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之前黑巾男介紹自己時,本想只說個姓氏。
原來,竟是還有這層關竅。
支持神淚判斷的依據,便是那樣龐大又仁厚的家族精神。
有了這層濾鏡,再回過頭看復牧的話。
那些原本聽上去苛刻冷酷又殘忍的語句,突然就變了翻模樣。
這是復牧將心比心所得出的結果。因爲他所出生的家族,奉承的便是這樣的信念。
耳濡目染中的復牧,在大局面前自然也不會顧及小我。
因爲他本身就是一個隨時準備犧牲的人!所以纔會有那句,不顧一切地想要留在鎮魔獄中,儘自己的力。
深入瞭解了之後,李元軒神情溫和了幾分。
怪不得,在最初復牧出現之後,明明視線望過去,系統所顯示他擁有大乘期的修爲。
可沙啞的嗓音,依然帶着數不清的疲憊,好似被掏空一般。
甚至連他對那名神情激動的修士的禁錮,其實也充滿了破綻。
只要那被禁錮的修士從激烈的情緒中脫離出來,稍微細心點便能發現復牧靈力桎梏中的漏洞。
這麼漫長的年歲對抗下來,復牧已然成爲了一個空殼。
或許正因爲如此,他纔將對抗邪魔的靈力寄託在其他修士身上。
五行之力的儲備,本就能互輔互成,使靈力發揮出更大的威勢。
復牧離得近,自然能發覺李元軒的眼神變化。
他微微攏了眉,嚴苛道:“別想矇混過去!快說!”
“這是關係到八州生死存亡的大事,若你在這種關頭還要行坑蒙拐騙之舉,我必不輕饒你!”
李元軒回以相對溫潤的一笑,“復公子多慮了。”
“其實換個角度思考,我們爲什麼要對抗邪魔?”
復牧濃眉一豎,用一種“我就知道你是騙子”的嚴厲語氣喝道:“若不對抗壓壓邪魔的威勢,他遲早會逃離出來!”
“你以爲,之前那些人的犧牲是爲了什麼?那些光榮的靈魂,墮入到永劫無間的深淵,就是爲了將八州的安詳綿延下去!”
“甚至……”復牧說到這裡握緊了拳,眼眸有些顫顫,紅意爬上眼角,“我的家人,因此陷入了萬劫不復……”
雖然是痛惜的神色,但眼底微閃的水光中,隱隱透露着榮耀與驕傲。
事實上,他的肢體語言也的確是如此表現的。
說到家人的時候,復牧幾不可察地挺了挺胸,連下巴也上揚了幾分弧度。
這也隱晦地說明了,剛纔他口中對死域的瞭解從何而來。
原來,那是他的家族用血與骨鋪就的坦途。
李元軒突然就覺得自己有些過於順遂。
因爲主角光環的存在,他幾乎見不到什麼危險與災難。
也因爲主角光環的存在,所以他更要牢牢把控這份力量,使之能夠拯救更多的人。
李元軒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心裡爲那些永遠消失的魂魄默哀幾秒,獻上最爲崇高的敬意。
而後不再隱瞞,全權將自己所知告訴衆人。
“其實,這邪魔之所以久久未能抵達臨界點,是因爲在封印邪魔的最中心的山峰內,還有一隻如我們一般,勇敢做着鬥爭的靈鳥。”
李元軒的話甫一落地便驚起了衆人的討論。
復牧質問道:“你如何得知?又有什麼證據?”
“證據就是,我所豢養的靈鳥,與那山峰中封存的靈鳥有血脈關係。”
“因此,它才能冥冥之中產生感應。而那些死靈一開始按兵不動,甚至即便發起了進攻,在與小軒的鬥爭中也只敢遠程攻擊,並不敢近身。”
“便是因爲它們如出一轍的血脈壓制!”
