是江北之地,但是這個條件,便是讓秦公毫不猶豫的做下決定。
待林玧琰離開秦宮之後,秦公纔是目色陰沉地看着那名跪在地上的侍監,語氣嚴肅的讓這名侍監如同篩糠一般瑟瑟發抖:“這些東西當真是秦後所要的麼?!”
侍監當下一口全都是吐了出來:“是秦後……吩咐樂成侯的族人前去採辦的,每隔一段時間便是送進秦宮一批!”
“每隔一段時間……”秦公面色陰沉,終於是說道:“帶路,孤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胡鬧什麼!”
秦宮乃是囊括了整座鄂山,很多行宮幾乎都是依據山勢修建,比如,秦後居住的新宮乃是一處靠近中央的地方,雖是形成於秦宮之內,但也是自成格局,若是秦後不放開行宮的宮門,外人亦是難以進入,秦後作爲秦後,亦是當年秦公爲了拉攏當年大秦南方的氏族,非是特殊的情況,秦公不到萬一的時刻,亦是不會來到這座秦後居住的新宮。
今日,秦公的確是來了!
秦後行宮,看到了秦公到來,戍守的宮衛亦是沒有能夠阻攔。
秦公進入秦後的宮殿內,纔是發現,一向以簡樸爲主的秦宮設置突然變成了大紅大紫,一進入宮殿內,秦公便是聞到了一股香味,似乎是有着清淨凝神的功效,亦是讓秦公知曉這種香氣是來自檀香,價值不菲!
“秦後……她何時鋪張到了如此地步!”秦公震怒。
衆多秦後宮殿內的侍監豈會有什麼回答,當下秦公震怒之下,便是讓身旁的高錦招來了趙靖率領的禁衛軍百人,直接是列開在秦後的行宮之中。
秦後行宮的宮殿內,亦是供奉着數以千計的巫神,各色綢緞供奉,甚至是連大秦極爲稀少的耕牛亦是作爲了犧牲供奉給各種巫神牌位。
秦公的宮中還是養着不少的巫師,這些巫師原本還是在瘋瘋癲癲的跳着,但是見到了秦公周圍護衛的明晃晃刀刃,亦是嚇得跪倒了地上,不斷的叩首,不過還有一些似乎是進入了“巫神扮演”狀態的巫師,硬生生地繼續裝扮下去,沒有中斷。
高錦驚駭,對秦公面色亦是不善的說道:“君上,君上,這是楚國的……”
“孤……知曉!”秦公面色陰沉,終止了高錦繼續說下去,他身居宮內,接觸大秦的各種典籍,自然知曉,秦後宮中這些巫師的【巫舞】乃是一種來源於楚地的詛咒之術。
秦後出自南陽南部的樂成侯一族,自然是深受當年作爲南方雄國的楚國文化影響。
居然是在秦宮之內,行這巫舞詛咒之術,更是讓秦公怒不可遏,大怒道:“秦後呢?!”
“在裡面……”跪在地上的小侍監虛指行宮之內最深處。
秦公幾步上前,朝着宮殿更深處闖進去,一路上,秦公纔是發現擺放在秦後行宮之內的珍寶不在少數,連秦後焚燒給這些巫神的祭文帛書都是用着魏地產出的上等綢緞。
“譁!”
宮衛推開最後一道大門,纔是發現了秦後的身影,周圍擁擠着不少的巫師,跳着巫舞。
“胡鬧!胡鬧!”秦公震怒道:“大秦的將士風餐露宿,尚且在外保家衛國,守戍孤大秦的百年世安,你們,你們居然在秦宮之內鋪張浪費,聚攏如此多的珍寶行此巫神異端之說!”
那些已經是進入了角色扮演之中的巫師也是十分入戲,居然沒有因爲秦公的一番震怒暴喝而有所停下,更是讓秦公大怒,徑直對一旁的趙靖吩咐道:“給孤拿下他們!”
