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韓江望着北面寬闊的甬道,甬道似乎沒有開鑿完,只有不到十米深,甬道內還堆積着許多碎石,甚至還有兩柄生鏽的鐵杴。
“你沒發現嗎?這甬道比我們走過的甬道都要寬大。”唐風在一旁提醒韓江。
“就憑這個說這條甬道不簡單嗎?”
“不!更重要的是那些碎石!”
“碎石?”韓江不解。
唐風領着韓江、馬卡羅夫,三人走進這條寬大的甬道,一直走到甬道盡頭,三人小心翼翼地又向前挪動了幾步,唐風腳尖觸到了一塊橢圓形的碎石,唐風用電筒向四周照去,經過人工精心打磨的石壁,幾乎與石殿內的牆壁無異,再看前方,擋住他們去路的並非石壁,而是堆積如山的碎石塊。
唐風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塊,端詳了一下,說:“這些石塊看上去不是普通的碎石,而是經過仔細打磨的圓形或橢圓形石塊。”
韓江點點頭,“似乎是經過打磨過,不過這仍然不能改變這是一條死衚衕的事實。”
“對於我們是死衚衕,不過對於這條甬道來說,可不是死衚衕,從四周的情形判斷,甬道還是向前延伸的,只是現在被這些石塊擋住了去路。”
“你是說這條甬道沒有完,石塊後面還在延伸?”韓江驚道。
“這些石塊後面會有什麼?”馬卡羅夫問道。
“不知道,也許後面還是一堵石壁,這條甬道真的就是條死衚衕。如果是這樣,那這些石塊就只是些隨意丟棄的建築材料。”唐風推斷說。
“可我看卻不像,如果這堆石塊後面就是面石壁,那麼爲什麼還要往北開鑿呢?北面的形制與東、南、西三面都不同,肯定是當初刻意爲之。”韓江也覺察出石塊後面的玄機。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說這堆石塊後面一定大有文章。”
唐風說着看看韓江,請示道:“你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的意思呢?”
“愚公移山唄!”
“你瘋了?你知道這些石塊有多少?現在還根本看不到後面有多少石塊!”
唐風的縐勁上來了,韓江也攔不住,就見唐風挽袖子,掄胳膊就開始搬面前的石塊,他將搬下來石塊一塊塊沿着地道的石壁碼放整齊,很快,甬道兩邊便形成了兩堵石牆。
韓江和馬卡羅夫也只好上來幫唐風一起搬,唐風爬到了石堆上面,從上面很快扒開了一道口子,又搬了一會兒,唐風站在石堆上面,突然興奮地衝韓江和馬卡羅夫喊道:“這……這後面不是石塊,已經可以看到後面了。”
“後面是什麼?”韓江在下面問。
唐風在石堆上,好長時間沒有迴音……
“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韓江又催促道。
“看不太清,好像……好像又是一座門……”唐風猶豫地說。
“門?!”韓江和馬卡羅夫一驚。
“別管那麼多,先把石頭搬開。”唐風喊道。
好在這堆石塊並不算太多,三人用了半個多小時時間,便將石塊搬去了大半,雖然底下的石塊還沒清理乾淨,但他們已經看見了一個奇蹟——一座真正的金門驚現在他們面前。
2
“這是什麼?”韓江驚得目瞪口呆。
“真正的金門!”馬卡羅夫也驚得合不攏嘴。
唐風倒還算鎮定,他戴着手套,拂去金門上的灰土,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發現大門有些地方的金皮脫落了,露出了綠色的銅鏽,唐風笑了,“這還算不上是一扇真正的金門。”
“那是什麼?”
