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自家子孫孫自家的小孩子情緒低落,表情沮喪,作爲長輩的林魯粟馬上想的就是要逗他開心。他笨拙安慰道“你放心,到時我也幫你說說話。掌門長老們都是體諒弟子,錢峰主也頗爲護着門下弟子,而且之前也承諾你有空可回去看看。那我們自然會遵守陳諾。”
“當然,之前你必須要調理好身子,將靈力引入體內。能夠有初步進展,不然也不會放心你下山。”林魯粟不放心的又加了句“山上到底靈氣足,錢峰主又醫術高明。你若是貿貿然下了山,犯病可不好。”
“恩,我知道了。我不過就是……”少年抿了下嘴“我只是之前從未離開過爹孃大哥,然後這麼長時間,他們也必定很是惦念。我不想他們擔心,我從小便是一直讓他們操心,夠不孝了。”
“你有這份心便是夠了。對於在乎你的人來說,你活的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孝心和回報。”林魯粟拍拍他的肩膀“你記得,你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即使在別的地方,即使暫時不能相見,你爹孃大哥也會開心。”
“來來,我帶你去看看別的。還有,等到什麼時候要下山,你也可以自己學着煉些凡人可吃的丹藥,也算全了你的孝心。”林魯粟調皮的眨眨眼,毫無太公風範“偷偷給我一些也行。”
少年笑了,春光燦爛。
林魯粟又帶着他繼續沿着小徑走,風景大好。突然少年看到某處有棵孤零零的樹,不見花不見葉,一副枯敗的模樣,很喪,非常的喪。
“太公,那是什麼樹?怎麼葉子都看不見?是在凡間看不到的品種嗎?”
林魯粟抓抓頭髮“不是,也就是梅樹。據說是紅梅還是白梅?”
呃……梅樹有這麼的骨骼清奇畫風違和嗎?
這是枯死的梅樹,在天霞峰都算的上是異端了。
這裡靈氣充沛,仙草都長的好,一年四季綠意盎然。出現個枯死的梅樹真是不可想象。
遠遠看看,在這裡會枯死終究有緣由。而這樣一個看上去醜怪扭曲的老樹能被留下,也該有原因。
少年站的有些遠的打量着,若不是林魯粟說這是梅樹,光從外表是根本看不出來。斑駁脫落的樹皮,扭曲沒有任何生機的枝條,人說梅樹高潔君子之風,梅蘭竹菊各有風采。可惜沒了樹葉沒了花朵,這麼棵樹真的很醜很醜。甚至有種猙獰不忿之氣撲面而來。
這樹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看旁邊那開闊景色,那層卷層疏的雲霧,本該是白梅綻放,冷香點點,應該是讓人心曠神怡見之忘俗。
竟然能留下,難不成這枯死老樹也有背景?是某個真人亦或長老曾經養過但不小心給養死了?或者,是某位真人的道侶心愛之物?
“小炎,不要上前。”看着侄孫孫看的入迷,林魯粟馬上拉住他“那樹有些古怪,掌門也禁止他人靠近。”
“古怪?”
“是呀,雖說怎麼看那樹已失去生機。但你若是太過靠近會頭暈昏迷,醒來後會在其他地方。從沒人可以靠近過。”林魯粟鄭重叮嚀“掌門說過這是某位前輩喜愛之物,我們也不要隨便打擾了。”
喜愛?喜愛就養成這樣?
那位前輩也真是骨骼清奇審美突出,必須還是掌門的長輩,讓掌門只能捏着鼻子的護着這樹。
突然,林嘉炎皺下眉。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頭暈?”林魯粟緊張道“還不如快些回去。”
“好。”少年乖巧點頭“我也覺得有些不適,還是快些回去的好。這裡離得遠,我想我平日裡也不會過來。還有禁地什麼,太公放心。我不會觸犯門規的。”
“我知你懂事。只是要和你說下。”林魯粟見着少年臉色蒼白,催促道“先回去吧。下次我再帶你出來逛逛。”
迴轉身,少年又再看了那枯死的老樹,他彷彿好似見到在某枝椏上有一晶燦瑩亮的花骨朵,白色的花骨朵卻如鮮血般慢慢滲出點點血般的紅。
只是他並沒有告訴太公樹的異常。
看到旁人見不到的東西,不一定是好事。
還沒回到小屋,遠遠見着路徑上站着一人,氣質溫潤眼中都是關切。
“師弟,你回來了。怎的出去這麼久?身子可好?”周含光微微點頭“林師弟,好久不見。”
“啊……周,周師兄。”林魯粟是例行慫成了個鵪鶉“我,那個我來陪陪小炎。”
“這也很好,師弟一向寂寞。林師弟想着他也是極好的。”周含光微微笑着“不過,不知林師弟今日課程可否完成?我過來時聽着說有人在找林師弟,不曉得是有什麼事。”
“啊。”林魯粟聽着就急了“那,那我馬上回去。”
他看了眼少年“小炎,我有事先走了。周師兄,麻煩你送小炎回去可好。”
“行。”青年頷首“我自然會送他回去,林師弟還是快些吧。據說找你的人很是急切。”
“好好。小炎,下次,下次我再陪你轉。”
“謝謝太公。”少年有些怯生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耽誤了太公的事情,抱歉。”
林嘉炎目送着太公那是一路小跑,煙塵滾滾的跑走。
“走了,現在天涼,你也要注意些。”耳邊是溫柔聲音“你今日去了哪裡?這幾日我有些事忙,竟然沒有陪你。你可怪我?”
