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二十七年冬歲,趙國邯鄲。
趙相平原君趙勝將手頭的文書交給了趙王,且是言道:“王上,邯鄲、恆山、代郡,鉅鹿、濟北五郡之地已經是湊出來了一百七十萬石秋糧,已經是陸續送往了上黨。”
“且是鎮守雁門、九原和雲中三郡的太守李穆也是抽調了半數兵馬悉數到達了廉珀將軍的上黨長平營寨,如今趙國已經是進駐了上黨郡三十萬兵馬了!”
一說起這個數字,趙王何本就是內政出家的君主,稍稍一想便是覺得其中的花費無數,先王胡服騎射固然是壯大了趙國武力,但若非是四處開疆闢土得來的戰利,恐怕似那般窮兵黷武早就拖垮了趙國。
如是,趙王也是略帶怒氣的問道:“廉珀還是未有動靜麼?”
“雖說此戰洛陽那邊並無派遣,但是老秦那邊出動的兵馬也不在少數,繼王齕之後,秦少君政又是令桓齮、楊端和再度各領十萬人奔赴上黨,總兵力和趙國相差無幾……”趙勝素來與廉珀交好,趙王這般詢問,趙勝不免是有爲廉珀開脫的心思,但也是沒有太過,適可而止的點了點上黨的現狀:“廉珀將軍率軍倒是出擊幾次秦軍,但皆是無功而返,互有損傷。”
如此一說,趙王只覺得怒火心生,先王主父當年窮兵黷武也就是窮兵黷武吧,再不濟好歹也是爲趙國開疆闢土,所得的戰利足以彌補趙國兵戰的虧空。
但如今廉珀所領的兵馬進駐上黨郡,兵力,物力皆是絲毫不遜色於先王主父時候,卻是絲毫不見勝色,如此一想,趙王不免是心生幾分埋怨。
仔細權衡,趙王也終是問道:“平原君,寡人慾要更換將領應對秦國,如何?”
平原君面色一滯,似乎是想到了這兩日邯鄲城內愈演愈烈的流言應該是傳到了趙王的耳朵裡,當下是回道:“王上,陣前換將乃是大忌啊!”
聞言,趙王纔是眉頭擰到了一起,看着趙勝開口說道:“並非是寡人急功近利,乃是寡人本就是爲先王主父負責糧草輜重之事的,知曉兵馬一動,一日的糧草消耗便是如同江河日下,趙國不似秦國,秦國河南之地畝產能夠達到一年兩熟,而趙國前往洛陽的商賈更是打聽到秦國新的的南海之地,居然是一年三熟!”
趙王抓住了平原君趙勝的手臂:“休說是一百七十萬石糧草,便是再多出來百萬石糧草,平原君你且對寡人明言,運到上黨郡還能夠剩下多少?”
平原君趙勝倒是如實回答了:“算了算路上的運糧消耗,各地運到上黨郡的話,恐怕也只能夠留下三四成了吧,最多也是超不過五成!”
聞言,趙王卻是搖了搖頭,知曉輜重之事並非是王族出身的平原君所長,於是點破道:“寡人親理過這些輜重後勤之事,恐怕運到上黨的話,別說是四五成,就是三成都是難得,約莫也只是在兩成左右,但上黨卻是有着三十萬大軍啊,焉能夠消耗的起!”
趙勝聞言,方纔是知曉趙王換將之心怕不是興起之事,而是早有預謀,卻還是爲廉珀說情道:“廉頗爲人勇騺而愛士,知難而忍恥,與之野戰則不如,持守足以當之。”
趙王卻是搖了搖頭道:“可寡人的趙國卻是守不起,只能夠速勝!”
趙勝又道:“莫不是王上信了這幾日在邯鄲流傳的言語,言秦國頗爲看重馬服子,懼其爲敵,故而欲以趙闊更換廉珀?”
“此事寡人稍有疑慮,原本是打算任用李穆將軍爲帥,司馬尚將軍爲將的,但孰能夠料到,北邊的林胡和樓煩打沒了,東胡也是被燕國兼併了,卻是跑出來了一個匈奴,控弦之士數十萬皆是在窺伺中原,恐怕李穆和司馬尚將軍是撤不得的。”
趙王方纔是站起來說道:“眼下可堪一用的將領也只獨馬服君之子趙闊了!”
趙勝本就是善養門客,雖無大才,卻也是有着識人之明,聽趙王如此說,也是回道:“趙闊兵法嫺熟,深得馬服君傳授,但其爲人卻是乖張恣睢,誇誇其談,其母也素來稟明王上對其不可重用,向來知子莫若母,王上當深思之。”
趙王卻是心中已經是有了獨斷,又是道:“當年洛水會盟,秦趙還是交好的時候,秦王琰便是大爲讚賞馬服子的領兵將才,如今細細想來,不妨看那老秦出身的那公孫起,本是微末小將,卻是被秦王琰慧眼識英才,連連建有滅敵國的戰功,可見秦王琰作爲兵法大家出身的眼光毒辣!”
“再者也是寡人這些年將其留在身邊的過錯,讓趙闊少了些許實戰經歷……”趙王又是話鋒一轉道:“但是這些年趙闊隨寡人留在邯鄲,訓練兵馬卻是並無差錯,演練兵陣更是令軍中宿將難望項背,寡人未必不能夠做一個似秦王琰那般的識人伯樂。”
趙王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條,但趙勝只覺得其中還有不妥之處,一時之間卻是沒能夠想出來什麼有力的反駁之詞,只得是託辭道:“畢竟趙國如今的六成兵馬都是集聚在上黨郡了,事關趙國興衰榮辱的大計,縱然王上看好馬服子,然而終究需要從長計議。”
“臣建言,王上仍舊是令廉珀爲將,趙闊如今也是訓練八萬邯鄲新軍,倒不妨令趙闊爲將,率領這八萬邯鄲新君奔赴上黨郡自由作戰,雖說眼下上黨郡聚集了秦趙六七十萬兵馬,但說不得這八萬新君被馬服子運用得當,也可扭轉戰局。”
趙王明顯是不滿意趙勝的建言,不過也不會拂了趙勝的面子,而是說道:“不管如何,似廉珀這等打法斷不可取,孤再傳詔令,讓廉珀速戰速勝,至於用不用馬服子趙闊,寡人固然是有耳目之蔽,但後日朝堂議事,便是由諸卿商議此事,且由馬服子朝堂論述若是用他爲帥採取的伐秦策略,平原君若是有什麼異議,便是當場反駁趙闊的不可用吧!”
趙勝聞言,心中也是苦水泛泛,心道這趙闊言辭犀利的確是無人能比,且是兵法之上的造詣就是連軍中宿將都是難以望其項背,若是朝堂讓這馬服子說伐秦之策,恐怕其天花亂墜的言辭必定是能夠說動他人,從而堅定趙王的啓用之心。
隱隱的,趙勝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麼,卻也是不能夠反駁,只得心中暗暗打算退下之後立即遣人知會廉珀,改變固守的姿態,主動出擊秦軍,好博悅趙王的心勿要讓那趙闊做了主,如此也不枉馬服君臨死之前對自己的託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