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郡,江瀆入海之地,有一座方圓不過裡許的小山,傳說曾有人在此開山得金,因此得名金山。
金山上有一座寺院,正是赫赫有名的金山寺,此寺興建已有三百年,香火鼎盛,有僧侶過萬人,堪稱吳越第一寶剎。
金山寺的方丈喚作法明,據傳曾親身往西天靈山寶地禮佛,得諸天神佛保佑,佛法高深,曾作百佛圖記下了昔年靈山所見,被視爲佛門至寶。
他如今年齡雖已是九十有六,卻眼不花,耳不聾,健步如飛,看上去不過五十許人,更是引得一衆信徒以活佛視之。
這一日,法明方丈正帶領着一衆弟子在大殿中做早課,忽然心有所感,擡頭看去,卻見大殿頂上佛光萬丈,梵音繚繞,直似佛祖顯靈。
他頓時大喜過望,連忙帶領衆弟子叩首,只見佛光中走出了一個人影來。只見他身着七寶袈裟,法相莊嚴,正是當年曾在佛祖身旁見過的智慧勝佛。
只聽智慧勝佛道:“善哉,善哉,今有金山寺傳揚我佛妙法,實乃無上功德也,此寺方丈何在?”
法明連忙叩拜道:“弟子金山寺方丈法明,見過智慧勝佛。”
智慧勝佛道:“法明,我佛有旨,你如今功德已滿,可得輔職正果之位,爲觀法珈藍,不知你可願意?”
法明激動得身體都顫抖了,大喜道:“弟子謝過佛祖封賜。”
智慧勝佛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觀法珈藍,你且前往廂房等候,本座另有佛旨示下。”說完這話,大殿頂上的佛光方纔漸漸消散,兩道人影漸漸隱去。
天空之中,雲翔看着身旁剛剛展示完神蹟的智慧勝佛,道:“佛爺好大的排場,不過是讓他找人罷了,何至於鬧出如此動靜?”
智慧勝佛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中土許多寺院都已改信東天,若是不先施以恩惠,恐怕他未必肯盡心辦事啊。”
看來這智慧勝佛也是個識時務之人啊,雲翔心中佩服,不由得笑道:“佛爺真是好手段,先給他封了個西天珈藍之位,不怕他不盡心辦事,只不過,這輔職正果之位,難道是說給就給嗎?”
智慧勝佛淡淡地道:“雲施主有所不知,西天一應人員之事,大多由我一人主理,輔職正果、小職正果之位,都是我一言而決,只有職正果以上,才需佛祖親自批示。”
雲翔這才恍然大悟,看不出來,這智慧勝佛居然是西天的吏部尚書,以前倒真是失敬了。
二人見下方一衆僧人各自散去,法明已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廂房,方纔落下了雲頭,徑直飛到了廂房之中。
法明見到二人,連忙再次叩拜行禮,智慧勝佛又隨口稱讚了幾句,又賜下了帶有佛祖法印的珈藍文書,方纔道:“觀法珈藍,本座此來,除了度化於你,其實還有一事,尚需你鼎力相助。”
法明忙道:“智慧勝佛請講,弟子責無旁貸。”
智慧勝佛道:“本座聽說,廬江城中有個李員外,乃是吳王李子通的遠親,三年前曾離開廬江,往江都一行,你可知曉此事?”
法明一愣,低頭回憶了半晌,答道:“弟子記得,確有此事。”
智慧勝佛大喜,忙追問道:“如今人在何處?”
法明嘆道:“善哉,善哉,那李員外一家往年還時常來金山寺中進香,如今卻早已魂歸幽冥。弟子聽說,三年前,那李員外一家帶了全部家當,本打算來江都城投靠吳王,只是時運不濟,遇上了江匪,一家一百三十餘口全都命喪江中了。”
“什麼?”智慧勝佛驚道:“你是說,他一家老小全都死了?”
法明道:“正是,據說此案還引得吳王大發雷霆,派了水軍在江上尋找了半月有餘,卻始終尋不得那水匪的下落,方纔只能作罷。”
智慧勝佛的臉色頓時難看無比,轉向了一旁的雲翔,正要開口說話,卻聽得廂房外忽然傳來了敲門之聲,喚進來一看,卻是兩個手捧茶盞的小和尚。
那兩個小和尚看上去不過五六歲大小,粉雕玉琢的煞是可愛,一進來就開口道:“佛爺,住持,上好的雨前龍井已經泡好了。”說着,便恭恭敬敬地遞上了茶盞,一個遞給了智慧勝佛,一個卻遞給了法明,只有雲翔卻是無人奉茶。
法明的臉上頓時現出了尷尬之色,斥道:“明明是兩位客人,怎的只准備了兩盞茶?當真是不知禮數。玄奘,還不快將我的茶送給這位先生?”
玄奘!
雲翔頓時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恭恭敬敬遞上了茶盞的小和尚,心中卻直呼天意,自己居然猜準了,時隔五年,唐僧還是來到了金山寺之中,還得到了玄奘這個法號。
他眼中不停打量着小和尚,口中卻道:“觀法珈藍太客氣了,所謂客隨主便,這盞茶還是珈藍先喝吧。”
法明猜不透雲翔的身份,見智慧勝佛皺眉不語,便也沒有拒絕,又接回了茶盞,轉而叮囑另一個小和尚道:“玄奘,快去爲這位先生再泡一盞茶送來。”
玄奘,怎麼又一個玄奘?這法號還有重名的?這兩個小和尚,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金蟬子?
他心中奇怪,便道:“觀法珈藍不必客氣,茶倒是不急着喝,只是我眼下卻需要去一趟茅廁,不知可否讓這兩位小師傅爲我引路?”
觀法珈藍一愣,心中只奇怪這與佛祖同來之人怎的還要去茅廁,口中卻不敢得罪,道:“先生有命,自當順從。玄奘,玄奘,還不快帶這位先生去茅廁?”
兩個小和尚齊齊應命,便引着雲翔離開了廂房,朝着一旁的茅廁走去。
剛走出了幾步,雲翔見四下無人,便開口道:“兩位小師傅且慢,我有話說。”
兩個小和尚停了下來,擡頭好奇地看着雲翔,道:“先生有話請講。”
雲翔來回打量了兩人一番,卻發現他們連相貌都有幾分相像,心中更是奇怪,便問道:“剛纔聽法明住持的稱呼,你二人的法號可是都叫做玄奘?”
兩個小和尚對視了一眼,那個身形略高的笑道:“先生聽錯了,我家住持年紀大了,口齒也不清晰,我們二人一個叫做玄奘,一個叫做玄贊,其實並不相同,不過寺中許多人都會分不清呢。”
雲翔頓時恍然大悟,金山寺地處吳越,此地人說話多少都帶些口音,奘、贊難以區分也屬平常,便問道:“那不知你們二人哪個是玄奘,哪個是玄贊?”
那高個的小和尚道:“回先生的話,我是玄奘,這是我師弟玄贊。”
雲翔點了點頭,雙眼便已緊緊地盯在那玄奘的身上,道:“原來如此,玄奘小師傅,我且問你,你可是雙腳上只有九根腳趾的?”
玄奘一聽這話,頓時吃了一驚,道:“先生怎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