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狠心的拋棄

一個又一個幸福的場境在夢中閃過,我看見爸爸站起來了,他抱着我,叫着“老大”笑着,媽媽不再討厭我,更讓我開心的是我竟能開口說話了,舅舅也沒有對我冷眼相看了,他給我買來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們一起去逛街,街上的人都對我笑着,還送我很多好玩的東西,我可以去學校上學,可以有很多的夥伴,我們一起吟詩唱歌,玩遊戲,最讓我覺得最開心的是我竟可以開口說話,我幸福地笑着,很多人都圍着我,爭着要跟我一起玩。

我一直笑,一直笑,周圍的人似乎越來越吵鬧了,我有點禁不住煩躁,“嚓”地跳了起來,睜開眼,真的有很多人圍着我,可惜他們都不是我的夥伴,我四處張望,沒有發現舅舅的身影,圍着我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我身邊放着一個袋子,這是媽媽交給舅舅的袋子,我站起來,穿出人羣,所有人還在那議論紛紛的,這個地方,我很陌生,從來都沒有到過這裡,舅舅在哪裡呢?那個陌生叔叔在哪裡呢?我胡亂地奔跑着,不斷在人羣中尋找舅舅,我害怕得哭了。

一個老人把袋子拿到我面前,問我:“孩子啊,你怎麼躺在這路邊睡覺呢?你是從哪來的?你的家人呢?”

我抽泣着,奪過了袋子,沒有回答他半句話,這世上哪有人會關心我呢?他們不過是想笑話我罷了,我心裡不知哪來的恨意,我恨舅舅,恨媽媽,恨那個陌生的叔叔,恨這個世界。我把老人給推開了,一直跑着,一直跑着,試圖找到回家的路,可是家的方向在哪呢?我感到很孤獨,很無助。

太陽都變得無情了,它把我的身體曬得火辣辣的,我的嘴巴很乾很乾,多想喝口水啊,這個地方很偏僻,路邊也長着野草,路是泥土路,我靠着一塊大石頭坐下,正好可以避一下太陽,我的腳一直在發抖,肚子也在打鼓,我累極了,家在哪呀?爲什麼舅舅要把我丟在路邊呢?他不是說只是帶我出來逛一逛的嗎?爲什麼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呀?我靠着石頭,擡頭望向天空,這個世界似乎並不大,可是爲什麼我卻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坐了好久好久,太陽也收了它的光芒,我慢慢地站了起來繼續往前走,我相信我一定會找到家的。我從來都沒有這樣餓着肚子一整天的,儘管很疲憊,但還是強迫着自己繼續往前走,希望能儘快回到家, 我很想念家裡的飯香,很想念爸爸,很想念家裡的一切。

袋子從手滑落,掉到了地上,我蹲下去撿,媽媽放進去的那包東西露了出來,我打開它,裡面全是好吃的東西,全是媽媽做的點心,乾果,我狼吞虎嚥起來,因爲是真的太餓了,一下子,我就吃了一大半了,把剩下的一些裝好,我又繼續走我的路,我相信,媽媽會爲我準備這些東西,她心裡是關心我的,只是我太不聽話了,她纔會生氣,纔會把我丟在這裡,好讓我受到懲罰,她一定會把我帶回去的,我就這樣想着,希望心能舒坦些。

好長好長的路,我找不到它的盡頭,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天已經黑了,這時我才發現路的兩旁樹木雜草叢生,很是偏僻,也沒有看到一點點的燈光,偶爾有幾聲鳥的鳴叫聲,這讓我害怕極了,我蹲了下去,緊緊地抱着一棵樹,這黑暗讓我想起了在村裡大樹上的那一刻,想起了爸爸躺在病牀上的那一刻,我總覺得黑暗是恐怖的,是黑暗把爸爸弄成那樣的嗎?黑暗會吞噬人,會弄傷人,會折磨人,眼淚叭啦叭啦地從我臉上滑落下來,我不敢放聲痛哭,不敢動了一下,我怕驚動了黑暗,它會吃了我的,爸爸,爸爸,你會來救我嗎?你還會來救我嗎?此刻,我真的很想很想爸爸,他那麼疼我,愛我,他會來救我回去嗎?

