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山下的稻田在收了水稻之後,試種了一季秋油菜,這個時候正是秋油菜開花的季節。
昨日來山莊的時候,老遠就看到了一片黃澄澄的油菜花,甚是美麗。
既然不着急歸府,蘇雲朵索性安排大家帶上紙鷂去山下游玩嬉戲,雖說山上也有空地,卻因爲樹木較多,並不適合放紙鷂,而山下剛不同,大片的油菜地正是放紙鷂的好場所。
只是這次遊玩並沒能讓大家盡興,因爲大家剛來到油菜,正震撼於這大片的油菜花之中,卻見幾騎快馬從城裡飛馳而來。
除了幾個小的依然沉浸在花海的震撼之中,幾乎所有的人心裡都被拎了起來。
陸瑾康的目力極佳,在聽到快馬奔馳的聲音時,就已經分辨出來人是誰,趕緊靠近陸名揚小聲說了句什麼,陸名揚的臉色頓時就有些沉重,這讓蘇雲朵的心更是拎高了幾分。
這一行四騎快馬,其中有兩人蘇雲朵在府裡見過,一個是外院的管事,一個府裡的侍衛長,還有兩個蘇雲朵並不認識,而這兩人則風塵僕僕,就他們的穿着應該來自邊城。
這一行人匆匆而來,難不成是北邊城那邊出了戰事?
此刻陸瑾康的心裡也有蘇雲朵類似的疑惑,只是他想得比蘇雲朵更多些。
自去年陸達帶着陸瑾臻去了北邊城,這是第二次專門由親衛回來送信的,上次派親衛回來是向陸名揚爲庸城酒樓索要酒的份額,這次回來又是爲何?
更令陸瑾康覺得疑惑的是這次回來的人並非陸達的親衛,而是陸瑾臻身邊的人。
若是邊城起了戰事,往京裡送信的人怎麼也應該是陸達身邊的人,而不該是陸瑾臻的人,再就真有戰事,這信也應該往宮裡送,而不是往鎮國公府送,更不應該送來這裡。
這兩人下馬之後,單膝跪地給陸名揚送上了兩封信。
這兩封信雖說直接送到陸名揚的手上,其中一封卻是楊傲羣寫給蘇雲朵的。
陸瑾康眉頭緊皺,心裡猜測這時候來急信的原因,看這兩人風塵僕僕的樣子,至少也是三百里加急趕回來的。
目光在收信看信的兩個人身上滑過,陸瑾康的心裡總覺得很是怪異,腦子裡也有了猜想,想必應該是自己那個父親身邊的人又出什麼蛾子了。
略加思忖之後,陸瑾康對着年齡大些的三公子、四公子小聲吩咐了幾句,讓他們帶着已經興奮得直跳腳弟弟妹妹們去前面放紙鷂。
很快小一輩的除了蘇雲朵和陸瑾康夫婦,其他的都撒開腳在油菜地裡歡快地穿梭嬉戲起來,年齡大些的三公子、四公子一邊看護着年齡較小的弟弟妹妹,一邊還分些神出來注意長輩們的動靜。
雖說這會兒大家人在野外,蘇雲朵準備得卻十分充分。
這會兒馬車邊上,已經支起了簡易的桌凳,連點心和茶水都準了個齊全。
陸名揚收了信,讓兩個送信回來的親衛起身,先問了些邊城的情況,知目前邊城雖說有些小的騷擾和紛爭卻並無真正的戰事,這才讓人帶了兩親衛在一旁坐下歇息,自己則準備拆信看信,卻發現其中一封是蘇雲朵的,隨手就將信交給了正指揮僕從上茶上點心的蘇雲朵。
蘇雲朵接了信,看手邊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就將事情交給白棉等人,自己埋頭看起信來,能讓親衛三百里加急送來的信,必定不會是小事,蘇雲朵心裡也是十分好奇的。
不過她收的是楊傲羣的人,就算真有什麼急事,也不應該是什麼大事,三百里加急的信應該是陸名揚手上的那一封。
蘇雲朵抿了抿嘴,又看了一臉嚴肅的陸瑾康一眼,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小桌前看起信來。
只是剛拆開信,眉頭就蹙了起來。
她一眼看出這信並非楊傲羣的親筆信,楊傲羣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會讓人代筆呢?
