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花, 並蒂蓮,長相思。
這個世界上,你是另一個我, 卻又不是另一個我。
我, 一直在尋找的生活, 非你所求。
你, 執着的承諾和思念, 非我所願。
玖蘭樞,玖蘭咲緋,如若真的是雙生伴侶, 又怎麼落得如此田地呢?
……………………………………
“你記起來了?”
“嗯……”
少女妖嬈地笑着,手上的羽扇輕輕地搖着, 身子優雅而又慵懶地倚着身後的少年, 而少年的手則是環着她的腰, 一副謹慎而又小心的樣子。
“原因?”樞的視線不着痕跡地滑過她腰際的那隻手,心裡還是有了幾分疑慮。
誓約羈絆的強行解除, 加上自己刻意用遮斷器所製造出的記憶封印,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打破呢?即便是她的心中,有那麼強烈的執着……
“這個嘛……”咲緋臉上的神情貌似在思考,隨後卻又是嫣然一笑,“我也不知道……不過一看到他, 我就想起來了呢……可能, 這就是羈絆吧……”
“誓約羈絆只是一個表象, 但你和他之間的羈絆不會那麼容易被斬斷嗎?這是你的意思嗎?”樞緊了緊手, 盯着咲緋的面容, 淡淡地說着。
咲緋怔了怔,沒有開口。
樞皺了皺眉, 看向他身邊的少年,碰巧迎上少年擡起頭的瞬間。
只消一眼,他就明白了過來。
俊秀的面容一如往昔,栗色的碎髮下,一雙妖冶的異瞳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原來是這樣……玖蘭李土的力量,確實……是我疏忽了!”樞輕輕地笑了,“玖蘭李土,還真是有心良苦……用這種方式,即使是這種方式,讓你永遠記住他……”
玖蘭李土是被玖蘭家驅逐的存在,是被玖蘭城堡所隔離的存在,所以他無法前來。而唯一的方法就是將力量傳承給他血液的繼承者——支葵千里。
樞心裡有些懊惱,也有些心驚。
他還是低估了一些人的執着,敗了這一場。
聞言,咲緋感到心口一緊,深深地吸了口氣,苦澀地勾了勾脣角,“其實他不必這樣做的……”
咲緋側首,看向支葵,在觸及那雙異瞳時,手緩緩伸出,輕輕地碰觸眼眉,眼角。
“我欠了他很多……”
想起那個已經離開的人,咲緋不由得心口一緊,有種淡淡的苦澀和揪疼在蔓延着。
她終究還是負了他,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
少年微微低垂下眼簾,掩去了眼眸裡的雙瞳。下一秒,他再次睜開了雙眼,瞳色已經恢復了以往的透明清澈。
見此,咲緋輕輕地笑了,“千里,抱歉了……”
少年環着她的手一收緊,將懷中的人緊緊地擁在懷中,卻始終不語。臉上帶着幾分倔強,眼眸深處的情深和眷戀令人沉淪。
看着那一雙相依偎相擁的壁人,樞感到雙眼裡一陣一陣的刺痛。
硬生生地壓下心頭的苦澀和疼痛,少年艱難地開了口。
“……咲咲,我們談談好嗎?”
星眸微眯,流光百轉,少女回過頭,沒有看他,而是望向窗外的紅月,心裡平添了幾分惆悵。
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夜,而也註定是一個足以攪亂血族世界的夜晚,只此一夜。
輕輕嘆了口氣,咲緋伸出手,拍了拍支葵環在自己腰際的手背,“千里,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但是,你現在需要休息……”支葵緊抿着薄脣,有些賭氣和有些委屈的樣子。
咲緋回過頭,一手勾下他的脖子,輕輕地在他的脣瓣印下一吻,“就一會……而且我已經不要緊了……”
“……”支葵死死地盯了她一會,最終還是妥協了。
待支葵離開後,咲緋輕輕地皺了皺眉,手捂上胸口,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你還是騙了他……”樞嘆了口氣,心裡即是苦澀又是心疼。
“這算是善意的謊言吧!”咲緋迎上他的視線,輕輕一笑,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就像你給予優姬的,不是嗎?”
“我……”樞怔了怔,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辯駁的話,只是一直看着她,彷彿要把她的樣子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頭般。
“事到如今,是謊言也好,真實也罷,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察覺到對方視線裡的深情,咲緋有些不自然地躲閃了下眼神,“玖蘭大人……你可知,今天橙茉夙夜爲何那麼容易地離開嗎?”
宴會上突然發出質疑之聲的橙茉夙夜在咲緋一句話後,竟是臉色微變,拂袖離去,全然不顧在場地所有血族。
樞自然是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咲緋的計劃,能讓一直野心勃勃,心有不甘的橙茉放棄這麼一個機會,恐怕是不小的阻礙了。
突然,少年像是想到什麼,“難道是……橙茉靜夜?”
