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大眼姑娘來訪,告訴游魚下午準時到武堂報道,武師會親自爲他講授武學。
同期家族弟子,已在內山修行一至數年不等,最晚的也是上年秋月裡。
只有游魚是個特例,像個插班生。
他在藥堂簡單解決午飯後,便趕了過去。
身體太過瘦弱,遊安冉送來的藍袍已經是極小號了,但還是不合身,穿在游魚身上,像披着牀單一樣。
走在寬敞的山道上,來往弟子身材高大,如此一襯托,他就顯得更加矮小。
但游魚卻不在意這些,他知道自己蛻變之路纔剛剛開始。
來到武堂後,太陽稍從頭頂偏移。
走進廳堂,他發現這裡已經有數道身影等候在此了。
沒有多問,走過去找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周圍有三道壯碩身影與他對視。
其中一人膚色偏黑,眼小如鼠,看了眼瘦成麻桿的游魚,主動開口道,
“你就是近來破例進入內山的游魚?”
游魚目光與他對視,能夠聽出此人語氣不太友好,他微微點了點頭。
眼小青年見此,臉上立刻涌上一層寒霜,他起身俯視向游魚,沉聲道,
“你可知我是誰?”
游魚微微錯愕。
我怎麼知道你是誰,我纔到這裡坐下,你腦子有泡麼。
他上下掃了這名青年一眼,身材高大,四肢粗短,一副黝黑的面容上五官很是緊湊,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確定不認識此人。
眼小青年沒等游魚回答,便向他走來,袖袍捲到手腕處,露出握緊的拳頭。
感受到赤裸裸的惡意,游魚顰眉起身。
一對視線在空中交錯。
不過卻是游魚矮了一頭,只能仰視過去。
“你不知道我是誰,但你肯定認識我父親,他叫遊巖。”
青年鐵青着臉看向游魚。
聽完此話,魚瞬間愣住,此人就是遊巖的兒子?
他曾經打聽過,遊巖能夠爬上領班,靠的就是子嗣在內山修行。
沒想到這就遇見了。
“一個月前,我父親在和你一起執行任務時遇難,家族調查結果是被荒獸襲擊造成,但連屍骨都沒能找回,我問你,你是怎麼完好無恙回來的!”
遊正陽語氣由冰冷轉爲慍怒。
去年檢測血脈根骨爲中後,他便一直在內山苦苦修行,爲的就是改變家中父輩不能修行武道的惡況。
可惜天生悟性太差,修行年餘還在一層氣血處停滯,但對比大部分不能修行武道的族人,遊正陽知道自己的情況好多了,他相信勤能補拙,只要努力,自己早晚會有人頭出地一天。
但天有不測風雲,一個月前,一則父親執行任務遇難的噩耗突然傳來,家族通告遊巖被荒獸吞食,屍骨無存,得知後遊正陽幾乎難以呼吸,差點暈了過去。
父親雖然不是多麼偉岸,但母親早年去世後也是從小把他含在嘴裡長大的,突然離去,令得遊正陽難以接受。
他發瘋般地跑回家中,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再也沒有那道熟悉的背影,他向家族詢問案件詳情,得知無法挽回後,萬念俱灰,整日睡醒耳邊唯有打溼的枕頭。
遊正陽心理開始變得扭曲,他總覺得這是一次不可能出現的意外。
於是,他開始私下調事情經過,調查每一個細節,終於讓他發現,此次意外中,父親與一名叫做游魚的弟子共同執行任務。
遭遇荒獸時,二人是在一起的,但父親遇難了,游魚卻無恙返回宗門,甚至因爲被家族看上,強行將他調入內山。
這件事如果只是簡單陳述,遊正陽不會多想,但是,近來有人與他說過,名叫游魚的少年,與他的父親關係極不和睦,私下裡曾多次發生口角糾紛。
這就令得遊正陽心中有怨,一口難舒的氣,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得知今日遊魚會在武堂報道,遊正陽再也坐不住,見面後親自質問,想從這瘦肉少年口中拔出真相。
面前黝黑青年臉色一陣變幻,令游魚眉頭緊鎖。
遊巖與他有恩怨,被自己除掉,這是他們兩人的事。
與其子嗣無關。
游魚沒想過斬草除根。
而且,他能夠看出這件事背後一定有誰在推波助瀾,利用此子怨氣,讓自己無奈捲入,他心中暗歎了口氣,道,
“我不是安全無恙回來的,前半個月我可是一直在藥堂躺着。”
撒個謊,能將此事騙過去最好,反正他破骨的事情只有寥寥幾人知道。
可遊正陽聽完後,並沒有覺得滿意,見到與父親有恩怨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還是個弱不禁風的瘦小子,他心中盛氣愈發旺盈。
“你跟我過來,我有很多話要問你!”
說罷,他伸手向前抓去,根本不給游魚拒絕的機會。
游魚站着斜了他一眼,一把撥開了他的手,面色上也是泛起一絲惱色
“你父親遇難是因荒獸襲擊,這件事家族也已經調查水落石出了,我養傷半個月如今才能走動,你跑來質問我是懷疑家族,還是存心找事?”
游魚本想着息事寧人,不與這青年過纏,可沒想到這傢伙竟如此不講理,在家族內還敢強行對自己動手。
真當他是軟柿子,誰都能捏一下麼?
遊正陽粗壯的手臂被撥開,當場臉色陰沉如水,
“給臉不要臉?”
他微微側頭,甩了個眼神。
身後,另外兩名藍袍弟子,立刻起身走了過來。
二人將袖袍捋到手腕處,其中一名長着馬臉的高壯青年對此事也有些耳聞,大刺刺地說道,
“正陽,這小子你一個人把他拖出去教訓下不就行了,還用的了我們動手?”
另一名微胖青年看了游魚一眼,也是毫不在意切了一聲。
他們三人本是接到通知,到武堂內補差來的,但在來的路上,遊正陽被一名不認識的族人耳語幾句後,突然向他們提出要找一名叫游魚小子麻煩這件事。
都是在一塊修行一年多的好兄弟,遊正陽認真提起此事,他們也很上心,準備大幹一場。
可誰知對象是這麼一個瘦弱小子。
馬臉青年覺得這身板,自己一巴掌過去都能叫他吃不消。
“我一個人當然能夠搞定,和你們說一下,只是想待會武師來了,替我臨時講好,還有那邊幾個兄弟,幫襯着說一下,別管閒事。”
遊正陽掰了掰手腕,目不轉睛地盯着游魚,鼠目中漸漸閃動出怨毒之色。
“我相信這小子心中一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