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年,這是個秋季,很長的一段時間,我看見同齡人每天早早地揹着書包手拉着手去上學,放學的時候還會哼着歌,揹着詩句,我很是羨慕,而我依然每天坐在門口玩着我的小泥,小沙,有時候看着自己做出的泥餅乾,口水不禁流了出來,感覺它很好吃,於是放進嘴裡嚼,被媽媽發現後,又是罵咧一陣子,把我嘴裡的美食全給摳出來,弄得我又是一陣嘔吐不止,她端來一杯清水讓我清清嘴裡的泥巴,結果我全都喝到肚子裡了,她又開始罵我瘋子。
“你這瘋子,喝死你,你怎麼就不能變好一點呢?”
我還是那樣,一笑而過,於是我丟下所有我的沙泥作品,一個人去玩了,現在媽媽已經不管我去哪了,所以每天我都會悄悄地跟着同齡人去他們的學校,我不能進去,只能在圍牆外溜達,聽着書聲朗朗。有時候我也會走遠一點,看看哪有熱鬧可湊,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可是每次那些人看到我都會把我轟走,我不懂,憑什麼你們可以在這玩,我就不能來看看呢?我恨死那些人了。
久而久之,我幾乎把我家附近的區域都逛熟了,很多人也認識了我,他們見了我都會叫我“瘋子”,但他們並不會我把歸納到他們的羣體中,他們只會不斷地開我的玩笑,甚至於愚弄我,當然,我是不會跟他們玩報復的,除非他們真的把我給惹怒了,我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畢竟的人的忍耐還是有限的。最讓人深刻的還是隔壁村的小三郎,他是個大壞蛋,比我高出兩個頭呢,經常在鎮裡瞎逛,還自稱“老大”,經常去欺負一些小孩子,還偷東西,我最最討厭的還是他讓比他弱小的孩子管他叫“老大”時的樣子,因爲“老大”是我爸爸對我唯一的專稱,我不喜歡別人佔用我這個名詞,於是每次我聽到有人叫他“老大”時,我是百分百地上去狠狠地給小三郎一拳或者一腳,而他每次都會回我莫名其妙的神態,當然,他也不是吃素的嘛,所以他也不會示弱的,他上來也會還我一拳或一腳,於是我們就會撕打成一團,直到兩敗俱傷,誰也沒有力氣了才收手,要是其中有人想要把我們攔開,那他也會受到牽連的,所以當我們打架的時候,沒有人敢阻撓,只是在一邊看着我們任意妄爲,要是有警察來了,小三郎是自動自覺地投降並迅速退去,還不忘留下一句“臭瘋子,等着瞧,下次有你好看的。”
我沒有理他,我只覺得我是勝利的,我對着他笑着,還給他做鬼臉,警察是嚴肅的,他們轟着我說:“回家去。”然後舉起那支黑色的看上去也挺光滑的棒子,因爲害怕被打,我跑開了,遠遠地,我回頭還看見他們把圍觀的人給遣散了。雖然有點掃興,但依然還是快樂的,想到小三郎狼狽逃走的糗樣,我就心花怒放,開懷地大笑着,沒想到小三郎的弱點就這樣被我發現了,原來他害怕警察,以後要是打架,我就把他帶到警察局的門口,看他還那麼囂張。
今天鎮中心很冷清,也沒有見小三郎的蹤影,我感覺有些無聊,於是我決定要走遠一點,打算來一番探險之旅,我來到了一個我從沒到過的村子,不知道它算不算是鄰村,因爲它與我的鄰村隔着一個小山坡,而我的村子跟鄰村則隔着一條大馬路,想想感覺離家還挺遠的,我的腳都酸了。
還沒進村口,我發現了一條小河,河水不緊不慢地流淌着,清澈見底,河水並不深,可以看到黑石頭上附着一些小黑魚,我伸手想去捉住它們,手剛伸進水,小黑魚“嚓”地都蹦開了,我的興致來了,我決定跟它們好好地玩一玩,我找來了根長長的竹子,敲打着水裡附有小黑魚的黑石頭,看着它們飛快地遊走,後來,我發現它們都沒有再附在石頭上了,也不見蹤影了,我跳下河把石頭翻開,哈,原來它們都躲到石底去了,還跟我玩起捉迷藏來了,我一高興就不斷地翻開一塊又一塊的石頭,河水被我弄得一團糟,本來的清澈都沒有了,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大呼大叫的聲音,原來有幾婦女在河下流先衣服,我看着她們衝着我大喊,還以爲她們也想玩呢,於是我變本加厲地,繼續翻我的石頭,大笑着,我實在是太開心了。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一個婦女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對她笑着,而她卻對我厲聲大喊:“你要幹嘛呀?沒看到我們都在洗衣服嗎?成心的是吧?……”我依然看着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她見沒有任何反應,就過來搶走我手裡的竹子,向我揮來,我被她嚇到了,抱着頭蹲了下去,這一蹲,我身上的衣服都被河水給弄溼了,冰涼的河水透進我的身體,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我又慌忙站了起來,見她沒有打我,我趕緊從她身邊竄逃,隨手還把她推倒了,她倒在水裡,全身也溼透了,似乎也打了個冷戰,我跑到了岸上,看着她的狼狽樣,我又笑了起來,她馬上就站起來了,拿着竹子向我扔來,還大罵着:“瘋子,瘋子,我打死你。”
