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不太忙的月份,靳海將今日趙村長帶人來的事一說,村民們紛紛表示,這三天會上山多割點兒靳宛要用的植物。
皆因有了靳宛,婦女們每個月有了不菲的收入。現今她遇到困難,就是村裡的漢子不肯出力,也會被家裡的婆娘逼着出力。
再說了,要是制皁坊不開工,還會直接影響到村民的生計。
見村民們情緒激昂,靳海擡手製止了高臺下的議論聲,又道:“除此之外,小宛還說,以後咱們要自己種那些植物,這件事也要跟村會的人商量一下。
“但在找村會之前,我得問問你們,用村裡的土地種植物,大夥兒有沒有意見?”
作爲一個村長,靳海不能讓村民們覺得自己處理事情,夾雜了私情在裡面。雖然以他對靳宛的愛護之心,這種情緒難以避免,但是靳海一般都會注意把控好度。
然而以靳宛現在的影響力,村民們壓根不會在意這點兒小事。
“我們沒意見!沒有靳宛,咱們靳家村也不會出名啊!”
“是啊村長,靳宛說種咱就種唄,反正對咱們也沒有壞處。”
“比起上山砍野生的植物,當然是自己種了更方便。反正一樣是賺錢,只要靳宛長期收購植物,她不說我們自己也會種的。”
此起彼伏的應和聲、贊同聲,充分證明了現如今靳宛在村子的地位。
她簡直像是個方向標,往哪兒指村民就往哪兒走!
見到此情此景,靳海萬分感慨,心中涌起無比複雜的滋味兒,使得他眼睛裡冒出了淚光。
察覺到自己險些失態,靳海悄悄偏過頭去擦乾眼淚。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待會兒村會的人員留下來,我們商討過後宣佈結論。好了,快晌午了,大夥兒回家做飯去吧。”
磨場的會散了,山腰上的靳宛,在和敖千討論過“自尊心”的話題後,也進廚房準備午飯了。
炊煙上方飄出嫋嫋青煙,淡淡的米飯香飄散在廚房的空氣中,靳宛穿着自己縫製的醜圍裙,邊哼着歌邊切肉。
敖千拿着剛摘的幾個辣子走進廚房,一聽見少女哼着小曲兒,便知道她的心情甚佳。
站在門口定定地看着背對自己的靳宛,敖千久久回不過神。有時候他也想過,乾脆就當過去的敖千死了,什麼也不管不顧地留下來與她待着。
粗茶淡飯的日子,比他以往的錦衣玉食還要來得充實、快樂,這座小小的房子裡充滿了溫馨和幸福。而這小丫頭的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都能牽引着他的心,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帶給他無以倫比的心靈享受。
看她哭、看她笑,看她整人看她惱,敖千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看不夠。
隨着對靳宛的深入瞭解,敖千越來越不想帶她回去了。
連他都覺得那高牆像一座牢籠,囚住了人的天性和真情,又豈會忍心把他的小丫頭帶進去?在那裡,很少有真誠的感情,也幾乎聽不到酣暢淋漓的笑聲,小丫頭去了只會痛苦。
他不捨得。
想到終有一日靳宛會失去笑容,敖千的心就像是被凌遲般,充斥着瘋狂的痛楚和殺意……
“你在那兒站了大半天了,是不是還想着把辣子丟了?”
發覺敖千愣在門邊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靳宛終究忍耐不下去了,舉着菜刀兇巴巴地回身看他。
這傢伙不喜歡吃青椒,從她說中午要做青椒包肉的時候起,他就奇奇怪怪的。剛纔讓他去摘青椒,要不是自己中途不放心,跑去看了一下,他就把摘好的青椒都拿去給綿綿吃了!
若敖千是想把青椒丟掉,靳宛還不會這麼生氣。可他居然要給一頭羊吃青椒,不知道什麼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再說了,羊能吃辣椒嘛!
想想她都快被氣死了。
見靳宛還在氣惱,敖千的俊臉難得露出一抹窘迫之色。
他若無其事地走向少女,“沒有的事,我把辣子洗乾淨了,方纔在思考要不要幫你切好。”
“哼,我纔不信你會那麼老實,別切着切着,偷偷把青椒塞進袖筒裡帶走了。”靳宛哼哼唧唧地道,讓他把青椒放到木盆裡。
敖千眼中閃過詫異,這丫頭也太鬼了,連他想做什麼都知道?
似是看出了敖千的疑惑,靳宛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不會吧,你還真想幹這種事?”
顯然,剛剛她不過是在開玩笑。
意識到這點,敖千乾咳一聲,默默移開視線。
無論是青椒還是尖椒,一律被稱爲“辣子”,屬於外域傳進來的蔬菜品種。一般只有縣城以上的地方,纔會有辣子賣,在小鎮和村莊裡,它並不受歡迎。
原本以爲敖千出身貴族,或許會很習慣辣椒的味道,現在看來事實恰好相反。
但是聯想到他挑食的性子,靳宛又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好在自己做的菜,他通常都會吃下去,不像在外面吃飯那麼挑三揀四。
今天中午除了青椒包肉,靳宛還專門蒸了一個雞蛋羹。這兩樣菜,一樣有敖千最討厭的青椒,一樣是他最喜歡的菜品,算是互補了吧。
再裝一碗醃蘿蔔,一碗醃白菜,打了一個雞蛋蔥花湯,午飯就做好了。
剛好在敖千擺好飯桌之時,靳海回來了。
“好香!”
遠遠聞到飯菜的香氣,他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回到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去洗手。
靳宛刷好鍋出來,笑道:“爺爺回得恰是時候,我剛想讓大個子去叫你呢。”
“家裡有孫女兒做的好飯好菜,爺爺咋個捨得不回啊?”靳海擦乾手,邊說邊朝屋裡走。
看到他,敖千面帶詢問:“事情商量得如何?”
“不用說,一定是妥當了吧?”跟在爺爺後面進屋的靳宛,聞言笑盈盈地插了一句。
靳海望向靳宛露出慈笑,“還得多虧你這大半年的努力,大夥兒現在對你是比誰都要信服,啥事只要說是你的想法,他們就毫無疑問地支持。”
先前靳宏的迷途知返,對村民態度的改善起了很大的作用。還有靳遠一走,他的那些搗亂親戚沒了主心骨和靠山,只得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靳大柱一家基本成了透明的,見到靳宛是能繞道就繞道,不能繞道就低頭走。
沒了這幫愛作的人,靳家村的民風便淳樸多了,不再像以前那般不識好壞、不知恩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