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自遠心中連呼可惜。
牛二並沒意識到歐陽自遠一再要讓大夫給孔老闆檢查的用意,一時情急,居然以這種方式爲自證清白。他看着牛二的屍體,心中涌起怒意。
這個憨厚的士兵,沒有倒在敵人的刀下,卻在漢人城池裡,被漢人逼的自剖其腹!
他並不轉身,喝道:“將孔老闆攤上的餛飩碗拿來。”
一邊上早有衛士遞上碗來,歐陽自遠親自動手,將牛二的胃剖開,將胃裡的食物連着胃液鮮血一起裝入碗中,卻纔勉強一碗。
他將碗交給衛士,吩咐衛士端着碗繞場一週,讓衆百姓都看一看。
四下裡,人羣悄然無聲。
這一回,沒有了大義主持公道的百姓,沒有了勇於出頭維護平民的義士,所有圍觀者一個個都沉默不語。
歐陽自遠看着這些人,突然心中悲哀。
他和他的手下們,流血流汗,拼死拼活,維護的就是這些人嗎?
他嘆息一聲,轉頭看着孔老闆,一言不發。
孔老闆的臉上煞白,嘴脣哆嗦了一會兒,突然強笑道:“唉呀,看我這記性,原來這位軍爺是吃了一碗,我也是一時疏忽了。只是這位軍爺不該動手打小的,這也算是死罪吧。”
歐陽自遠氣的直想笑。
死罪?好吧,咱們就看看誰該死罪。
“大夫已至,”歐陽自遠冷冷的說道,“孔老闆,請解開上衣,讓大夫檢查下你胸口,看有傷沒傷,傷有多重如何?”
孔老闆的臉更白了,他退了一步,雙手掩着衣襟說道:“這個,小的只是感覺胸口不舒服而已,方纔昏頭昏腦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打了哪裡。”
“沒關係。”歐陽自遠的聲音淡淡的,“他總是打了你的身上不是別人的身上吧?請孔老闆脫了衣服,讓大夫好好檢查一下,看何處被打了。”
孔老闆的額頭滲出了汗,他突然跳起來大叫道:“你們這些丘八們一向的欺負良民,就算這一回沒打,以前可少打了?”
這句話一出口,第一個惹惱的卻是西門不暗。
西門不暗一向忠厚,此番事情,他本以爲真的是士卒欺壓百姓,心中對歐陽自遠也多有不滿,萬沒想到,非但不是士卒欺壓百姓,反而是刁民訛詐士卒。歐陽將軍不收分文,答應他不入城駐紮,又好心好意的派士卒送來糧草,他請求安都統幫着維持秩序,安都統沒猶豫就答應了,可以說漢軍對他是仁至義盡了,現在這孔老闆居然如此無賴,這讓他的臉往哪裡放?
不待歐陽自遠出聲,他已經怒喝道:“人命關天,以前的事,怎能賴在現在的人身上?你這刁民,實在太可恨了!”
他轉頭命令差役:“去到縣衙,將刑具都搬來,咱們就在這裡給這位孔老闆上大刑,我看他說不說實話!”
孔老闆嚇的腿都哆嗦了,撲嗵一聲跪倒,連聲求饒,說道:“小的看漢軍搬了許多糧草來,想着他們軍中應當有更多的錢物,小的一時心動,所以就。。。。。。”
西門不暗氣的臉都青了,喝道:“將這混蛋鎖起來關入牢中嚴加看管,此人罪當處死,絕不得逃了!”
孔老闆沒想到自己一時貪財居然貪出了殺頭的罪,跪在那裡只叫饒命,西門不暗哪裡肯聽,他向牛二的屍體一指,喝道:“要饒你可以,你如能求得他站起來說原諒了你,本官這就放了你!”
孔老闆連聲哀叫着被差役拉走了,西門不暗卻怒氣未息,下令連孔老闆的妻子也收入牢中,待後審問,此時一衆圍觀的義士們個個感覺着臉上無光,悄悄散去。
西門不暗看了歐陽自遠一眼,慢慢走到牛二屍體前,緩緩跪倒,向牛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對歐陽自遠說道:“歐陽將軍,這件事,是在下處事不明,在下羞愧無地。這位牛軍爺的葬儀,就由在下負責,在下另派人去牛軍爺的故鄉,必會安撫好了牛軍爺的家人”。
此時周圍響起了一片抽泣聲。那是士卒們在那裡默默的哭泣。
歐陽自遠嘆息了一聲,對安都統說道:“整隊,回營吧”。
漢軍在張掖城外多停留了三天。
因爲西門不暗要給牛二風光大葬。
牛二的葬禮可說是比之諸侯了,因爲不但滿城百姓都盡着白衣送葬,而且知州大人、漢軍全體高級將領都一起出動隨行。甚至於牛二也有了陪葬,那就是孔老闆夫婦。
孔老闆在獄中自知死罪難逃,撞牆而死,他的妻子雖然被放出,但已是無臉見人,也在家中上吊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