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府俯瞰九峰山,按照選址來說,這裡算的上是九峰山最核心的地區,也是九峰區域的龍脈所在。
閣樓宏偉壯觀,瑪瑙琉璃瓦,巍峨的高樓,浸透着金碧輝煌的仙光,富麗堂皇。
「寧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浮誇了。」趙夢曦看着豪華的建築眯了眯眼,沒有說話。
富麗堂皇的大門前,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不停的抽泣着,身旁站着一個傻兮兮的年幼孩童。
一行人站立在門前,趙雨曦上前一步,迎着婦人走了上去,熱心道:“老媽媽,您是有什麼事情要找寧醫生嗎?”
婦人微微一愣,然後連忙擡頭,老眼昏花的她並沒有看的很清楚這幾位的容貌。眯着眼睛抽泣道:“幾位…幾位也是寧府裡中人?”
趙夢曦搖了搖頭,溫柔道:“我們只是突進此處的客人,不是什麼寧府中人。倒是老嬤嬤,看您的樣子,似乎遇到了什麼難處?”
婦人遲疑了片刻,見得點了點頭,看向了懷裡安安靜靜的嬰孩,悲痛萬分:“老身是想來請寧醫生救救我的孫兒!”
“那爲什麼不直接進去呢?我記得以前寧伯伯是會有專門的日子到九峰山下週遊看病、免費掛號門診的吧?”趙夢曦疑惑道。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寧神醫早就不那麼做了。”婦人的臉色愈發的難過:“如今想要找寧神醫看病,先要到寧府來交上黃金萬兩的門診費,然後再排上小半年的時間纔可能見上寧神醫一面……”
“可憐我的孫兒,雙親早逝,只剩下老身辛辛苦苦的拉扯他長大,誰曾想被邪氣所感染,變成了這般的癡兒…”
“爲了治好這個癡兒的病,老身已經變賣了所有的家產,甚至還向雲天城的坊主們借了不少的外債以求見寧神醫…”
“但是交了錢,排了許久的隊之後,終於在昨天見着了寧神醫。誰曾想神醫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說了句‘沒救了’便轉身離開了…老身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只能賴在寧府的門口不走的…”
婦人一邊抽泣一邊說着,她身邊的孩童只是傻兮兮的笑着,留着口水,沒有說話。
邪氣?怎麼回事?
趙夢曦眉頭愈發緊蹙。她先是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旁傻笑着的孩童,沒能看出什麼奇怪的邪氣。似乎只是單純的因爲先天條件產生的智力低下。
又轉頭看向了寧府的大門,大門緊緊的封閉着,門前的落葉堆積,似乎也的的確確是很久沒有什麼人進去過了。
這裡不對勁。
趙夢曦黑眸眯起。
“寧伯伯應該不會這樣吧…”趙雨曦看着傻笑的小孩撓了撓頭,沒有任何醫學經驗的她此時也很難幫的上什麼忙。
在她的印象裡,寧谷塵一直合格的醫者,經常不求回報的幫助附近的百姓看病,“醫者仁心”便是附近百姓給他的外號。
即便是真的遇上什麼束手無策的大病,也不會只留下這麼一句輕飄飄的“沒救了”。
“有東西在奪取這小子的靈根。”一旁的林夜天忽然發聲。
靈根,也稱慧根。靈根的有無,是靈界修士是否能夠修道的重要條件。
趙夢曦先是一愣,看了看癡笑着的孩童,遲疑道:“可是,我並沒有感覺到,這個孩子的身上有什麼異樣的能量波動…”
“因爲那玩意都快把小子的靈根取而代之了唄。”林夜天嘻嘻一笑。
趙夢曦一愣,她從來都沒聽說過有什麼東西可以侵入人體,取代靈根。
如果這是真的話,寧谷塵說的話倒也可以理解。靈根位於人腦中樞,即便是醫術再高明的醫者也不敢輕易亂動。
一旦有所破壞,影響了大腦的功能,修士輕則變成白癡,重則必死無疑!
老婦人臉色愈發的惶恐。她哪裡懂得什麼靈根不靈根的,她只知道倘若再拖下去,自己的孫兒很有可能都一輩子這麼癡傻了。
“他最近有去哪來嘛?比如墳場什麼的。”林夜天輕聲道。
說話間,他上前一步,把一隻手輕輕放到了孩童的頭上。
老婦人想了想,神色有些遲疑道:“墳場…這山上好像沒有什麼墳場,唯一有點關聯的…似乎是方圓十里之外的那座亂葬崗。”
“亂葬崗?”
