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裝滿緋紅色液體的水晶杯被放在桌面上後, 因爲被移動而微微搖晃着液體,卻是將香甜的氣息散發出來。
宮朗朝一直沉默着的少女彎了彎腰,隨後又退出了房間。關上門前, 他朝房間內的另一個人看了一眼。
接收到宮朗眼神中的責備和不滿, 支葵勾了勾脣角, 心裡嘆了口氣。
見咲緋一直沒有開口或動手的想法, 他將桌面上的水晶杯朝她的方向移了移, “喝點,會好受些吧!”
眼前的緋紅純淨透徹,沒有一點雜質。咲緋像是被突然驚醒般, 眨了眨眼,手不由自主地想抓緊羽扇, 卻發現手中空無一物。
“在這裡……”彷彿知道她心底想什麼般, 支葵將之前撿到的羽扇遞給她,
咲緋看了他一眼,飛快地將他手心中的羽扇取過, 緊緊抓着,指骨處泛着微微的蒼白。
“……”支葵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隨後在一旁的沙發上也坐了下來。水色的眼眸裡的溫柔濃濃的,彷彿注視着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過於灼熱的視線讓咲緋想忽略都不行, 她飛快地掃了他一眼, “你在看什麼……”
“……”支葵微微一笑, 笑容純淨溫柔, 帶着幾分屬於少年的靦腆, “在看緋兒啊……”
聞言,咲緋感到臉上有幾分微熱, 瞪了他一眼,“誰允許你這麼叫我的啊!”
“可是,緋兒也沒有說不行啊!”一抹無辜染上眉宇間,少年眼底浮現了絲絲的期待,“而且,我可是有好好的遵守您的命令啊!”
“你……”再次被自己的話堵住的咲緋氣惱地收回了視線,別過臉,不再看他。
支葵輕輕地笑了,“那麼,緋兒現在是冷靜下來了嗎?”
咲緋一怔,眼底滑過了幾分震驚。
他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想到這,咲緋輕輕地靠在了椅背上,手中的羽扇緩緩地展開,秀眉一挑,勾起脣角,看向他,“你說呢……”
看着那張絕美精緻的面容,支葵很清楚自己長久以來的“注視”終於換回了些什麼。
從虛幻的夢境,從遠遠地遙望,從漫長的等待中,他確實如願了。
注視着那張絕美的面容,在那雙緋紅的眼眸深處,他如願地看到了以往存在的高傲妖嬈。他低眉一笑,轉而單膝跪在地面上。伸出的手執起那隻白皙略帶着微涼的小手,在手背上印下了自己的輕吻。
“笨蛋……”
微微眯起了眼,咲緋輕輕的笑了。
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事,咲緋臉上的笑意淡下了幾分,“對了,你爲什麼會在白蕗耀的別墅裡?”
支葵怔了怔,努力想了想,“我記不太清了!”
“怎麼回事……”
“我只記得我回到家裡,母親大人像往常一樣獨自餓了……然後我……”
咲緋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瞪了他一眼,“所以你就讓她咬了?!”
少年白皙的臉上閃過一抹羞愧的紅暈,點了點頭,“嗯……”
“然後呢?”
“接下來的事情……記不清了……”支葵皺着眉,“好像突然全身沒了力氣,然後出現了一批人,想要抓我……我……”
“被抓了!”咲緋沒好氣地接過了話,“真是笨蛋!”
“緋兒?!”
咲緋嘆了口氣,“看來,支葵家裡面已經跟白蕗有聯繫了呢!”
“什麼?!”
少年渾身一震,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我,我不知道的……殿下,不緋兒,我……”
見他唯恐自己懷疑的樣子,咲緋突然輕輕地笑了。
“我知道……”她伸出手,牽過他的手,“只要誓約還在,我就可以確定你的信念!明白嗎?”
誓約所隱藏的條件就是讓宣誓者無時無刻守護在受誓者身邊,身心地效忠給對方。
所以她會相信他……
聞言,支葵鎮定下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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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明亮的燈光下,偌大的大廳裡幾名身着白色制服的少年少女正或坐或站着。
“這下還真是麻煩了……”坐在沙發上,雙手環胸的架院正微微皺着眉。
在他的斜對角,棕發少女在聽到他的話後,瞪了過去,“有什麼麻煩的……只要樞大人的要求,照辦就是了!”
對於琉佳這種百分之一百的支持者的話語,架院勾出了一抹寵溺,“那倒是——”
“我也是!不過……”一直若有所思的遠矢擡起頭掃視了衆人一眼,“話說,錐生已經跟殿下離開了!那麼元老院的人爲什麼還會派人來這邊呢?這一點,不是有些奇怪嗎?”
“也許不是這個原因!”倚在沙發後的金髮少年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元老院的話,只是來試探下樞大人的立場而已!”
“因爲殿下嗎?”
“嗯!”一條點了點頭,“錐生的身份本來就比較特殊,再加上已經跟着殿下回到了玖蘭家的城堡裡,想來元老院暫時是沒有辦法直接跟他動手的!那麼在這之前,可以將周圍有聯繫的人做一個調查,免得到時候直接跟殿下對上!”