“包金銅門,外面包着一層金,裡面是銅做的。”
“那也夠牛逼的了!”韓江道。
“是啊!比另外幾扇金漆木門要尊貴得多!”唐風看着眼前這扇包金銅門,不禁驚歎道:“想不到在這幽深的甬道里,竟有如此一座尊貴的大門,如果我沒看錯,這是扇製作精巧的大銅門,銅門外面包着一層金皮,又在金皮上繪畫,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現在已經很難看到這扇大門的全貌,不過,我們仍然可以想象,當年這扇包金銅門在這幽深的甬道里是何等得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這裡爲何要建這樣一座尊貴的包金銅門呢?”馬卡羅夫問。
“這就要去問元昊了。不過我們可以試想一下,這尊大門都如此尊貴了,那麼,在這扇大門後面一定有更驚人,更重要的東西。”唐風難掩心中的興奮。
“可這扇大門前爲什麼堆了這麼多石塊?”韓江不解。
“也許這就好比那些陵墓地宮前的封門石,這更加凸顯出這扇大門後面空間的重要性。”唐風道。
“那還等什麼,快點把剩下的石頭都搬開!”韓江興奮地喊道。
“等等……我忽然想到個問題,如果很早以前就有人進來了,爲什麼沒有打開這扇包金銅門?”唐風忽然想到了這個關鍵問題。
“管他呢?也許他們根本沒有發現石塊後面還有這麼一座牛逼的大門!咱們打開這扇門,就什麼都清楚了。”韓江催促道。
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也許更是對大門後未知世界的期待,三人加快了搬石塊的速度。
還有最下面的一些石塊,唐風搬起一塊巨大的石塊,突然整個人僵住了,唐風眼睛死死地注視着石塊下的地方,韓江見唐風的模樣,也是一怔,他用手電照向唐風眼睛死死盯着的地方,韓江也是渾身一顫,他趕忙蹲下來,又搬開了兩塊碎石,一截白骨驚現在他的面前。
韓江緩緩站起身,嘴裡喃喃地說道:“是一截白骨?!人的肋骨!”
“不!是一具。”唐風緩慢地說道。
“一具?”衆人大駭。
唐風沒接韓江的話,俯下身,快速地搬開了那截白骨旁的石塊,隨着每塊碎石被搬開,越來越多的白骨驚現在唐風和韓江的眼前。
唐風還在用力去搬,韓江卻制止了他,“等等。”
唐風不知韓江何意,停下來,只見韓江從包中翻出了一把刷子和幾個證物袋,小心翼翼地蹲下來,用刷子一點點清理乾淨白骨上的灰土。
唐風見韓江這麼認真,倒笑了,“哎!你這麼認真,還指望在這骨頭上提取到指紋?”
“那是癡心妄想,下面你按我吩咐的做,我叫你搬哪塊石頭,你就搬哪塊石頭。”韓江用命令的口氣說道。
“遵命!”唐風無奈地搖搖頭。
唐風按照韓江的吩咐,輕手輕腳地將門前最後那點碎石搬開,所有的白骨全都呈現在了他們面前。
韓江用數碼相機給屍骨照了兩張照片,唐風卻疑惑地驚道:“竟然是半具屍骨?”
韓江照完相,收起相機,長出一口氣,道:“不!是一具,一具完整的屍骨。”
“可我們只看到半具屍骨啊!好像是這人的上半身。”唐風大惑不解。
“你再仔細看看,那人是有下半身的。”韓江提示唐風。
唐風拿過韓江手中的電筒,又朝門前的那具屍骨照去,從頭到腳,一點一點,頭骨,胸骨,肋骨,盆骨……到盆骨這,就沒了?唐風也不知爲何,此刻心臟狂跳不止,他又向前走了半步,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電筒差點摔落在地上,他看見——他看見面前這具屍骨的下半身被夾在了沉重的包金銅門裡面。
“這……這太……”唐風驚懼萬分,他眼前彷彿又出現了死者臨死前,被夾在門縫中痛苦掙扎的恐怖一幕。
“看明白了吧?”韓江平靜地問道。
“這人是被大門夾死的?!”唐風驚道。
“他是怎麼死的,現在還不能確定,但從死者臨死前這痛苦的姿勢,可以想象,死者一定在門後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纔不顧一切地向門外逃生,結果還是被這沉重的大門夾住了。”韓江大膽地推斷道。
“上帝保佑這個不幸的人!”馬卡羅夫面對這副死狀奇特的白骨,竟然少有的畫起了十字架。
“門裡面究竟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唐風的話語有些顫抖,已經沒了剛纔的底氣。
“是啊!門後面會有什麼呢?”韓江也顯得底氣不足。
但唐風被巨大的好奇心驅動,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用力去推面前的包金銅門,可唐風還沒使上勁,韓江卻突然吼道:“等等!”
唐風猛地把手縮了回來,“你亂喊什麼?”
韓江也不搭理唐風,來到包金銅門近前,用手輕輕擡起大門兩側的鎏金銅鋪首,端詳了半天,韓江忽然問唐風,“這個東西你看出什麼特殊之處?”