“聽村裡的人說,那裡已經荒廢了許久…傳說是有什麼鬼物……”老婦人的眼眸露出一絲害怕:“十年前隔壁村頭有個十七八歲的壯小夥不知什麼原因去了一趟,結果回來就瘋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去了…”
“那裡距離俺們村離的很遠很遠,俺娃胳膊腿又短,應該也去不了那邊,怎麼會這樣……”
趙夢曦微微眯起黑眸,沒有說話。
“下次離那個地方遠一點就好了。”林夜天隨意的把手從孩童的頭上放下,一團黑色的東西如同雲霧搬纏繞在他的手上:“你們可以回去惹。”
趙雨曦愣了愣:“你,,你不打算幫幫他嘛?”
在見識到林夜天救治趙福的場面後,她早已認識到眼前的少年具有非同凡響的神奇能力。雖然素不相識,但是她心裡還是有一絲絲的希望想着林夜天能有辦法救治少年。
“已經好了哇。”林夜天嘻嘻一笑。
似乎是印證了他的話語,孩童原本還空空木訥的眼眶迅速閃過了一絲生機。片刻之後,孩童渾濁的目光漸漸被明亮取代:“奶…奶奶,我這是在哪?”
聽到這,老婦人的眼淚忽然繃不住了,抱着孩童的身軀悲痛的大哭了起來。
“你你你…怎麼……”趙雨曦驚訝的望着林夜天,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要知道,即便是縹緲醫門的那羣神醫,也很難以這麼快的速度
趙夢曦沉吟一會,倒是沒有如同妹妹一般震驚,只是看着林夜天手上的黑團有些疑惑:“公子,這個是……”
“這就是在吃他靈根的東西。”
“這個是?”趙夢曦稍微靠近了幾步,近距離的觀察了起來。
這團黑色的東西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林夜天的手掌上到處亂竄着,不斷的想要逃離這塊地區。
當趙夢曦的目光投到這個黑團上面的時候,黑團也停了下來,似乎在用某種看不見的目光和她對視着。
“這似乎…是某個生命的殘魄?”趙雨曦的眼裡閃過一絲驚奇。
話音未落,趙夢曦的話似乎是觸及了什麼禁區一般,剛剛還活蹦亂跳的黑團“啪”的一下炸了開來,在林夜天的手掌中化爲了飛灰。
“咦,你好像把它弄死了。”林夜天嘻嘻一笑。
趙夢曦眨巴眨巴眼睛,尷尬中帶着幾分可愛。
哭泣着的老婦人回過了頭,也不顧年邁的身軀,看着林夜天的位置,撲通一聲,納頭便拜。
“神醫啊!真正的神醫!老身求醫問藥,未曾見到有那一名醫生能夠指點一二,您一出手,我的孫兒他就好了!這…這簡直是神蹟啊!”
“神醫啊…老身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了……老身願意給神醫做牛做馬……”
“老人家請起……”
趙夢曦趙雨曦連忙上前,攙扶起跪倒在地老淚縱橫的老婦人。
“誒,別拜了別拜了,我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馬,你好好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林夜天嘻嘻一笑:“還有,這個九峰山,恐怕最近不會很太平,如果沒啥事的話你們最好趕緊離開這裡。”
“是啊老嬤嬤。”趙夢曦對着老婦人善意道:“小弟弟好不容易纔清醒,您應當趕快下山,找個好的地方休息一陣,給孩子補補身體才行。”
老婦人的眼角閃爍着淚花,她心裡也明白自己的的確確是難以報答這份恩情,佝僂的身子愈發的沉重起來。
孩童用清澈的大眼睛注視着這個陌生的救命恩人,孩子的世界觀裡還未形成美醜與善惡的概念,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衣着白袍的哥哥看起來很舒服。
“老身是報答不了神醫您了,若我孫兒有朝一日能長大成人,定當拜謝神醫今日救命之恩!”
老婦人掩面哭泣着,不顧衆人的勸阻,拉着她孫兒的手,向林夜天叩拜了三次,隨後再三感謝之下,終於起身離開。
孩童戀戀不捨的回頭望着,牽着老婦人的手越來越遠,隨後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直到多年之後,當一代戰神橫空出世,萬戰不敗,記憶之中最深刻的仍然是幼年時期那無法磨滅的俊美仙姿……
“九峰山這種赤炎之地,居然會有這樣詭異的東西。”待到老婦人走遠之後,趙雨曦不由的皺了皺眉頭。
趙夢曦沉吟了一會,沒有說話,只是徑直上前,敲響了寧府的大門。
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沉悶的安靜。
良久之後,一陣木門打開的“咯吱”聲傳到了衆人的耳內。
開門的是兩個穿着女僕裝的傭人。她們靠在兩側打開的大門後,半彎着腰,叫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這是小秋、小葉,也是在寧家長大的兩名棄嬰。
“咦,雙胞胎呀。”林夜天來了興致,嘻嘻笑道:“你們誰是姐姐哇?”