小軒愣了片刻,兩雙鳥眼滴溜溜地閃着光。
很明顯,它花了好一會兒的功夫將李元軒的話拆分理解,隨即翅膀張開拍了幾拍,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回踱步,配合李元軒展現自己的英姿,以寬衆人的心絃。
先前的戰鬥中,死靈對小軒的忌憚名副其實,不少人都親眼見證過。
就算是復牧,利用族內秘法隱藏在死靈之中時,也能看出來這隻綵鳳鸞鳥的不同尋常。
“所以,我們可以不用直接與邪兵對抗。”
“增強那隻靈鳥的力量,也能促成我們想要的結果。”
“如此,便可不傷一兵一卒!”
小軒威勢赫赫地“啾”鳴幾聲,應和李元軒的話。
復牧瞪大了眼,一瞬間驚喜與辛酸一同涌上眼中。
說實話,即便是按照他的法子,堆砌五行之力。
但鑑於合格的修士太少,且修爲也不甚理想,甚至有人懷疑他的說辭拒不配合,偷偷摸摸暗自減料。
長久以來,那處玄境內存儲的能量並不理想。
現在,有了李元軒的保證。
他的心裡重新燃起希望。
他們復族的理想,終於能夠實現了!
然而,在他們所看不到的巨大空間內。
滅天重劍的邪氣化爲無數鐵刺,一根根尖錐扎進在巨鳥體內,封鎖住它的所有行動。
然而,鳥兒的瞳孔內始終燃燒着一抹永不磨滅的氣機,嫉惡如仇地盯緊着它。
每當他稍有欲要突破封印的跡象,靈鳥便會拖着幾乎流乾血液的殘軀,用自己所剩不多的氣機毫不留情地與他對抗。
這種燃燒自己也燃盡一切的執拗,滅天並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他只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做出無謂的消耗。
總有一天,這隻臭鳥會死在他眼前。
而若水琉的出現,則是加快了這一天的到來。
滅天邪惡地笑着,看着應下他的邀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曼妙女子。
她的心在他的蠱惑下,已經被惡念與仇恨腐蝕得千瘡百孔。
現在,她完完全全地淪落爲自己的傀儡。
而親眼看着這樣美麗的人兒,在他的誘導下一步步走向毀滅,是他最爲高興的事。
“好孩子。”他對着若水琉空蕩無神的漂亮眼睛誇讚一句,分出一縷邪力化爲長劍,遞到若水琉手中。
“去吧,將這隻臭鳥終結,用我賜予你的利劍,削鐵如泥地斬斷它噁心的頭顱!”
看着女子接過邪兵手裡的劍,巨鳥已經沒有力氣做出反應。
它雖然也想拯救這個孩子,可殘酷的現實是,連它自己都將死在它所想拯救的孩子手中。
若水琉毫不猶豫地飛到靈鳥面前,手裡提着的鐵刃,在對方碩大的黑瞳中映射出冷酷的寒芒。
同樣似乎閃着冷光的,還有她腕間所佩戴的鐵鐲。
“不,我不能……”握劍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這引起了滅天的不悅。
“你可以。它是阻攔在我們復興道路上最爲醜陋的絆腳石。想想你的族人,他們本不該在無間地獄中哭嚎。”
“只需要拿那些人的鮮血獻祭,我們便能使他們安詳地投向往生。”
“而第一步,只需要將你手中的劍舉起,輕輕削去這隻惡鳥的腦袋。”他用狀似溫柔的聲音誘哄道,“這很簡單,不是嗎?”
“師弟……元軒……”滅天的話彷彿被一堵高牆阻隔,並不能順利地傳進若水琉耳中。
她腕間佩戴的鐵鐲再次閃亮了幾分,同樣煥發出微弱光彩的,還有原本晦暗的瞳孔。
若水琉心志痛苦地掙扎,猝不及防地流出淚來。
“元軒……我,不想……”
滅天懊惱地謾罵一句,惡狠狠地瞪視靈鳥一眼。
這個老對手,還真不是讓人省心的料啊。死到臨頭,竟也會反撲。
看來他的侵蝕力度,還得在強一點。
然而,他卻不知道。
所謂的反撲,根本不是靈鳥的力量。
而是那枚,被她寄與情感的,心上人所贈送的手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