橙茉家僅存的兩名純血,本家的橙茉夙夜,分家的橙茉靜夜。
“呵呵……”咲緋輕輕一笑,“這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
“哦?”樞皺了皺眉,心裡有些驚訝。
咲緋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也不着急解釋,只是低下頭,把玩着手中的羽扇。
良久,她突然吐出了兩個字,“標木……”
“你……”樞猛地一驚,詫異地瞪着她,“你把標木給喚出來了?!”
“不是我……”咲緋眨了眨眼,擡起頭,迎向對方的視線,“我只是讓菖藤大人順便去探訪了下標木家族,上次颯颯和錐生探訪無果後,着實讓我有些失望……所以……”
“所以這回你讓純血種中,與標木交好的菖藤去?”樞的臉上有些難看,驀地冷笑一聲,“咲咲,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
少年與少女對視着,沒有說話,暗紅色和緋紅色如此的相近,卻是背離着。
“是的……”咲緋點了點頭,“是玖蘭大人幫我做的決定,不是嗎?”
“咲咲……”
她最討厭欺騙,而他卻也是欺騙了一次又一次。
一次是因爲他的懦弱,一次是因爲玖蘭夫婦,一次是因爲玖蘭優姬,一次是因爲他的不甘,一次又一次,讓她情以何堪。
“玖蘭大人……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了……”咲緋輕輕地嘆了口氣,緩緩地站起身,“元老院那邊,還需要你的力量去整修一下……”
“咲咲……”
在少女轉身欲離時,樞忍不住喚出聲,腳下也是追出了一步。
聞言,咲緋的腳步一頓,似乎在等待什麼,也似乎在醞釀着什麼。
“咲咲……”樞壓抑住心口的苦澀,緊握着手,“你……”
“樞哥哥……”
少年猛地一驚,口中未完的話語生生嚥了回去。
“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只是……太遲了……”
“若是在我還沒有愛上他的時候,若是在我還沒有遇到他的時候,若是在我還沒有對你失望的時候,若是在我還沒有真正嫉妒優姬的時候,若是在……你我開始之初,一切……或許真的會很好,很好……”
“……”
她沒有回頭,因爲不忍看到此刻少年臉上的神情,也不願看到,因爲自己的心在微微的顫抖着。
數十年如一日,她從出生,從一睜開眼,從初見,就已經認定了他。
相牽的手,是他放開的,不是她。
被丟下的,是她,不是他。
她知道他不是她的雙生伴侶,但她仍舊認定他。她相信,所謂的雙生伴侶,繼承的是天性,而他和她或許可以沒有這個,但仍舊是天生的伴侶。
只是,所有的這一切,都已經是如果了。
咲緋深深地吸了口氣,“樞哥哥……就像李土大人曾經說過的一樣,曾經我以爲你是我的救贖,他曾經以爲玖蘭樹裡是他的救贖,你以爲玖蘭優姬會是你的救贖,而事實上,我們都找錯了。”
“那你現在是找對了嗎?你的救贖,是他嗎……”樞低下頭,臉色被黑色的碎髮遮擋着,暗紅的雙眸裡閃爍着痛苦。
“不……”咲緋輕輕地笑了,笑容裡的溫婉和恬靜是背後的樞無法看到的,“我的救贖……是他,玖蘭李土……這是我剛剛纔明白……”
那個人,那個一直都以異類存在的玖蘭家純血。
曾經,他和她相持相對,陰謀算計,相互揣測,相互利用或是幫助,而竟是沒有想到,這一切之所以能夠成立,只因爲他和她彼此瞭解,彼此……
“只是,我沒辦法成爲他的救贖,反而欠了他一條命……呵呵……”咲緋低低地笑了,笑容裡有了一絲淒涼,“我是欠了他呢……”
“咲咲……”
突然,一雙手從後面猛地抱住她,後背緊貼着熟悉的懷抱,溫熱的呼吸徘徊在自己的耳畔。
腰際環着的手帶着微微的顫抖,如同她的心。
“咲咲……咲咲……”
“對不起……”
“對……不起……”
耳邊迴響着少年低沉沙啞的聲音,呼喚多了幾分乞求,道歉也是一次比一次哀婉。
咲緋知道這個時候,對方的心是真的害怕着,真的後悔了……
心真的紛亂了。
“玖蘭樞……你我之間,下次見面之時,怕是更加難堪了……”
樞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將懷中的人緊緊地擁着,彷彿要將她融入自己的懷中般。
“不要……咲咲,不要說出那樣的話……”
“咲咲,不要,再說了……”
“咲咲……”
咲緋深深地閉上了雙眼,一抹晶瑩悄然滑落,滴落在少年的手背,而又滑落消失在地毯上。
少年感覺到那一抹冰涼卻是灼熱地燙傷了他的心口,疼痛令他難以呼吸。
“玖蘭樞,我們……不要再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