一個女孩很開心道:“是我是我,我是小秋。”她的表情很可愛。
林夜天又問道:“你們誰是妹妹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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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小女孩平靜道:“你他麼傻批嘛?”
林夜天沉默了。
“夢曦,雨曦?好久不見!”
正當氣氛有些尷尬時,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從前方傳來。
“你們怎麼會想到有空我這落魄山莊呵呵呵…”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上那一圈又一圈的肥肉體現了他最近的伙食,那被肥肉掩蓋下的雙眸笑的有些詭異。
“寧,寧伯伯?”趙雨曦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在她的印象裡,十年前的寧谷塵可謂是英俊瀟灑、醫者仁心的代名詞,同時兼具高強的實力,不知道有多少的少女暗自傾心於他。
沒曾想到,這僅僅過了十數年,曾經的那個美男子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讓人不得不說有些唏噓。
“這是……血腥味?”即便是他隱藏的很好,趙夢曦還是從寧谷塵的身上嗅到了一些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被刻意打造清香掩埋,如果不是趙夢曦的體質特殊,可能還真不會被她所發覺。
“是雨曦啊!差點認不出來了?”寧谷塵身上的肥肉一抖,露出了黃黃的牙齒,朝着趙雨曦小跑去。
忽然,一隻白哲的手臂攔在了他的面前。
寧谷塵微微擡頭,看到的卻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少年。
“閣下是……”
“我是林夜天!”林夜天嘻嘻一笑,同時身體一側,徑直擋住了身後的趙雨曦。
難以言喻的魅力瀰漫,縹緲的仙姿之下,溫潤如玉的笑顏顯得更加燦爛。
傾倒萬物的溫柔之下,似乎一切都變得溫順了起來,不僅寧谷塵有所失神,就連他身後那埋頭不語的女僕都似乎在剎那間多出了一絲生機。
溫潤如玉,仙姿不凡。
身後,趙雨曦看着擋在前面的白袍仙姿,心中忽然有了些許的悸動。
寧谷塵愣了愣,回過了神,眼裡閃爍着一絲異彩。
“他是趙家的新任上卿。”趙夢曦說話道。“寧伯伯,我們這次是特地來向你道謝的,來感謝你當年對趙家的大恩大德。”
說着說着,趙夢曦不知從哪拿出一袋包裝精緻的禮物。“順便告訴您……小雨她的婚約已經解除了,是雙方和平解除的…”
“呵呵呵,沒事沒事,此事我早已知曉,不需要特地上門來告訴我。”寧谷塵哈哈大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實在抱歉,雨曦,夢曦。寧伯伯我最近正在招待一些客人,寧府可能不是那麼方便…呵呵呵…那個…你看你們……”
「寧伯伯這是下逐客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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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夢曦心中一驚。
雖然說她早已知道眼前的寧谷塵早已和當初不同,但是寧谷塵這種態度的轉變還是讓她有些遲疑。
“哎喲哎喲我想尿尿尿褲子裡救救命!”林夜天忽然急切道,也不管寧谷塵有何反應直接就衝進了寧府。
“借個廁所,謝了兄弟!”
寧谷塵臉色一僵。
趙夢曦看着林夜天的表現,似乎明白了什麼,淡笑道:“寧伯伯,實不相瞞,我們剛剛遭遇了一場大戰,急需一個地方休息…您看……”
話都說都這個份上了,寧谷塵再拒絕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只能故作熱情道:
“哈哈哈,是我考慮不周了。大家快進來,我現在去把手頭的事處理一下,然後給大家安排住處,務必要好好休息!”
寧谷塵一反常態的熱情的招呼,他笑呵呵的走在前頭,讓衆人跟上。
兩旁的姐妹女僕們默默鞠躬,伸出有些蒼白的手臂向裡請。
“我們真的要進去麼?”身後的趙雨曦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小聲的詢問着。
趙夢曦遲疑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我相信夜天。”她這麼說道。
幾人邁步前行,踏進了寧府。
與此同時,身後的木門在女僕們的作用下緩緩的關上,如同正在咀嚼的猛獸,發出一陣陣“咯吱咯吱”的聲響。
大門外,原本赤紅乾裂的土壤底下的黑暗裡,露出了一隻只充滿血絲乾枯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夜天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