“這不就是一對鋪首嗎?也就是大門環,古時候大戶人家門前都會有這麼一對。”
“不!我不是問你這個。你看見門環上這半截繩子了嗎?”韓江輕輕拿起左側門環上已經有些腐朽的半截繩子。
唐風這才注意到左側門環上這半截繩子,他拿起來看了看,“這繩子看上去有年頭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這種繩子也絕不是西夏時期的,那時候不會有這種繩子,這繩子的歷史應該在近百年之類。”唐風判斷道。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韓江道。
“這說明在近百年之內有人來過這裡,但絕不可能是那個神秘人。”馬卡羅夫道。
“別管那麼多了,先進去再說!”唐風又準備拿槍開鎖,不過他卻發現包金銅門居然沒有上鎖……唐風、韓江和馬卡羅夫驚詫地互相看看,怔了好一會兒,唐風和韓江才緩過神來,一人一邊站定,懷着滿腹的疑雲一起用力,這扇看似沉重的包金銅門輕輕地開了。
3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包金銅門後面,用手電向前照去,四周是打磨整齊的寬大甬道。三人順着這條甬道,向前走了三十餘步,便步出甬道,又來到了一座石殿中。
唐風忽然覺得前面的地面上泛着一些奇異的光澤,他忙用手電照射,“是水!前面竟然有一個水塘?”唐風驚呼道。
“太不可思議了,這深山玄宮裡,竟然還會有一個水塘?”韓江也很吃驚。
可馬卡羅夫卻幽幽地說道:“那不是水塘,裡面也不是水。”
“哦?”唐風和韓江一齊看着馬卡羅夫。
“那是水銀。”馬卡羅夫肯定地說。
“水銀!”韓江一驚。
“玄宮裡的水銀池!”唐風馬上想到了中國古代典籍裡記載過的關於帝王陵墓裡放置水銀的情形,這……這難道就是史書上記載的“水銀池”,唐風也是第一次見到。
“水銀有劇毒,大家要小心。”馬卡羅夫告誡道。
唐風的手電照遍了整個石殿,前面只有這個水銀池,沒有別的道路可以繞過水銀池,“這……這怎麼辦?咱們過不去啊?”
馬卡羅夫和韓江也在觀察,三人手中電筒射出的光柱最後都匯聚到了水銀池北岸,一段階梯從水銀池北岸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北岸的高臺之上……
唐風看不清高臺之上的情形,他們面前只有這個水銀池,只有通過這個水銀池,他們纔有可能登上北岸的高臺,唐風看看韓江,韓江看看馬卡羅夫,誰也沒有辦法越過這水銀池,小小的水銀池竟成了他們不可逾越的天塹。
三人面面相覷,毫無辦法,韓江倒還算鎮定,他又掏出幾支蠟燭,將他們身旁石壁上的凹槽裡點燃蠟燭,甬道內也放上兩隻蠟燭,韓江剛做完這一切,忽然腳下踢倒了一個什麼東西,韓江藉着燭光,發現在甬道左側的邊上躺着一長條木板。
韓江眼前一亮,“甬道里怎麼會出現這樣一條木板?”
唐風馬上想到了緣由,“我們太傻了,當初肯定也有人要通過,肯定有工具能通過,這木板不就是爲水銀池準備的嗎?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要小心,這木板看上去可就年頭了,萬一……”韓江沒再說下去,但三人腦中都閃現出在水銀池上一腳踩空的可怕景象。
馬卡羅夫蹲下來仔細查看這塊長條形木板,許久,馬卡羅夫微微點了點頭,“這木板雖然上了年頭,但承受一個人重量應該沒問題,咱們一個一個過。”
“不!咱們必須留一個人在這裡,以防不測。”韓江提議道。
“嗯,兩個人過去,一個人留在這裡。”唐風也同意。
韓江有心讓馬卡羅夫留在這邊,但馬卡羅夫卻執意要過去,韓江轉念一想,在這鬼地方,哪裡都不安全,於是,韓江最後同意讓馬卡羅夫和唐風過去,自己留在這裡殿後。
架好木板,這條木板不長不短,正好夠水銀池的長度,看來確實是專爲水銀池準備的。唐風第一個跳上了木板,木板只有30釐米寬,再加上年代久遠,唐風走在上面搖搖晃晃,猶如走在獨木橋上。
唐風伸出雙手,儘量使自己身體保持平衡,他不敢往腳下看,但又不得不看,看着那滿滿一池子水銀,唐風一陣頭暈,身體一晃,險些失去平衡,好在唐風及時蹲了下來,重新保持住平衡。
唐風慢慢地重新站起來,繼續向前,三十四步!唐風牢牢記住了他在木板上的每一個步伐,終於,唐風看到了勝利的北岸,但他不敢縱身一跳,還是用小步一步步挪到了北岸。
馬卡羅夫也很順利地走了過來,唐風和馬卡羅夫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朝北岸的高臺上望去,那裡會有什麼?西夏王朝的寶藏,還是他們苦苦追尋的第三塊玉插屏!