這些人似乎就將自己麻痹了,即便是明晃晃的刀劍架在了身前不足半尺之處,這些巫師還是在跳着,不過動作幅度終究是小了一些。
一名巫師想要表現,徑直是衝到了秦公的面前,即便是見到了刀劍,亦是沒有退下,趙靖有着守衛秦公的職責,自然是拔出了佩劍,直接刺死了這名“意圖行刺”的巫師。
如此這般,更是讓秦公怒不可遏,見這名巫師已經聚攏在秦後衆位那些膽大的巫師,乃是傳聞之中的【志死巫】,即是用着自己的鮮血以及生命來進行這巫舞詛咒之術,來進行最爲毒惡的詛咒!
“給孤招來禁衛士卒,拿下這等異端術士!”
趙靖聽聞秦公吩咐,亦是招過來大量的士卒,撲到了那些巫師,束縛起來。
待趙靖押下這些人,秦公纔是看清楚中央黑色帷幕之中的秦後,雖是搜刮了不少的珍寶,但是秦後已經是骨瘦如柴,秦公上次見到秦後已經是數月之前,與之前相比,整個人形同枯槁!
見到了秦公,披頭散髮的秦後亦是哂笑,“怎麼……君上終於是肯來本後的宮殿之內麼?!”
旋即秦後又是莫名行了一禮,看着秦公露出來詭異的笑容:“想來本後不說,君上也是能夠猜得出,這般大張旗鼓,究竟是爲了詛咒何人……”
秦公不用猜測,目色陰沉的可怕,除了那位最得己心,被立爲儲君的六子玧琰,還有何人能夠受到秦後這般大張旗鼓的……巫舞詛咒!
秦公看着秦後,這副形同枯槁的模樣,已經是讓秦公消釋了心中大半的怒氣,當下秦公朝着衆多進入秦後宮殿的禁衛士卒擺了擺手,只留下趙靖等親信之人。
衆人走後,或許是想起來了當年晉韓氏兵臨城下的時候,秦後亦是帶領着宛城的婦人爲守城的將士做着一些儘可能的事情,卻是沒有想到,終有一日,秦後居然是變成了這副模樣。
“玧仁……他終究不適合爲大秦的儲君!”秦公終是這般說道。
“本後的兒子不能作爲大秦的儲君,難道那個賤妾所生的非嫡非長的逆子,就能夠作爲大秦儲君麼……”秦後伏在了地上,似乎是一攤軟泥,終是看着秦公說出了這些話:“君上,若是念得當年樂成一系爲大秦建立的功勳,君上亦是不該將玧仁派往楚國作爲質子,這是在逼着玧仁去死啊……本後不想玧仁成爲下一個魯陽君!”
秦公回道:“孤有生之年,總歸是將玧仁他們的退路安排好的,如今大秦坐擁五郡之地,即便是大秦的儲君不是玧仁,孤亦是有地方分封玧仁等諸多兄弟!”
“哈哈……”秦後狂笑,“君上這是在糊弄本後麼?!可惜啊,已經是遲了,本後寧願捨棄自己的餘生,亦是要詛咒這賤妾所生的逆子不得好死,這個逆子馬上就是要前往南境征戰了吧,本後就詛咒大秦兵敗,此子死於疆場!”
“婦人之見安敢……!”秦公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要痛罵秦後,但終究是沒有那般做,不過秦後這般的作爲已經是觸及到了秦公的逆鱗,他這一聲便是爲了大秦崛起能夠付出任何努力。
秦後此舉先是詛咒了大秦即將南境兵敗,後又是詛咒大秦儲君林玧琰南征戰死,故此秦公已經是搖了搖頭,秦後這般樣子已經是多日不進米食了,形同枯槁的模樣,一看就是時日無多的模樣。
秦公看着癱坐在地上的秦後,許久之後,才終是對高錦吩咐道:“將秦後監禁在北宮之中,永不得出!”
“君上……”秦後看着秦公,終是大聲道:“真是好狠的心思啊!”
