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活物的聖殿如同無盡迷宮般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 困得時間越長,對安琺是沒什麼影響,可懷裡這貨抓着他手臂的力氣卻越來越小, 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小臉就越發顯得蒼白。
問凡多它也只是支支吾吾, 轉移話題, 明顯不想讓他們離開。按理來說他應該來過, 不應該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就是抓不住記憶的軌跡。
安琺有些不厭其煩,振翅而上,空手聚起一道白光演化成一柄利劍, 手起刀落朝着空中揮舞,看似沒用多大力氣, 殺傷力卻足矣毀天滅地。
能破開萬象的利劍纔此處竟然毫無用處, 聖殿紋絲不動, 半點漣漪都沒掀起。
斯特萊斯的七竅開始流血,迴光返照般睜開了眼, 漆黑如墨的雙眼定在虛空,空洞、麻木。
他扯出個笑容,微微擡手。“烏利爾……你在生氣?爲我?”
安琺說不清心頭的恐慌從何而起,他明知道眼前這個血族在後來不僅活的好好的,還能出去爲禍蒼生, 可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樣就恨不得此刻替他承受傷害。
也許是他年幼時的模樣太有欺騙性吧。安琺後來這樣想道。
在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 傷口驟然癒合。眼睛眨都不眨地在同一個地方又劃了幾道, 殷紅色的血液流出, 他纔將手腕伸到斯特萊斯嘴邊。
小斯特萊斯無意識地吸了幾口, 用獠牙咬住了手臂,貪婪地允着。
安琺眸光一暗, 卻也沒推開他,摸了摸他腦後的髮際線,想的卻是以後還是讓他留長一些的好,梳個包子頭,最好還能拍幾張照,看他長大了還敢囂張。
一聲幽幽嘆息憑空而來:“烏利爾,你爲什麼不放下他?”
“我能救他。”安琺道。
“你現在也這麼想?”
“不。”
安琺頓了頓,眼底迷茫一閃而過,“抱歉,我也說不清。”
“你在不清楚什麼,他是怎麼對你的你都忘了嗎?”凡多隨之而來,咬住他的衣角不鬆口。
斯特萊斯在那個聲音出現後就醒了,輕輕推開被他咬出兩個血洞的手臂,雙目仍是失神。
“不用爲我爲難。”小斯特萊斯傻笑了一下,“烏利爾。”
“第二次機會你要懂得好好把握。”凡多堅決不鬆口。
安琺淡淡看了它一眼,凡多一愣,差點四肢匍匐在地。
“別鬧,凡胖。”
“……”眼神什麼的果然都是錯覺。
斯特萊斯抱緊安琺,在他脖頸邊深吸一口氣:“能找到你,足夠了。”
猛然間掙開安琺的懷抱,奪過他手中的劍抱在懷中,斯特萊斯用力過猛,落在不遠處。臉上痛楚一閃而過,嘴角一彎卻是笑了。
“你……”安琺一時竟想將他拉回,生生忍住伸了一半的手。
看着他的面目漸漸模糊了,斯特萊斯推開他彷彿花光了全身所有力氣,微微朝他揚起個笑容,渾身裹了層光幕般一點點被吞噬,化爲飛灰,星星點點融入虛空。
“爲什麼……”安琺喃喃道。
失去光澤的聖劍失去倚仗,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
安琺才如夢初醒,臉上的神情越發平靜。
“爲什麼?”
他也不知是在問誰,也並不是真想知道原因。
“你要去哪兒?”凡多在後面叫道。
安琺頭也沒回。
“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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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做噩夢了?”
安琺睜眼便見小斯特萊斯正對着他,大眼睛咕嚕嚕轉着。
他記得前一秒還在和那個聲音對話,那團光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神。說了什麼睜開眼就記不清了,唯有兩句。
——你要違逆天命嗎?
——不,我想您錯了。
安琺垂下眼,想不起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對神說出這句話的,更想不起當時與神對峙是什麼樣的心情。
“今天去哪兒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淡淡道。
回過神時一手伸出,似要去摸他的頭,一時僵在半空。
斯特萊斯湊上來在他手下蹭了蹭:“找阿莫哥去玩了。”
“嗯。”安琺收回手,揉揉眉心。不認識。
“您還要睡嗎?”
“嗯。”安琺心不在焉地應着。還是要出去一趟,起碼地獄一遊是免不了的。
“哦……那好,我不打擾您了。”斯特萊斯退後一步,替他掖了掖被角,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站着不動了。
安琺等了一會兒道:“還有什麼事?”
“沒有。”斯特萊斯溫和笑着道,“您很好看,我想多看您一會兒。”
“……”安琺額角跳了跳,翻了個身背對他:“等你長大了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斯特萊斯沒有說話,許久,門咔噠一聲被輕輕合上了。
安琺思考了會兒自己現在的處境,一時理不出頭緒,思想放空了半天,他忽然坐起來。
血族吃什麼?以他的經驗來說……他沒有經驗[手動再見]。
小時候的斯特萊斯真的是軟萌軟萌的,他這樣是捕捉不到“獵物”的,說不定還會被當成“獵物”。等等,小血族可以吃飯嗎?那種正常的食物?作爲一隻沒有幼年期的血族,安琺:“???”真是……白活了。
煮飯去,吃不了就自己吃,他已經快忘了飯菜是什麼味的了。大不了就被咬上一口,就當無償獻血好了。
廚房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安琺長嘆一聲,打算親自出門購物。斯特萊斯揹着他一動不動坐在院子裡,頭靠在石柱上,可能睡着了。安琺不由放輕了腳步,見他微微後縮,才發覺他這一身確實太單薄了,又折回拿了件外套輕輕披在他身上,拿開他手中的木盒。前方兩條紅鯉魚躍起以示存在,安琺想了想從木盒裡灑了些魚飼料在池塘裡,放在一旁後躡手躡腳地出門。
安琺對這地方其實沒印象,可每次都能神奇的找對地方――比如這家奶粉店。
買奶粉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回去才發覺不妥,以人類的歲數來算,三四歲的孩子也應該不喝奶粉了……
安琺躊蹉了會兒,硬着頭皮開門。一個孩子知道什麼,說起來還有點想看熊孩子捧着奶瓶的樣子,腦中同時浮現出斯特萊斯長大後那副氣人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這反差太大有點接受無能。
院子里斯特萊斯還在原地,披在他身上的外套被抱在懷裡,肩膀微顫,聽到聲響也沒回頭,整個人僵住了般。
“怎麼還坐那兒,要睡回屋裡去睡,這兒風大……”
話沒說完被衝過來的熊孩子撞得踉蹌了下,堪堪站穩腳,右腿就被抱住了。
安琺雙手提着一堆袋子,騰不出手去扶他,有些好笑的任他抱着。
“斯特萊斯?”
半晌,他鬆開手,後退了一步,揚起個大大的笑容:“我……我還以爲您走了。”
雙目含水,眼角微紅,一看就是哭過。安琺不拿他和長大後的血族比了,這愛哭包和他印象中的那貨完全就是兩種人格。討厭不起來,連捉弄都沒了興致。
淡笑着提了提手中滿滿當當的購物袋:“想吃什麼?我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