4
通往高臺之上的階梯正好可供兩人並行,唐風和馬卡羅夫並排走上了階梯,十四層階梯,當唐風的腳踏上最高一層階梯的時候,他不禁渾身一顫,因爲唐風已經藉着電筒的燈光,隱約看見了讓他震撼的景象。
一座規模宏大的佛臺展現在他們面前,七尊高大的佛像在佛臺上一字排開,蔚爲壯觀,再看佛像旁邊,各個菩薩、羅漢環列四周,這個景象讓唐風瞬間想到了西天靈山,難道這裡就是西天極樂世界?
唐風極力使自己保持鎮靜,他只一眼便判斷出,這些都是西夏風格的佛像,不用問,這裡仍是昊王的傑作。但更讓唐風和馬卡羅夫震撼的景象,還並不止於此。
唐風用手電往佛像後照了照,他發現佛臺後面仍然沒有到頭,黑漆漆的,像是還有巨大的空間。唐風和馬卡羅夫轉到佛臺後面,兩人驚奇地發現佛臺後面的石壁上又出現了一個形制規整的洞口。
唐風剛要邁步,忽然腳下傳來一聲清脆的金屬響動,他忙用手電朝自己腳下照去,在細細的浮土中,隱約出現了兩塊硬幣一樣的東西。唐風彎腰拾起那兩塊“硬幣”,只看了一眼,便失聲道:“果然有人來過這裡。”
“怎麼?你發現了什麼?”馬卡羅夫問。
“老馬,你看這是民國時期的銀元,我們管這種銀元俗稱‘袁大頭’。”唐風把銀元遞給馬卡羅夫。
馬卡羅夫看了看,“也就是說民國時,就有人來過這裡。”
“看來確實如此,包金銅門門環上的繩子,門縫中的屍骨,還有石殿南面那個早已不見蹤影的大門,這一切都說明在我們之前就有人來過這裡,但這些人又比我們要早得多,這兩枚銀元基本上將進入這裡的那夥人定格在民國時期。”唐風推斷道。
馬卡羅夫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唐風,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想到了我們在七色錦海石瀑洞裡發現的那兩具骸骨。”
唐風眼前猛地一亮,驚道:“是啊!當時我們在石瀑洞裡還發現了一些軍火和工具,都是民國時期的,所以就判斷那兩具骸骨也屬於民國時期。”
“後來七色錦海的大喇嘛曾對我們提到過上世紀四十年代,曾有四個人進入七色錦海,尋找阿尼瑪卿雪山的那塊玉插屏,爲首的那個人自稱是國民**保密局上校。”馬卡羅夫回憶道。
“老馬,你要不提這茬兒,我都忘了,大喇嘛確實提到過闖入七色錦海的四個人,後來大喇嘛的族人設計將四個人騙進了石瀑洞中……今天我們在黑鷲寺山裡又發現了民國時期的遺物和屍骨,難道……難道在民國時曾經也有一夥人爲了玉插屏的秘密,展開過一場血雨腥風的爭奪。”
“一場延續了百年的爭奪?!”馬卡羅夫喃喃道。
“也許這場爭奪從未停止過!”唐風嘆道。
馬卡羅夫沒說什麼,用手電對四周照了一圈,突然,馬卡羅夫指着中間那尊大佛的後背,喊道:“唐風,你看這裡有字。”
唐風躍上佛臺,用手電照射佛像後背,一行豎寫的西夏文顯現在佛像後背,唐風仔細辨認,慢慢讀出了聲,“戒——臺——上——寺——中——殿——吉——位……”
“唐風,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這裡就是我們尋找的上寺!”唐風言語中帶着一絲激動。
“想不到党項人竟然在山裡面開鑿出這麼宏大的寺院!”馬卡羅夫再一次驚歎地環視四周。
“這句話更重要的是透露出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這是上寺的中殿,那麼也就是說前面我們看到的那座石殿是前殿,同時,這句話還告訴我們後面應該還有一座後殿。”唐風越說越激動。
“唐風,我知道在中國的建築文化中,往往後面的恰恰是最重要的,對嗎?”馬卡羅夫問。
“不全是,但一般陵墓地宮是這樣。”唐風脫口而出。
等唐風說完,兩人都怔住了,陵墓地宮?難道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西夏王陵?唐風很快去掉了這個想法,西夏王陵都在賀蘭山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咱們快點去後殿看看吧!”馬卡羅夫指着他面前的那個洞口催促道。
後殿?面前這個洞口難道就是通往後殿的通道?後殿裡會有什麼?一連串的疑問不斷在唐風腦海中閃過,唐風跳下佛臺,他對這沒完沒了的漆黑洞口已經麻木,現在他只想儘快擺脫黑暗,鑽進這裡,能進入光明的世界,還是更深的黑暗?
