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家族山寨向上行去,不久後,游魚在一棟檐口較長的杆欄式木樓前停下腳步。
南蠻氣候炎熱潮溼,建築下部架空,以便於通風隔潮,家族親事堂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樓身上刻畫了一種形似蛟龍卻背生雙翼的生靈。
那是家族圖騰,騰蛇,也是遊家與附近山民共同信仰的神靈。
對於沒有文化的山民和只注重修煉肉體的遊家子弟來說,如若遇到外物無法改變或超出了本身認知的事情,都會將它們定義成不可抗力,並用靈魂與精神的追求方式,信仰某一神靈,已達到解釋與安撫心靈的作用。
這是落後人類羣體避免不了的事情。
游魚拖着受傷身體,渾身髒漬地走進親事堂木樓。
寬階梯上來往的遊家弟子,不少會將視線放在他的身上,露出好奇神色,隨即相互議論,露出驚訝表情。
也有的弟子與山民像是沒有見到他一般,不去關注,在這裡,每日都有家族的弟子外出執行任務後渾身傷痕的返回。
而有興趣的弟子,關注的只是這個陌生的青衣面孔。
青衣代表的是無法修行的家族男性弟子,按理來說,游魚不應該渾身鮮血的出現在這裡,家族任務下發對不修武道的弟子並沒有強制措施。
雖然平日裡也有這些青衣弟子,自不量力,爲了些簡單任務的‘豐富’報酬鋌而走險,但總歸是少數。
游魚面容平靜,不去理會身邊發生的種種,他向來不看重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經過長廊,走入親事堂木樓內,空曠的廳堂內只有寥寥數人身影,幾名藍衣弟子在左側研究家族新發布的一系列任務,另外幾名藍衣弟子坐在一張長桌後,整理大大小小的獸皮卷軸與書卷。
唯有一名身穿黑衣,髮鬚斑白的老者,躺在一張長桌後的睡椅內,閉目養神。
從游魚的視角,剛好可以看見這名老者露出桌面的壯碩身體。
他跨過門檻走向長桌,一名正在整理書卷的藍衣女弟子,瞧見他走來,先是呆了呆,隨即輕問出聲,
“你也是來交付任務的麼?”
游魚笑着點了點頭,將腰間的竹筐取下,放到了長桌上,並從懷中取出任務卷軸,一起遞了過去。
藍衣女弟子挑起眉毛又看了他一眼,也沒多問,將竹筐與卷軸打開,清點數目。
只是當她清點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對勁,隨即又看了一眼已經清點過的放在一旁的金銀花草藥和任務卷軸,雙眼緩緩睜大,
“這是金銀花草藥?”
她驚訝了一聲,並震驚地看向游魚,見到後者渾身染血卻依然微笑的神情,一副較好的面孔上便涌上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她又立刻扭頭,看向了身後的黑衣老者,
“師傅!”
躺椅上,黑衣老者此時已經睜開了雙眼,只是沒有起身,像是在思悟着什麼,直至過了小半晌後,他才緩緩從躺椅上起身,走到了兩人身旁。
高大的身影像是鐵塔般立在游魚面前,老者面容威嚴,拿起一株金銀花草藥看了一眼,隨即又放下,將目光轉向了游魚,
“遊賈與你一起去了麼?”
游魚目光平靜地與老者對視,對這句話細細揣摩,他笑着問道,
“去了大人,請問我完成的這些足夠交付行冠任務嗎。”
老者沒有迴應,將一株金銀花草藥捏在手指間,輕輕搓了搓,將搓成細粉的藥沫捏起一點按在了游魚頭頂,隨後他又從身後的櫃子中拿出了一把類似鑰匙般的製品,將它也遞給了游魚,道,
“拿着它到內務堂抓點藥,任務的報酬明日會轉交到你手中,還有,這只是宗門下發的任務罷了,和行冠無關。”
“……”
一旁的女弟子還想問點什麼,卻見得游魚接過物牌後已經走出了門。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高大的老者,不敢相信平日裡一直威嚴的師傅今日對待一名青衣弟子竟會做出如此的古怪行徑。
出了親事堂後的游魚,鬱悶地四下轉悠,來到了同樣在集場建有分堂的內務藥堂。
他拿出老者給的物牌,從這裡換取了大包小包的藥物。
夜晚,山間吹起了燜燥的風,一場大雨又要來了。
游魚在木樓內熬製好了幾份藥物,捏着鼻子將它們都倒入口中,隨後腹部傳來暖洋洋的感覺,令得他心中流過一絲舒適。
偏室的木桶內尚有餘溫,佔有血漬的衣服也已經清洗完成晾了起來,游魚默默分析着一天發生的所有事,一種十分疲倦的思緒涌上的大腦。
原來他被遊巖陰了一把,任務就是家族任務,用旁人身份與自己一同接下,和行冠沒有關聯。
他因擔心遊巖後續會不停使絆,所以沒有證實,導致在表面陽謀實則陰謀的算計上吃了虧。
游魚暗歎,自己還是太年輕了,不過好在收穫豐富。
得到了荒血,危險處境出現了轉機,後續手中便有了讓自己安心的底牌。
而且,還有一點令他感到興奮的是,金手指的能力果然是增幅類,倚靠吞噬其他物種血脈提升實力。
往往吞噬血脈這種本領出現在一人身上,都是奪他人機緣造化的邪門左道,每一次出現在武道江湖上,都會掀起腥風血雨,心術不正者夢寐以求,心術正者往死裡追殺,透露出去會遭到全面針對。
是種見不得光的本領。
所以游魚很清楚,自己握着的這份能力,即使寶貝,也是兇禍。
不能暴露不說,以後還須他管住本心,不可四處爲非作歹。
想到這裡,游魚的心中又暗歎了一聲。
誰都曾幻過,若是自己有一日穿越到了快意恩仇的江湖上,必定是要成爲武藝超羣的俠人意士那類人。
古道熱腸,鋤強扶弱,一身白衣,三尺青鋒。
逢人便是談笑風生,激昂青雲,一聲誰有不平事?真是好生快哉。
不過這些都與他漸行漸遠,他必將在左道路上前行,能保持的唯有一顆初心。
嗯,吾之初心,永世不忘。
游魚又想起親事堂那位黑衣老者,此人對自己的情況絕對知道些什麼。
原主記憶丟失,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一點東西。
他沒有向黑衣老者坦白實情,也是分不清對方真實想法,怕節外生枝。
若是有一天,自己在金銀花草藥的泥沼旁裡,與荒獸拼殺過的痕跡被他人看出,到時少不了受到一番懷疑,比如你一個青衣弟子,哪來的本事反撲死荒獸。
即使能夠反撲死,你是不是撈到了什麼寶貝,這種麻煩事必然是成套的。
其次便是道出和遊賈一起執行任務這件事後,老者若是沒有惡意,便不會深究,即使有惡意,也不好明面上施壓出來,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所以撒個謊,是一本萬利的事,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數。
游魚理清完這些,心中也漸漸有了思路。
總之,任務一事可以揭過了,接下來要全身心放在遊巖身上,少不了掏心掏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