少年有些羞澀低頭,他嘴角翹了翹,譏諷刻入骨。不過下一刻的擡頭,又是純白少年一枚。
“師兄忙,我是知道的。而且現在開始修煉學習,我也不覺得一人孤單。有時去找師傅,有時和師兄們說說話也好。而且太公也惦記着我,帶我到處轉悠。倒是比在家中要自在更多。”
“師兄有事,自然是忙師兄的事情。”少年溫溫良良,若樹梢初初嫩葉,無論舉止話語都挑不出一點的瑕疵,圓潤通達“我和師兄本就沒親沒故,又沒道理要死賴着師兄不放。”
“……”周含光心中嘆氣,但又不能說些什麼嚇到少年。
他輕聲“那邊回去吧,你也該喝藥了。另外學的法訣什麼可有不明之處?我比你入門早上一些年,有些地方興許可以稍稍指點你一下。”
“那可好。”
回到小屋,還沒進去,突然一道紅光,轟的如同巨石落地,震的少年往後退了好幾步。
紅光散去,出現一紅衣女子,眉目凜冽神色沉的若黑夜。
“你們……你們竟然把他的屋子給別人住?”女子氣的眼都紅了,手一抖便持劍在手“誰,是誰同意的?”
“誰同意的?”
周含光將少年護到身後,走至女子前執禮“範師叔。”
“別喊我。”女子擡起下巴“是誰?是掌門嗎?是他把這屋子給讓人住了?誰?是誰?”
林嘉炎見着,低下頭,然後怯生生顫抖着走出“這個……前輩。現在這裡我在住着,若是,若是不該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會請掌門贖罪。”
女子皺起眉看了他一眼,一掌推出。林嘉炎如同被巨錘擊中了胸口,人斜斜打飛出去。
“師弟,師弟……”周含光急着想看少年情況卻被女子持劍攔住“你和我去見掌門。那小子不會出事。不過是一掌而已。”
“他身體不好,這一掌對他來說傷害太大。”周含光急了“師叔,你傷了他你會後悔的。”
“我後悔?”女子怒火更重“我只後悔當年怎麼沒能救的了他。我只後悔怎麼護不住他留下的東西。”
“師妹,不要再鬧了。這是我的決定,他……那孩子和他有淵源。”掌門突然出現,他擋下女子的劍“也只有那孩子可以住這裡。含光,快去看看嘉炎情況,受傷了便快些送去千草峰。”
“淵源?”女子冷笑一聲“你糊弄誰呢?當年你就只聽那人的。他有沒有親人我不清楚?即使有,過了這麼多年也早就稀薄的無法維繫。他的屋子,你們當年是怎麼說的?你們說着不讓人碰,才三百年,才三百年你們就把他給忘了對不對?”
“師妹,有些事你不清楚。我會和你解釋。聽後你想怎麼樣都行,現在先聽我們解釋可好?”
“我倒是想聽聽,你跟着那人到底學到如何的口蜜腹劍。”女子暴怒“你們都是面上一套私底下一套,嘴上說的好聽,偏偏推人去死。”
“師妹,我知當年是我們的錯。現在我們也在極力彌補,希望能夠讓他……”
“彌補?怎麼彌補?怎麼彌補?”女子突然炸了“你們也去死嗎?他死了,他死了。”
女子捂臉哭了起來“他死了,我哥他死了。”
“是你們害死了他,是你們。”女子吼着“你們,都是你們。若不是你們逼他,他怎麼會死?他怎麼會死?他那麼好的人,被你們逼成了什麼樣子,被你們害成了什麼樣子。”
“師妹,抱歉。我們真的會彌補。”掌門也是愧疚萬分,幸好幸好他現在還有彌補的機會。
周含光衝到了少年身邊,而這時林嘉炎已是昏迷不醒。
“師弟,師弟。”看着少年臉色慘白失去人色,看着他嘴角血跡,青年整個人都在發抖“師弟,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沒事的。絕對沒事的。”
“我帶你去找大夫,我帶你去千草峰。沒事的,沒事的。”
面前的少年和某人重合,都是這樣毫無生氣,這般的慘白。周含光心中抽痛,他抱起了少年“沒事的沒事的。我不會讓你出事,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