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的大夫雖然留下了幾副藥,本意是想讓蘇夏至少跑一趟,只是她似乎並沒有哪種好命。
送走了大夫,又回東廂房拿了藥出來,蘇夏至纔想起家裡根本沒有熬藥的砂鍋!
別的可以對付,煮藥卻是不能用家裡做飯的鐵鍋的。
蘇夏至在廚房裡轉悠了兩圈也沒踅摸到可以替代的炊具,只好又穿起了斗篷出了門……
……
傍晚閔嵐笙與姜溫頂着風雪回了家的時候,被蘇夏至直接迎進了東廂房。
“秀才,你看看他長得像誰?”
牀上的孩子已經餵了藥,現在睡得安穩了很多,只是身體的熱度退去,他一張瘦的脫了形的小臉也越顯灰白!
負手立在牀邊的閔嵐笙彎腰擰着身子對着孩子的正臉一看,馬上就蹙了眉:“安逸?”
“安家?”聽了閔嵐笙的話姜溫也湊了過來,盯着孩子的臉盤看了會兒才說道:“我看着像安然!”
閔嵐笙白了姜溫一眼沒搭理他。
安然是安逸的二哥,也是安懷遠的兒子,所以姜溫說孩子生的像安然,那就是句廢話!
“這孩子是從何而來?”莫名其妙的家裡就多出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閔嵐笙轉向蘇夏至小聲問道。
蘇夏至沒有隱瞞,將一早家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最後說道:“那女人丟才孩子就跑,我也沒追。”
“嗯,她若是安心要跑,娘子就是追上了她,說不準她什麼時候還是要逃走的,外面路不好走,娘子不追也好。”
閔嵐笙說着話看了姜溫一眼,擡步先出了屋。
姜溫跟在他身後纔要動卻被蘇夏至揪着衣袖又拽回窗前:“你不是大夫嗎,給這孩子看看吧。”
“這孩子明明已經看了大夫用了藥,何必多此一舉。”姜溫知道閔嵐笙有話要說,所以他急着出去。
“你們兩個還真就好成一刻都分不開了?”蘇夏至擰眉,一手叉腰一手推推搡搡地把他推到牀邊。
姜溫倒退着走了兩步,忽然賤賤地一笑:“夏夏,你想幹嘛?”
“幹你妹!快點給小狐狸精看看啊!”蘇夏至被他說的先是一怔,隨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給這孩子看完了我才能踏實,家裡還有幾個孩子呢,我總怕那幾個也給招上……”
“哈哈!”姜溫側身坐在牀邊,一邊攏袖一邊說道:“我姐姐也說這句話,結果我姐夫就會說:朕沒有妹妹……”
“……”蘇夏至看他坐好,忙從被子裡將小狐狸精的手臂抽了出來,並將胳膊上的棉衣往上擼了擼,露出纖細的手腕來。
至於姜溫那個姐姐,蘇夏至現在並沒有多少心情去見她。
兩個穿越而來的亡靈,以古人的面貌在古代相遇,能說的話並不多。
而兩人地位懸殊,蘇夏至也不想給另一個穿越人士磕頭!
手指搭在孩子看着可憐的手腕上,姜溫的眼睛隨意地望向元寶的小臉,待到看清他腦袋上那七長八短的狗啃髮型之後,他撇了撇嘴:“真醜啊……”
“如何?”醜不醜的也不是自己兒子,所以他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倒是這孩子的病更讓蘇夏至揪心。
“我看看方子。”收了手,姜溫站起身子,走到桌前坐下。蘇夏至趕緊從袖籠裡掏出那張藥方子遞給他。
姜溫低頭看得認真,隨後拿着方子起身往外走去:“我去書房給加兩味藥材,明日再從新抓了吧,這孩子並無大病,就是拖得久了,有些傷了肺腑。”
傷了肺腑?耳邊聽着孩子偶爾咳嗽的聲音,蘇夏至忽然想起了那一年在鎮子上遇到小廝在藥鋪子外面自賣自身的情景,心中一動,她追到門口說道:“阿溫,大人的事情你們大人去處理,可我求你別傷了孩子!”
姜溫回頭,眼神清澈地回望他:“夏夏,現在我不能給你答覆。我要去查一下……”
“嗯。”蘇夏至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儘管她還弄不清這個孩子到底是誰,但她只憑他的長相便已經猜出這孩子是和安家脫不開關係的。
安懷遠當年在昭帝登基的時候急流勇退回了故里平縣,只帶走了安逸安靜兄妹兩個。
安家長子和次子當時還在帝都爲官。
只是新帝登基,實事不明,朝廷上的變動更是風雲莫測,安家兄弟倆看不清狀況,總覺得岑相思這皇帝位坐不穩,因此暗地裡便意意思思地與已經逃出京城的十一皇子勾勾搭搭,暗通款曲……
只是這樣勾勾搭搭的日子並未長久,昭帝便用雷霆手段,連夜抄了九位朝廷命官的府邸。
一夕之間,與這九人有牽連的方方面面的人更是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不少。
安懷遠遠在平縣,眼見兩個兒子不聽自己的勸告,最後進了死局,他心一狠,又親自上書,檢舉了兒子以及當年同朝爲官的故舊的一些秘事!