“啪!”
隨着一陣破碎的聲音,一絲血液的香氣在空氣中散開。
衆人一驚,看向聲源處,只見淡紅色的液體順着修長的指間流出,滴落在地面上。
“英!”架院皺了皺眉,伸手按在藍堂的肩上,似乎在提醒着他。
“我沒事……”藍堂淡淡地開了口,將手中的碎玻璃放在桌面上,隨後接過架院遞過來的手巾,將手上的血液與血液沉澱劑的混合擦乾淨。
琉佳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別過了眼,“對了,支葵呢?工作很忙嗎?”
聞言,遠矢微微怔了怔,隨後低垂下了眼簾,“他……已經追隨殿下去了……”
“嗯?!”琉佳這纔想起支葵的身份,似乎也發現自己這個問題有些無聊,臉上不由得染上了一絲尷尬。
說話間,藍堂已經倏地站起身,朝樓梯口走去。
“英……”
“我是有些困了……”藍堂打了個哈欠,朝身後的人晃了晃手,沒有回頭,徑直上了二樓。
無論是作爲騎士的錐生,還是作爲侍從的支葵,都必須謹遵着所應下的誓言跟隨在玖蘭家的純血公主身邊。
這一點,他一直都很清楚的,不是嗎?
見藍堂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後,架院緩緩地收回了視線,卻正好迎上了一雙明眸。
“怎麼了?”看着琉佳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架院勾了勾脣角。
“沒事——”
琉佳別過臉,紅脣微抿,一抹羞惱滑過了眼眸深處。
而將她的神情全數收在眼底,架院無聲的笑了。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大家也都回房休息吧!”一條拍了拍手,直起身,看着衆人,“不然睡過頭,就會遲到了!”
“知道了,副寮長!”架院好心情地應着,一邊朝二樓走去,身後跟着的是一臉彆扭的琉佳。
“是……”遠矢慢悠悠地站起身,準備朝二樓走去,卻在經過一條時,被他拉住了。
“……”手指橫在脣邊,一條朝她眨了眨眼,看到架院等人上了二樓後,拉着沉默的遠矢朝大門外走去。
當來到月之寮後方的花園裡,他鬆開了手。
“有事嗎?”遠矢不解得望着一臉嚴肅的他。
一條點了點頭,“是有關支葵的!雖然你見到他也會知道,但我想還是先跟你說一下吧!”
聞言,遠矢心裡一驚,一把抓住他的的手腕,“支葵出事了嗎?”
手腕上的疼痛讓一條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心裡嘆了口氣,“放心,支葵他沒事……”有事的可不是他!
一條知道騎士誓約達成的經過,自然知道直接受到最大傷害的絕對不會是宣誓者。
“那……”遠矢也是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急忙鬆開了手,“你是指——”
“雖然支葵的身份是侍從,但是他已經跟殿下達成了騎士誓約!”
“……”
“換句話說,支葵的潛在身份也就是殿下的騎士!”
“……”
望着用貝齒緊咬住下脣的金髮少女,一條突然覺得自己是大惡人般,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莉磨……雖然支葵可能看不出……但是我很清楚你對他的關心和心意。我告訴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正視支葵的這個身份!”
“我……知道……”
“殿下她……很難纔會相信一個人……我想如果你是瞭解支葵的話,就該爲他高興吧……”
遠矢眨了眨眼,擡起頭,“嗯,我當然知道……他,我可是一直都看着的……”
從小到大……一直都看着他。
看着他自小因爲身份而壓抑着。
看着他從一條的口中得知了殿下的存在。
看着他一步一步爲了目的而努力着。
然後,又是一直看着他慢慢轉變了自己的心意,看着他一直注視着那個人。
記憶中的他輕輕地反問着自己——“你又怎麼知道我會有異心呢?”
從那時開始 ,或許在那之前,她就應該知道了。
他努力靠近的人,已經成爲內心深處最重要的人了吧!
“……”看着這樣的遠矢,一條輕輕嘆了口氣,悄然離開了。
遠矢一家本來不是玖蘭派的,但是她卻是因爲支葵而跟隨着樞。
那樣的神情,曾幾何時,也在他的臉上出現過吧!
只是沒有人瞭解!
咲緋……殿下……
在這場遊戲的結束時,你會對着誰露出真心的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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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藍堂沉默地走着,低垂着頭若有所思。
驀地,一絲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從手側的一扇房門後傳來。
樞大人?!
藍堂猶豫了一會,還是舉起手,敲了敲房門。
“進來……”
在得到允許後,他推開了房門。
只見坐在書桌後的少年低垂着頭,靠在椅背上,而身後的落地窗已然是一片破碎。
藍堂皺了皺眉,“樞大人,您沒事吧!”
樞擡起頭,睨了他一眼後又再次低下頭,“藍堂……如果有機會讓咲咲再次接受你,你會努力嗎?”
藍堂的身子猛地一僵,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