5
唐風和馬卡羅夫義無反顧地鑽進了這個通往後殿的洞口,兩人在漆黑的甬道中前行了五十餘步,還沒見到甬道的盡頭,唐風不禁心裡起疑,“按理連接中殿和後殿的甬道不該這麼長啊?”
“是啊,前殿到中殿的甬道就不長。”馬卡羅夫也感到奇怪。
“老馬,你還發現沒有,這條甬道沒有前面那條甬道寬,但是又很規整,明顯是人工打磨過的。”
“是有些奇怪,如果按照我們的推測,後殿最重要,那麼通往後殿的甬道應該更寬,後殿的大門也應該更尊貴,更高級,說不定會是一扇純金大門。”
“純金大門?”唐風一怔,隨即笑道:“老馬,你可真能想,你知道打造一扇純金大門,要花多少黃金嗎?如果前方真有一扇純金大門等着我們,那我們之前見到的金漆大門和包金銅門就都是浮雲了,金漆和包金雖然也用黃金,但比起純金來說,都是很少量的黃金,我想要是西夏真能用黃金打造一扇那樣的大門,基本上也就耗盡西夏國庫裡所有的黃金了。”
“我只是按照中國的等級制度推測的。”
“但願我能見到你推測的純金大門!”
唐風話音剛落,忽然他發現似乎前面的甬道到頭了,唐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的眼睛並沒有欺騙他,手電筒射出的光柱已經照在了一面由巨石壘砌的石壁上。
“這是怎麼回事?”馬卡羅夫也看到了。
“怪不得這甬道不像前面的甬道寬大,原來是個死衚衕!”唐風失望地叫道。
“不可能啊!剛纔那尊佛像後面明明寫着那是中殿,中殿後面應該還有後殿啊!”馬卡羅夫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兩人說話間,並沒有停下腳步,兩人快速走到了甬道的盡頭,果然沒路,唐風失望地舉着手電筒,向四周望去,這裡並沒有希望中的純金大門,和前殿、中殿一模一樣的石塊,嚴絲合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沒有後殿嗎?
不!不可能,沒有後殿爲什麼要開鑿這條長長的甬道?唐風不相信這裡就是甬道的盡頭,他用手電在石壁上一點一點搜索着……突然,他發現在甬道的左側,石壁上出現了一個拱券型的磚砌痕跡,再仔細查看,這拱券型的磚砌痕跡內,堆砌着一些不規則的巨石,唐風數了數,一共是六塊,在其中兩塊巨石上,唐風看到了“牛鼻眼”,而在“牛鼻眼”中還殘存着兩根繩子,一直拖到了地上。
“這是什麼?”馬卡羅夫也看到了左側石壁上的不同之處。
“問題就出在這裡。”唐風輕輕出了口氣,又道:“這裡原來是個券門,券門內用巨石封閉,堵住了這道券門。”
“那這道券門後面會是什麼?”