我避開了竹子,飛快地離開了那裡,頭也不回,或許她在追着我,或許她根本就追不上我,我一直跑着,一直跑着,直到累到跑不動了才停了下來,我靠着一棵大樹坐了下去,這裡已是我的鄰村了,全身溼轆轆的,我不敢回家,那婦女打不了我,回家被媽媽看到我這樣子,她還是會打我的,我冷冷的,便跑到弱弱的陽光下曬着,一陣陣的微風也向我吹來了,在這樣的季節,本來是如此舒適的享受,可是因爲這溼透的衣服,我渾身都變得不自在,我把上衣脫了下來,扭幹水掛在樹枝上晾着,因爲站着真的很累,我還是坐了下去,扭着褲腿的水,此刻我感覺自己很悲涼,很悽慘,路過的人,看看我就離開了,我極度討厭他們那種鄙人的眼神,恨不得上去把他們的眼睛給挖出來。
我的肚子又開始打鼓了,弄得我挺不舒服的,我感覺到身體有點忽冷忽熱的,我站了起來,把樹枝的衣服拿了下來,拖着沉重的腳步,慢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回到家裡,已是大中午了,媽媽見我一身又溼又髒的衣服,又開始淋漓盡致地發揮着她的罵功,我沒有聽進去,一進家裡就倒在地上,也不管她是否會打我,我很累,全身沒有半點勁可用了,她愛打就儘管打,愛罵就儘管罵吧,總之我無所謂了。
後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打我,大概是我睡着了吧,醒來時,我身上的衣服換了,還躺在牀上,我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覺,肚子空空如也,連打鼓的聲音都變得脆弱,家裡的門是鎖着的,媽媽和弟弟大概是出去了,我走進廚房,翻鍋倒蓋地,終於找到了媽媽留給我的飯,也不管手髒不髒,抓起碗裡的飯就往嘴裡塞。
飽肚的感覺就是好,不會累,不會暈,摸着圓鼓鼓的肚子,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快活過活神仙,不過吃飽的我是坐不住的,悶在家令我難受,可惜門被媽媽鎖上了,我出不去,我左看看,右看看,着實是找不到讓我感興趣的東西,真的快把我給悶死了。這個家就一個廳,一個廚房,一個雜物房,一個房間,我們一家人都是憋在一個房間裡睡覺的,有時候因爲媽媽生氣了,我也只能睡在大廳裡,但我喜歡睡在大廳裡,它空間大,不像房間裡又窄,放的東西又多,空氣也悶。
這時,一陣風吹進來,窗子上的窗簾被吹得飄了起來,窗戶沒有關上,我搬來椅子站上去,想要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看着鄰居在我面前走過來走過去,有些人看到我了,還會挑逗一下我,一些小屁孩經過也會看看我,就像是在看猴子一樣,我非常討厭這些小屁孩,如果他們一直在看着我,我會向他們吐口水,這是百試百靈的招式,誰都會害怕我這一招的,而這一招是我曾經從那羣同齡人的身上學來的,所以口水是我最得力的武器,只要我憤恨時,我都會儲存武器,誰要敢欺負我,我就給他們洗洗臉,很多人都中過我這招,無論大人,小孩,所以越來越少的人敢接近我了。久而久之,儲存武器成了我的一種習慣,太多了會溢出來,掉到衣服裡,把衣服給弄髒了,媽媽又是對我一頓爛罵,說我髒,說我顛,說我是噁心鬼。
因爲個子不高,沒辦法蹭到窗子上去,我很想坐上去的,因爲我感覺坐上去能看到更美的風景,我努力地往上跳,企圖能夠跳上去,結果摔了下去,撞上了椅子,連椅子也拌倒了,我痛到麻了,哭,哭不出來,笑,笑不出來,所有的東西似乎都靜止了,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定格在空氣中,動彈不得。
就這樣,我靜止了好一會,神經終於活躍過來了,我哭出來了,也笑出來了,我緩了緩身子,站了起來,屁股似乎摔歪了,有點神經扭曲的感覺,走路一瘸一瘸的,我猜想這個樣子一定是很狼狽的。
我躺在木沙發上,不敢亂動了,只希望家人能夠快點來開門,我不想悶死在這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