可是信裡她們約定的暗號卻赫然在目,這封信的確是楊傲羣給她的沒錯。
蘇雲朵沉下心思,細細看起信來。
看完信,蘇雲朵終於明白爲何不是楊傲羣的親筆信了。
這封信主要說了兩件事。
首先說的自然是北邊城“雲裳”的經營情況以及接下來需要的主要貨物。
自從楊傲羣與蘇雲朵合作在北邊城開了“雲裳”分鋪之後,每個月蘇雲朵都會利用酒坊往往北邊城運送醫用酒的機會,隨車隊往邊城送貨。
雖說貨物從京城送到邊城要大半個月的時間,卻保證了北邊城“雲裳”分鋪與京城總鋪上新的同步性,這大半年的時間楊家和楊傲羣因爲“雲裳”獲利甚豐。
楊傲羣在信中代表她自己和楊家向蘇雲朵表示深深的感謝。
同時也明確告訴蘇雲朵邊城的“雲裳”被人惦掛上了,要從中分一杯羹,爲此鬧出了許多事。
這個惦記“雲裳”利潤的人,雖說信裡沒有直接點出名字,接下來的第二件事,卻已經足夠說明了這人是誰了。
就算不看後面的信,蘇雲朵也能猜到這個人是誰,自然非跟着邊城照顧陸達的貝姨娘莫屬。
對於貝姨娘的心思,說起來蘇雲朵也是能理解的。
貝姨娘雖說只是陸達的妾,卻是陸瑾臻的生母,也就是楊傲羣真正意義上的婆母。
若北邊城的“雲裳”只是楊傲羣個人的產業,貝姨娘只怕不會生出什麼心思來,畢竟貝姨娘名下也就陸瑾臻和陸玉樺這一兒一女。
就算楊傲羣賺來的錢屬於她的私房,可楊傲羣是陸瑾臻的妻子,她手上的錢財越多,陸瑾臻這一房也越是興旺,貝姨娘只是樂見其成。
可是北邊城的“雲裳”卻並不獨屬於楊傲羣,楊傲羣孃家佔了四成股,一想到楊家要分走四成紅利,而自己卻一文都沒有,貝姨娘就覺得自己的心肝肺像被貓撓了一樣難受得緊,她能忍到現在着實不易。
於是就有了信中所說的第二件事。
楊傲羣是四月裡發現懷孕,那時正是“雲裳”換季的時候,她幾乎整日裡忙着“雲裳”的生意,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假借養生的避孕藥被貝姨娘偷偷給換了,自然也就不知道一直用着避孕藥的自己會懷上身孕。
那幾日她一直食慾欠佳,而且還有些嗜睡,一直以爲是太忙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直到突然在暈過去,才發現是懷上了身孕,一查之下居然是貝姨娘擅自換了她的藥,自然是又氣又急,卻又捨不得將孩子打掉。
只是原本想要給貝姨娘兩成“雲裳”股份的念頭這乙酸被她給掐滅了。
貝姨娘也不知從哪裡聽說楊傲羣要給她參股最終卻還是將那兩成股給了楊家,自然又氣又怒,不好明着與楊傲羣爭,畢竟楊傲羣肚子裡懷着孩子。
可是私下的動作卻不少,先是時不時在楊傲羣耳邊唸叨,做女人要賢惠,她既懷了身孕不方便侍候陸瑾臻,就應該給陸瑾臻安排通房妾室。
楊傲羣在成親前就與陸瑾臻之間達成了共識,除非楊傲羣不能爲陸瑾臻生下子嗣,陸瑾臻方可納妾提通房。
楊傲羣自然不可能主動爲陸瑾臻納妾提通房,陸瑾臻既與楊傲羣在婚前達成了共識,他自己作爲庶子,就算鎮國府嫡庶之間沒有很大的差異,在外人的眼裡他終究是庶出,打小就明白自己與作爲嫡子的陸瑾康有着諸多不同,更是看多了京城世家庶出子女的艱難,自是不希望自己生造幾個庶出的子女來受世人的歧視。
夫妻倆一致同心,對於貝姨娘的嘮叨都選擇了無視。
貝姨娘既已生了心,又對楊傲羣有了嫌隙,自然不會罷休,中秋這日趁着陸瑾臻喝多了酒,將自己身邊的大丫環翠青送上了陸瑾臻的牀。
在貝姨娘的眼裡,陸瑾臻正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又是纔剛開葷不久的毛頭小夥,翠青脫光了衣裳絕對能夠爬牀成功。
當年陸達與大徐氏之間也有類似的共識,可是她還不是成功爬了陸達的牀?!