“也許就是你說的純金大門吧!”唐風笑道。
“你看這巨石上有字,還挺多!”馬卡羅夫指着其中一塊巨石說。
唐風也看到了巨石上的文字,他很快辨認出了那一行西夏文字——“戒臺上寺,今上潛龍之地,當詳加保護,今奉皇帝陛下旨,封閉戒臺上寺宮殿,拆毀棧道,永絕外人窺伺。奲都五年十二月。”
“這段話是什麼意思?”馬卡羅夫不解。
“最後這個年號,是西夏第二代皇帝諒祚的年號,從這段文字表面上看,是說戒臺上寺是諒祚的潛龍之地,爲了保護這裡,諒祚下旨封閉了上寺的宮殿,並拆毀了通往這裡的棧道。”唐風解釋道。
“潛龍之地是什麼意思?”馬卡羅夫聽得有些糊塗。
“皇帝是真龍天子,那麼皇帝在沒有當上皇帝前就是‘潛龍’,於是,中國古代將皇帝登基前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潛龍之地,也可泛指所有出過皇帝的地方。”唐風進一步解釋道。
“我好像想起來了,你以前曾說過,元昊和沒藏皇后是在戒臺寺幽會,然後纔有了諒祚的。”
“對!不過那時沒藏氏還不是皇后,她當時只是一個出家的尼姑,所以他倆纔在寺廟裡偷偷幽會。”
“難道就是這裡,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按照這段記載,這裡就是元昊和沒藏皇后幽會的地方,而且說得非常明確,是戒臺上寺,並不是我們在山下看到的那處遺址。”
“這裡果然夠幽靜的,不過如果住在這山洞裡,也夠奇怪的!”
“是啊!我也不明白難道元昊和沒藏皇后幽會是在這山洞中?” 馬卡羅夫的一句話讓唐風似有所悟。
6
馬卡羅夫盯着巨石上的西夏文,又問道:“我更不明白的是,既然這裡是諒祚的潛龍之地,需要詳加保護,那爲什麼要封閉宮殿,拆毀棧道呢?這不是破壞嗎?”
唐風笑笑,解釋道:“老馬,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要小看這段記載,裡面蘊含的信息量非常大。從表面上看這巨石上的刻字只是冠冕堂皇的官方文字,像是一紙封條,但仔細推敲,卻大有名堂。還是這個年號,奲都五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年,也就是諒祚下令封閉戒臺上寺宮殿,拆毀棧道的這一年,正是諒祚誅殺他舅舅沒藏訛龐,擺脫沒藏家族控制,親政的那一年,而也正是在這年,沒藏家族徹底失勢。”
“嗯,這段歷史,大喇嘛曾經說過,大喇嘛他們的家族就來自於沒藏家族。”
“那麼,諒祚爲什麼要在他剛剛親政的時候,就匆匆下令封閉這裡,我推測這裡面顯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什麼秘密?想想冬宮裡的那尊佛像,科茲諾夫在黑水城大佛塔裡發現的佛像,如果佛像裡的頭骨真的就是沒藏皇后,那可就正應了季莫申的推斷,是諒祚最後逼死了他的母親,這也就可以理解諒祚封閉這裡宮殿的意圖,他剛剛親政,爲了鞏固自己統治,急需清除母親和沒藏家族對王朝的影響,所以把自己的母親放逐到了邊遠的黑水城,又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封閉了被沒藏家族視爲福地的戒臺上寺。”
“果然是個狼性十足的民族,當年元昊也是因爲和衛慕家族的權力爭奪,逼死了自己的母親衛慕氏,他的兒子諒祚幾十年之後又重複了他當年曾經做過的事。”馬卡羅夫嘆道。
“不光是元昊和諒祚,這樣的事在王朝以後的歷史上不斷地發生。”唐風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由此我還可以推斷出,山上的大佛和這裡的宮殿很可能是在沒藏家族控制朝政的時候修建的。”
“哦?難道不是元昊在世的時候?”