一陣涼風吹過,呼呼的聲音讓我更加的害怕,我全身發冷,把樹抱得更緊了,這種孤獨的恐懼,似乎會剝奪人呼吸的權利,我感覺胸口悶得發慌,我的腳都麻了,稍微動一下,都感覺有很多的螞蟻在咬我,我的手慢慢地移動到腳部,摸摸看是否有螞蟻爬了上去,一觸碰又是一陣麻痛,沒有摸到螞蟻,怎麼會這樣的呢?難道是黑暗要吃我了嗎?我全身都在發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在黑暗中胡亂地甩我的手腳,一下子又跳了起來,沒有方向地亂蹦,我的腳似乎一直都在被控制着,我感覺得到我是一瘸一瘸地走着的,也不知道我撞上了多少棵樹,滑倒過多少次,大概是臉被什麼東西刮傷了,感覺一陣陣火辣辣的痛,但也顧不上了,我只想逃出這黑暗,找到哪怕只有一點點光亮的地方。

後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了,總之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了光明,我的頭昏昏的,我掙扎着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個土坑裡來了,坑很深,沒有任何可以讓我攀爬上去的東西,我很無奈,很焦急,或許我的人生就是在這等死吧,我爲自己此刻的冷靜感到驚訝,我沒有大呼大叫,也沒有悲痛地哭,也沒有瘋狂地笑,只是靜靜地坐着,我的腦袋是空白的,我爲自己感到可笑,爲自己感到可憐,所有人都討厭我,連爸爸也不會再疼我了,沒有人會再理會我是生是死了,現在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那麼的討厭,這裡的天空更小了,小到沒有路,沒有家,沒有任何人,這個世界就一片天,一人坑,一個我,冷笑一聲,真可悲啊。摸摸空空的肚子,才發現手中的袋子不知哪去了,連僅剩的一點點糧食也丟了,我憤恨黑暗,它奪走了我的一切,爸爸對我的愛被奪走了,我僅剩的糧食被它奪走了,接着就會把我的命也給奪走,我該要如何反抗呢?

“快來看,下面好像有人。”

“是啊,好像是個小孩子,喂,小朋友,你怎麼會在坑下面呀,有沒有受傷啊?”

我聽見有人在呼喊着,猛地站了起來,拼命地呼叫起來。

“嗯——嗯——”

其中一個叔叔丟下了根繩子,並順着它爬下來,他讓我扒在他的背上,緊抓着,又順着繩子爬了上去,他的背像爸爸的背一樣厚實,讓人覺得很安全,上去之後,我哭了,他們安慰着我說沒事了。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的?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我也不知道我該往哪個方向去找我的家人,或許他們是故意丟棄我的吧,我哭得更厲害了。

他們似乎察覺到我不會說話,救我上來的叔叔幫我拍拍身上的泥土,說:“好了,不要哭了,先到叔叔家坐坐吧,說不定一會你的家人會來找你的。”

“哥,這裡那麼偏僻,附近也沒有村落的,一個小孩子怎麼會跑到這來呢?會不會是被人遺棄在這的。”另一個叔叔輕聲地問到。

老叔叔看着我沉思了一下,對小叔叔說:“先把他帶回家再說吧,一個小孩子在這地方挺危險的。”

於是他們把我領到了他們家裡,挺遠的,走了大半天才走到的,他們的家在一個小小的村子裡,大概也只有十幾戶人家吧,他們的家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那裡曬着很多糧食,有玉米,有果子,還有各類的肉呢,還養着一羣小雞,挺熱鬧的,進門之時,一隻大黃狗奔了出來,向我狂吠着,我慌忙躲在老叔叔的後面,小叔叔向它吼了幾聲,它才靜了下來,乖乖地躺在地上。進屋之後,老叔叔幫我清洗了一下,並拿出一瓶藥水來幫我擦了擦臉上和身上的傷,不知道怎麼的,我總覺得他身上有爸爸的影子,讓我心裡暖暖的。

突然我的肚子又開始打鼓了,我捂着肚子,想蓋住它的聲音。

“是餓了吧?”老叔叔衝我笑,便到廚房去端來一碗麪,送到我面前。

那香味引誘着我的味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滾動着,我接過面就猛吃着,老叔叔則在旁邊叫我吃慢點,可是我真的是太餓了,那裡管得着怎麼吃呢,總之,填飽肚子纔是真理。吃完之後,我瞬間精神了許多。

“吃飽了沒有,還要吃嗎?”老叔叔關心地問我,我搖了搖頭。

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世間除了爸爸,竟然還會有人如此關心我,此刻,我很幸福,雖然是如此,但是心裡總會隱現出一絲絲的酸楚,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是因爲想爸爸了嗎?還是這樣的幸福根本就很不現實呢?

我觀望着這個家,陳設雖然很簡陋,但卻不失家的味道,一切乾淨整齊,最重要的是它有陽光的照射,讓整個房子都顯得透亮,我似乎開始變得很珍惜陽光,害怕它的落幕,很想永遠地捉住它,可是我怎麼也捉不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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