可惜,陸瑾臻不是陸達,就算喝高了酒,陸瑾臻依然保持着警惕,翠青剛爬上牀,就被陸瑾臻一腳給踢下了牀,而且這一腳還特別的重,翠青連吐幾大口血生生去了半條命。
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到了楊傲羣耳邊,楊傲羣自然不能讓陸瑾臻獨自與貝姨娘鬥法,自然要配合陸瑾臻,就算落下不賢的名聲又如何?
日子是他們自己過的,只要他們自己過得開心快活,別人怎麼說怎麼看,作爲武將之女的楊傲羣是真的不在乎,於是很快就傳出楊傲羣動了胎氣。
這個時候楊傲羣已經有產七個月的身孕了,按理這個時候的胎相已經很穩當纔是,偏這個時候動了胎氣,就算翠青的事沒有傳揚開去,楊家人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楊母一得到消息就帶着兩兒媳直奔大帥府,直接就要接楊傲羣回家去,話裡話外直指貝姨娘不慈,直接把原本就因爲陸瑾臻的不配合而鬱悶之極的貝姨娘氣了個倒仰,對楊家、對楊傲羣更是多了幾份怨恨,折騰起楊傲羣來更是手段頻出。
也是貝姨娘這大半年在邊城過得太過舒心了些,陸達身邊沒有正妻,開始的時候需要女眷的應酬基本由楊傲羣這個媳婦出面,並沒有貝姨娘什麼事。
待楊傲羣懷了孕,有些應酬自然就不好讓楊傲羣出面的,貝姨娘漸漸地就走到了人前。
陸達是北邊城的大帥,陸達到底在北邊城經營了六七年,在北邊城的百姓之中還是相當有威望的,雖說貝姨娘只是個妾,奈何陸達並沒有帶正妻來,討好奉承貝姨娘的人不在少數,漸漸地還算謹慎的貝姨娘也開始自大起來,開始以貝夫人自居。
成了人們眼中的“夫人”,貝姨娘怎麼甘心被楊家和楊傲羣如此忤逆,於是婆媳開始的一次又一次的鬥法,中秋之事更是成了婆媳大戰的導火索。
事實上陸瑾臻軍職在身,除了休沐日其他時間多半住在軍營,貝氏算計陸瑾臻的機會並不多。
楊傲羣則不同,她與貝姨娘都住在大帥府,就算住得不是一個院子,卻依然可以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揹着陸瑾臻折騰算計楊傲羣不要太方便。
楊傲羣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貝姨娘讓她立規矩,她也立,只是立了不到一刻鐘就抱着肚子喊疼,貝姨娘明知有假卻也生怕真的將楊傲羣肚子裡的孫子給折騰沒了,只得啼着後牙槽放楊傲羣回去。
如此鬥了幾日,那個被陸瑾臻踢吐血的翠青終於養好身子,回到貝姨娘身邊侍候。
原本出了事之後,陸瑾臻一意要將翠青打殺了,貝姨娘卻以爲楊傲羣肚子裡孩子積福的名義留下了翠青的性命,甚至還請了大夫爲翠青療傷。
翠青對陸瑾臻早有心思,故而並沒有從這次事件中吸取教訓,反而恨上了楊傲羣,急急回到貝姨娘身邊侍候就是在找機會暗害楊傲羣。
楊傲羣對翠青自然有所警惕,她身邊侍候的丫環婆子對翠青也防得很緊,奈何只是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這日楊傲羣剛送了陸瑾臻去軍營,剛轉身就被個小丫環給衝撞了。
雖說身邊的丫環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扶住,沒讓楊傲羣摔倒在地,腰部卻被小丫環撞了一下,這次是真的動了胎氣而且還見了血,如今被大夫勒令臥牀養胎。
陸瑾臻得知消息飛馬趕回府,震怒之下自然用了雷霆手段,很快就查明瞭真相,那撞了楊傲羣的小丫環自是沒有好下場,被直接賣了出去,翠青被直接打殺,貝姨娘作爲始作繭者被陸達收了大帥府的掌家權,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裡爲楊傲羣肚子的孩子祈福。
楊傲羣的這封信應該是身邊的大丫環按照楊傲羣的口述寫的,雖說基本沒有脫離楊傲羣的口氣,其中卻不乏丫環自己的一些情緒,最後在寫到貝氏被收了掌家權和被禁足時,幸災樂禍的口氣不要太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