“黑鷲寺,也就是所謂的戒臺寺在元昊時代應該就有了,所以沒藏皇后纔會在這裡出家,又在這裡和元昊幽會,生下諒祚,但那時的黑鷲寺應該不會有今天我們看到的這麼大,這麼宏偉,這一切的最終修建應該是在元昊死後,沒藏家族以紀念元昊爲名,大規模修建的。要知道,在沒藏氏被元昊看中前,沒藏家族只是個不大的家族,在西夏的衆多名門望族中並不顯赫,沒藏家族後來的權勢,都是因爲元昊愛上了沒藏皇后,所以沒藏家族得勢後,一定覺得這地方就是他們家族的福地,才藉着紀念元昊,大興土木,實則是爲了加強沒藏家族的統治。”唐風解釋了一大通。
“名爲元昊,實爲沒藏?”馬卡羅夫還在回味唐風的話。
“這樣也就完全可以解釋諒祚親政之後下的命令,這裡雖然是他誕生的地方,但更是沒藏家族發跡的福地,所以諒祚痛恨沒藏家族專權,也就不會喜歡這裡,但沒藏家族是以紀念元昊爲名,大興土木,修築戒臺寺的,所以諒祚又不好直接拆毀這裡,只能以保護爲名,封閉這裡,以絕外人窺伺。”
“這段文字還提到了棧道?”馬卡羅夫敏感地覺察出什麼。
“對!提到了拆毀棧道。”
“也就是說山外面原來應該有條棧道。可是上寺在這山裡面,‘拆毀棧道,永絕外人窺伺’又何必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棧道?……”唐風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這個棧道所指何處。
7
唐風和馬卡羅夫不明白巨石題記裡的“棧道”所指何處,馬卡羅夫搖搖頭,道:“算了,我們還是想想眼前的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看到那兩個牛鼻眼了嗎?”唐風一指那兩塊鑿有牛鼻眼的巨石。
“看到了,還有那兩根繩子。看上去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至少是企圖搬開這些巨石。”
“不錯!這牛鼻眼不可能是當年党項人所鑿,一定是後人爲了進入這裡面纔在巨石上開鑿出牛鼻眼,好穿上繩子往外拉這幾塊巨石。”
馬卡羅夫拾起那兩根繩子,看了看,又扯了扯,“和包金銅門銅環上的繩子一模一樣,看來是一夥人所爲。”
“也許和中殿那兩枚銀元的主人也是同一夥人。”唐風摸了摸面前的巨石,又道:“而且你注意到沒有,這六塊巨石的擺放順序也被人換過了。”
“哦!這麼說那夥人已經搬開這些巨石,進到了裡面,可他們爲什麼又要把門封上呢?”
“也許裡面也隱藏了那夥人的秘密。”
“那夥人的秘密?!”馬卡羅夫不解。
“不過他們也爲我們提供了方便,沒有這兩個牛鼻眼,我們一時半會兒可進不到裡面去啊!”
“你的意思我們也把巨石拽出來?”
“試試看吧!”說着,唐風就拿過栓在中間那塊巨石牛鼻眼中的繩子,使勁拽了拽,巨石竟然跟着動了一下,“有門,這巨石沒我想象得沉重。”
“咱倆一起用力,就能把它拽出來了。”馬卡羅夫捲袖子就要上。
“老馬,你身體行嗎?如果不行,你把韓江叫進來。”唐風有些擔心馬卡羅夫的身子骨。
“別小看人,這石塊咱倆就能拽出來!”馬卡羅夫頗不服老。
唐風只得將繩子分給馬卡羅夫一段,唐風在前,馬卡羅夫在後,二人一起用力,巨石又往外被拖出了一些,稍稍休息,再一起使勁,巨石又被拖出來一截,如此幾番,巨石已經被拖出來一米多。
應該快了,唐風想着和馬卡羅夫再一起用力,“轟——”的一聲,伴隨着厚厚的塵土,這塊巨石被全部拖了出來。
唐風只覺得口鼻之中一股土腥味,四周滿是塵土,幸虧馬卡羅夫反應迅速,拉着唐風趕忙往甬道外退去。
退到甬道稍寬處,兩人大口喘息,半晌,待甬道內的塵土散去,兩人才重新回到甬道盡頭,六塊巨石少了一塊,露出了一個只容一人爬行的洞口,唐風用手電往洞裡面照去,深深的寒意迅速向唐風襲來,唐風不禁渾身一顫,往後退了一步。
唐風和馬卡羅夫商定,再搬開另一塊鑿有牛鼻眼的巨石,把洞口擴大些再進去。於是,二人如法炮製,又將第二塊巨石拖了出來,這次唐風有了經驗,總算少吃了些灰。
兩塊巨石搬出,一個容一人通過的洞口出現在唐風和馬卡羅夫面前。陣陣陰風從洞內襲來,“看來這裡面的空間還挺大!”唐風推測道。
“和這條甬道一樣的結構。”馬卡羅夫用手電照了照洞內。
唐風慢慢地走進了券門裡面的世界,馬卡羅夫也跟了進來,唐風發現裡面這條甬道是直的,和外面的甬道呈九十度直角,唐風又判斷了一下方位,他確信這是一條往西去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