一張摺子送上了朝廷,安懷遠知道以後安家就只能靠安逸去延續後代香菸了……
這其中的內情蘇夏至並不知曉。
可她明白,留在帝都安家的人能死的那麼幹淨,絕對是‘上面’的人才能辦到的。
而姜溫就是‘上面’的人。
所以她明知不妥,還是開口求了他:“別傷了孩子。”
孩子與大梁江山社稷的穩固比較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姜溫並未直接答應她的請求,而留了個活話:“我要去查一下……”
因爲安元寶的到來,閔家晚飯時飯桌子上的氣氛有點凝重。
用了晚飯之後,姜溫就沒了蹤影。
而秀才也悶聲不響的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蘇夏至心裡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收留了那個孩子引起了秀才的不快。
思前想後的,她覺得秀才不是會在這方面小心眼兒的人,於是她泡了一壺茶後,端着進了書房。
“有勞娘子了。”閔嵐笙正伏在書案上寫着什麼,蘇夏至不好過去抻着脖子看,只是把手裡的托盤放在一邊,隨後拖了把椅子過來在他的對面坐了下去。
“娘子有話說?”閔嵐笙很快放下筆,擡頭面色平和的望向他。
“我心裡七上八下的不踏實,秀才,我收留了那個孩子,是不是惹事了?”蘇夏至身子往前探了過去,脖子伸到老長地小聲說道。
“娘子想多了。”閔嵐笙淡淡一笑,擡手端起茶壺,倒了杯茶放在她的眼前:“不關你的事。”
“那……你和姜溫爲何都神神秘秘的……”秀才的話讓她心安,又覺得不行全信,蘇夏至吭哧了半天,還是又問道。
“……”閔嵐笙直視着她,似乎是在想接下來的話應不應該說。
蘇夏至見他爲難,索性起身:“得啦,你忙吧,我看看幾個孩子去。”
“娘子。”閔嵐笙開口叫住了她:“因小看大,你想想看,如果安家都有朝廷不知道的後人流落在外,那麼別人呢?”
“姜大人與我擔心的都是朝廷的安穩,而非旁的。”
“懂了。”蘇夏至點頭直接出了書房,並關上了房門。
不該問的她多一句也不問,只要不是因爲自己收留了元寶讓秀才爲難了就好。
書房內閔嵐笙端起那杯他倒給娘子的茶來輕輕飲了一口,隨手放在案頭,眼睛盯着在自己面前攤開的公文皺起了眉頭。
書案上那冊公文的落款清清楚楚的寫着一個名字:姬雅。
……
外面的更鼓聲才響過,蘇夏至便起了牀,準備做早飯。
穿戴整齊之後,蘇夏至開門出了屋,卻意外的發現貓小白正趴在東廂房的門口對着屋裡‘嗚嗚’着!
深更半夜的,她不好大聲呵斥,只好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想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貓小白,不許亂叫,大夥都在睡覺呢……咦?”沒數落完大黑狗,她就發現東廂房的兩扇門板間有着一條裂縫,昨晚臨睡覺前她還過來看過的,難道是門沒有關嚴?
推開房門,屋子裡有着淡淡的藥材的苦氣。
蘇夏至藉着屋外的雪色往靠牆的牀摸了過去,着手之處,被褥還是溫熱的,牀上卻沒了人!
孩子呢?
她心裡一急,忙走到桌邊摸了火摺子點了油燈,口中也跟着叫道:“元寶,元寶……”
只叫了兩聲,她便在才亮起的搖曳的燈光裡看到了貼在牆邊站着的孩子正用一雙驚恐的眼睛望着她!
“呼!”
孩子還在房裡沒有跑丟,蘇夏至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提着心落了地。
她走過去,伸手抱住嚇得哆嗦的孩子,只覺得他入手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分量。
低了頭,想用額頭試試孩子的體溫,可懷裡的孩子似乎是怕她,仰着身子一個勁兒地躲避。
沒有辦法,蘇夏至只好伸手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感覺已經正常。
“小孩子就是好的快!”孩子的病好了大半,蘇夏至也覺着高興。
“你都睡了半天了,現在一定睡不着,跟我去廚房坐着吧,也暖和。”吹了燈,蘇夏至抱着元寶穿過院子,走到積雪上,腳下是‘咯吱咯吱’的聲音……
路過姜溫房間的時候,她腳步停了停,只見屋裡一片漆黑。
……
“你叫什麼?”生火做飯,廚房裡的兩個柴鍋燒起,不一會兒就暖和起來。蘇夏至把掛在廚房檐下的竹籃裡,凍的能砸死人的饅頭拿出來十來個放到籠屜上蒸上,扭身又走到門口將那隻帶蓋的竹籃掛在了檐下。
另一隻鍋加了水,她淘了些米丟了進去,又切了幾片南瓜,剁碎了扔進粥鍋裡,準備熬一鍋南瓜粥。
半晌之後,發現那個孩子並未回答自己的問題,蘇夏至纔回了頭去找:“姑姑在問你話呢,怎麼不回?”
廚房的門口,瘦的豆芽菜似的孩子正使勁仰着腦袋,用近乎貪婪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掛在檐下的那隻竹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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