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這客棧的掌櫃?”錢掌櫃沉下聲音。
刻薄相的男人挺直背,高傲道:“沒錯。我叫陸謙,這家客棧就是我開的。”
“你這客棧名爲‘客來香’,它的含義就是到了這兒,只能誇你們飯菜香?”靳宛忽然出聲問。
陸謙瞟了她一眼,見是個穿得十分寒磣的少女,他也不以爲然。
只不屑地說:“鄉下來的丫頭就是沒見識,我這店名是寓意讓客人來了住得香吃得香。什麼‘客人來了只能誇飯菜香’,如此淺薄的意思,怎麼可能配得上我的店。”
靳宛“哦”了一聲。
隨即,她慢吞吞地說:“可我倒覺得,我的解釋比你的解釋更貼切。不然聽見我們實話實說,你爲何要特地跳出來,指責我們的不是?以你的服務態度,這家客棧還沒倒閉真是奇蹟。”
聽了這段話,陸謙才知道剛剛少女是在故意暗諷他。
登時,陸謙眯起眼仔細盯着少女,連一旁的錢掌櫃都被他忽略了。
“小丫頭,你是什麼身份?我在跟你家老爺說話,你插什麼嘴,是家裡規矩沒教好吧?”
然而他的話剛說完,錢夫人就面若冰霜地開口。
“你這家莫不是黑店吧?道理說不過人,就要人身攻擊了,接下來是不是要將我們殺了埋屍?”
靳海不知道一頓飯吃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吵起來了。
但見有錢掌櫃和錢夫人做主,他便拉住靳宛,不讓她繼續招惹那個刻薄相的陸謙。
——這世界上最可惡的莫過於那些小人,在靳海看來,陸謙明顯就屬於這類人。
既然錢夫人開了口,錢掌櫃自是不甘落後,憨笑道:“陸掌櫃,你開店開得如此囂張,不知背後的人物是誰?”
乍一看他笑哈哈的樣子挺和氣,可若仔細觀察錢掌櫃的眼神,會從裡頭看出一股寒氣。
這羣人中別說靳宛不好惹,除了底線很高的靳海,其他三個又有哪個是好脾氣的?
錢夫人若是弱女子,那她也沒本事將錢掌櫃馴得服服帖帖。而錢掌櫃雖看似憨厚,但是他與敖千一樣,都是極其護內的,誰敢對錢夫人不敬他就敢跟誰拼命。
大個子敖千更別說了……在陸謙對靳宛出言不遜的時候,他暗中已經捏住了筷子,就差順手一甩把陸謙扎出個洞來。
至於他沒能扔出筷子的原因,要問桌子底下按住他的那隻手。
——那是靳宛的手。在跟陸謙對話時,她便偷偷把手伸向了敖千。
吃一頓飯而已,用不着搞出人命。這兒可是縣城,縱然只是讓陸謙受個重傷,光一盞茶的功夫,也足夠把縣衙的人招來了。
陸謙還不知道,就在剛剛,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不過見錢掌櫃直接問起背景,他倒是提起了警惕之心,暗暗猜測莫非這幾人也是有來頭的?
如此一想,陸謙反倒謹慎了些,言辭不敢再過分惡劣。
“想知道我背後的靠山是誰,你們得先報上家門,這也是一種禮數。”他放緩了聲音道。
錢夫人難得動了一回怒,自然不會那麼好打發。
所以儘管陸謙語氣間,有給他們臺階下的意思,她回答得依然不留情面。
“憑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家門。你不說也沒關係,就你這種店開在岳陽城,不過是對這座縣城的侮辱,我看也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
靳海是在狀況外的人,如今聽了錢夫人的話,他就感覺很奇怪。
他不懂,錢夫人有什麼底氣,敢對縣城的客棧老闆把話說這麼重?
同樣的,陸謙也認爲錢夫人是虛張聲勢,便抑制不住內心的怒氣道:“好大的口氣!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麼能耐,能讓我的客來香開不下去!”
說罷,他當即招來店小二,吩咐道:“去請沈捕頭來,就說有人在客來香搗亂。”
那店小二看了靳宛幾人一眼,這纔對着陸謙一躬身,跑下了樓梯。
“哦?原來你的靠山是縣衙裡的捕頭啊?”靳宛饒有趣味地說。
靳海眼下都快愁死了,這會兒見靳宛插嘴,他擔憂地拉了拉少女。
“小宛啊,咱們不是來吃飯的嗎,咋會把捕頭招來呢?唉,大不了咱們不吃了,何必把事情鬧得恁大……”
發現爺爺面容憂愁,靳宛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爺爺的感受。
其實她也不想招惹麻煩,可是這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的。恐怕到了這一步,就算他們現在肯讓步,陸謙也未必會領情。
畢竟之前錢夫人就拂了他的面子。
好在有錢夫人在,靳宛也不怕他們脫不了身,便對爺爺說:“爺爺不用擔心,咱們吃咱們的,其它的事情就交給錢大哥和夫人去處理。”
說完,她示意靳海看向旁邊的敖千。
然後在老人耳邊說:“你看大個子,由始至終都那麼淡定,咱倆的定性也不能輸給他呀。”
確實,敖千自始至終,都沒有給過陸謙一個正眼。除了半途想要暗中給陸謙扎一筷子,其它時候,他都在專注地吃東西。
乍看他這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餓了幾天幾夜呢。
在靳宛的安撫下,靳海也儘量不去注意陸謙,而是全心全意地吃飯。
錢掌櫃等了片刻,見陸謙叫來的人還沒到,索性也將精力投在飯菜上。
於是接下來的一刻鐘裡,陸謙就在一旁尷尬地站着,咬牙切齒地看幾人用餐。
“你們不是說不好吃嗎,那現在爲何還吃得津津有味?”他譏誚地說道。
靳宛也差不多把肚子填飽了,聞言很不在意地聳聳肩。
“不吃白不吃,好歹這也是別人請的一頓飯。”
陸謙一愣,隨即蹙起眉頭問她:“誰請的你們?”
“還能有誰?”靳宛慢條斯理地擦着手,頭也不擡地對陸謙道:“當然是你了。”
話音落下,陸謙剛要發火,就聽見樓梯傳來動靜。
一道威嚴的聲音喝問:“是誰在客來香鬧事?”
聞聲,陸謙立即露出笑容,望着錢夫人冷哼:“是你自己到我這兒找不痛快,既然你如此大言不慚,有本事便當着沈捕頭的面說一遍剛纔的話。”
說話間,沈捕頭已經走了過來,眼睛從五人臉上掃過。
旋即,他沉着臉道:“你們幾個是什麼人,連陸少爺的店也敢來尋釁,都跟我到縣衙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