秦公終是離開了秦後的新宮,行宮外一些地方已經是秘密處死了一批巫師,這些人皆是參與了秦後詛咒大秦儲君的核心人物,正是因爲如此,秦公不能夠拿秦後泄氣,但是這些人在秦公的眼中,已經是等同了死物一般無二。
高錦爲秦公顫顫巍巍的捧上來一冊竹簡,這是秦後掌管着的後宮開支,秦公素來不過問這等事情,秦後素來是大莊得體,秦公亦是將後宮的事情交給了秦後打理。
秦公見到了這份竹簡,似乎是不忍去看,於是對高錦說道:“孤這段時間看來真的是懈怠了,連竹簡都不想看了,高錦,還是你讀給孤來聽吧。”
“喏!”高錦點了點頭,隨即攤開了竹簡,仔細看了一眼,纔是說道:“君上,自六月伊始,秦宮的支出便是逐步增長,宣政殿這邊倒是變化不大,主要的還是秦後宮殿那邊的開支,單單是九月份,秦後便是拿出了整整十數萬石的糧食用來購買各諸侯國的珍貴之物。”
秦公道:“爲了南征荊國,大秦上下皆是節衣縮食,沒有想到,秦後居然在宮殿之中如此浪費孤大秦的民力國力!”
高錦安慰道:“君上,除了魏地產出的那些綢緞讓秦後用作祭祀帛書燒燬之外,餘者似玉飾、珍珠皆是在秦後宮中不曾動用,可以折算回大軍的糧食!”
“好,這些事,高錦你去安排吧,務必以南征一事爲重!”秦公囑咐道。
“喏!”高錦應了一聲,又是看着秦公問道:“君上,似乎是接到秦宮之內的消息,樂成君那邊似乎是有了一些動靜……”
秦公搖了搖頭說道:“孤沒有想到,這些年樂成君一系雖然是不入朝堂,但是卻是將手插進了孤的秦宮之內,沒有樂成君一系族人的包庇,秦後動用內府的鉅額錢糧,怎麼會拖到今日才被知曉!”
隨即看着高錦,終是吩咐道:“玧仁前往楚國爲質子,樂成君那邊必然是心有不甘,這段時間秘密調遣一支兵馬隱藏在樂成周圍,若是樂成君有什麼異動,不妨出兵鎮壓,南陽境內的封君應該剩下不多了……”
“喏!”
秦公閉上了眼睛,這幾日因爲秦後的巫舞之禍,亦是讓秦公身心疲憊,靠在了寶座之上不欲睜開眼睛,秦公忽然說道:“過幾日應該就是玧琰的成婚之禮了吧?”
“正是!”高錦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公子琰迎娶的那位吳越之女,倒是也十分簡答,這幾年落戶大秦,亦是算得上一位殷實之家,按照宗府的意思,此女當是賜爲公子琰側位。”
“孤看此事倒是不打緊,不必急着說什麼,”秦公亦是考慮到了吳國使者許諾的吳越之地,這名吳越之女,秦公亦是聽聞了林玧琰的母親姜夫人說過,乃是十分不錯的門戶,但是想要作爲大秦儲君的正位,還是達不上秦公的要求。
“喏!”
高錦本是不想再爲秦後的事情多說什麼,但又是不得不說,因爲那位秦後已經是絕食多日,幾日連着唸唸有詞,看來心中還是沒有放下對大秦儲君的詛咒:“醫令已經是看過了秦後的病情,已經是多日未進米食了,再多兩日,秦後還是這般,恐怕……恐怕……”
“孤知曉了!”秦公打斷了高錦,亦是閉上了眼睛道:“她既然是選擇了這條路,就已經是不可能回頭了,隨她去吧,只是玧琰婚期將近,到還需延續幾日,高錦,這些事,你看着辦吧。”
“那後宮的花銷一事交由何人掌管?”
“就姜氏吧,他是玧琰的生母,素來也是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