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衆人聽了張御所言,都是各自思量起來。
王道人這時問道:“只是陶先生,我有一疑,既如先生所言,吞奪之後力可倍增,那爲何不先攻我呢?畢竟此陣乃爲我而設,其若先是攻我,得以煉化增力之後再回頭對付熹王,那不是更爲容易麼?”
張御道:“若當真能如此,他的確不必多此一舉,諸位當可見到,方纔以陣攻擊我,此只是正攻之前的試探,只是其試出來無有破我之陣的把握,故才轉而決定先行攻伐內部,爲怕我妨他算計,這纔過來溝通我等,好待煉化熹王衆軍後再來攻我。”
衆人不覺恍然,結合前因來看,此言十分具備說服力,王道人想了想,擡手一禮,認真請教道:“那陶先生,我等又該是如何應對?”
張御道:“待機而動便可,此人與我並非友盟,仍是分屬敵對,若其起初行事不利,我倒也不妨助其一把,而若其行事順利,那我在其煉元成就之前壞此佈置便可。”他看向朱宗護,“宗護若覺可行,我可此時回告於他。”
朱宗護深思了一下,鄭重道:“那就勞煩陶先生了。”
張御只一彈指,一道靈光就順着兩陣交融之處深入了對面陣中。
林老道這時心神一動,見一道光芒過來,忙是運轉陣法,接納了過來,待心神一感,便知對面已是認同他所言,當下不覺一喜。
可在同時,他也是不由得警惕戒備了起來。因爲對方送傳消息之時,卻是輕而易舉就送入了他的陣中,這足以說明對方手段之高明,幸好他已是決定先攻熹王大軍。
熹王大軍對他可謂毫無防備,而他卻借得佈置陣機之由摸清楚了軍勢之中七成以上的力量,若能第一時間殺化此輩,餘下之力根本無從與他對抗。
思考清楚,他按照約定,將陣機一部分轉運之理,以及大致會在什麼時候發動,都是設法傳遞去了眠麓。
如此一來,他的陣機轉變之勢對面就能看得清楚了。
當然這只是最表面的東西,以此破陣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卻能分辨清楚他的陣法究竟是向內還是向外而攻,避免了雙方先自對抗。
其實他清楚,便是少了這些,眠麓那位駕陣之人也能分辨出這些,這不過是他爲顯示自己的誠意。
因是謀劃算定,他心中焦躁除卻,眼中紅光也是緩緩隱去,又是恢復了平常模樣,他轉過身,從陣位之上走了下來。
宋參議上來問道:“林長老,如何了?”
林老道言道:“陣法穩固,一如此前所想,也並無任何瑕疵,請轉告熹王殿下,照此再鞏固一下陣機,再過一至兩月便可攻伐眠麓了。”
宋參議喜道:“好好,我如實回稟殿下。”
此時眠麓城中,因爲知曉了對面馬上用不了多久就要祭動陣勢,故各方也是在緊急備戰之中。
陰奐庭在從主廳回來,則是盯着壁上的輿圖直看。他此刻需要考慮的是,若是熹王真的戰亡在此,那麼該是如何利用這件事拿取到最大的好處。
要知道現在除了他們之外,誰也不清楚,誰也想不到,並且誰也不敢去想這件事,那麼他們抓住這個機會,就能搶佔一步先機。
別人都以爲眠麓城域沒有外援,其實那是錯的,在這二十年內,又有一些玄修進入到了此世之中,並在地陸的各個邊緣角落裡建立起了一個個小勢力。
便不提這些,最早一批玄修如今都是潛入各個大小勢力之中,很多人就在熹王治下,並且憑藉玄修自身過人的質素,都是擁有了一定的地位和身份,這些人能動用起來,一旦熹王亡了,那麼可爲眠麓聚集起一大批力量。
只是越是如此想,他越是期望熹王能快點亡去,相信對面那位主陣之人應該也是這般想的。
在雙方準備之中,又是一月過去,這日宋參議卻是向林老道送來了一份熹王的令諭,林老道接過一看,詫異道:“提前攻陣?”
“正是。”
林老道皺眉道:“爲何要提前?不是說好了在下月麼?”
宋參議強調道:“這是熹王殿下的傳令,林長老只需遵行便好,不需問爲何,還是說大陣還未準備好,裡面還有什麼關節不成?”說到最後,他盯着林老道直看。
林老道眼神平靜,不見波瀾,道:“既然是熹王殿下要求提前,那麼提前些許時日也沒什麼妨礙,只是我轉動大陣不是一蹴而就,還需得四五日準備。”
宋參議道:“那林長老就請儘快了。”
熹王此刻坐於王座之上,他一臉精神不振的模樣,他這一次催促林老道快些攻陣,倒不是他察覺到了什麼,而是數天之前,他身上的咒力又加重了,並且已是無法緩解。
衛道人認爲,他身軀最後的衰敗,恐怕也就在一二月間了,故是他不得不提前發動,以期在自己還在時解決這件事。
在收到林老道已是同意提前進攻的回覆後,他揮了揮手,讓隨從退下,自己則是靠在了王座之上,在那裡微微喘氣。
衛道人看着他,道:“你可以先準備起來了,無論眠麓是否攻伐下來,你若想完成那等事,就不該再拖延了。”
熹王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頭道:“好。”
他喚了一聲,一個渾身散發着藍色氣芒,身着罩衣,帶着金銅面具的造物煉士走了過來,對他執有一禮,就默默站在了他身後。
熹王閉眼片刻,睜開道:“開始吧。”
衛道人從袖中取出一隻玉築寶爐,打開之後,見其中卻是靈光升騰,上面懸飄着一枚金光閃爍的符籙。
他又取來一隻玉碗,起法力一引,那符籙化入了碗中,稍稍一晃,便變化爲一碗金色水液,又遞給熹王,道:“將此飲下去。”
熹王接了過來,仰脖飲下,這個時候,他的身軀微微有光芒自皮膚底下滲透出來,他本人生出一股飄忽之感,額頭也是微微發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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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道人又拿出一枚玉佩,熹王接了過來,對着自己眉心一按,竟是順利無比的放入了進去,隨後消失不見,毫無一絲痕跡遺留,而與此同時,他身上的金光也是逐漸收斂消沒下去。
衛道人道:“此物最多持續十五天。”
熹王沉聲道:“林覺承諾攻下大陣,並說攻陣十天已是足夠,若是他不能完成此事,”他對身後的造物煉士關照一聲,“就由朱野橫代而爲之。”
那造物煉士點了點頭。
衛道人道:“你選定他爲繼任者了麼?底下未必信服。”
熹王道:“那樣不是最好麼?”
那名造物煉士看了熹王一眼,他是明白的,朱野橫要想成爲新一任熹王,那就需證明自己的能力,得了這吩咐,一定是會死死抓着這不放的,但朱辨業是真正名義上的繼任者,只有打掉了朱辨業,其人才能成爲真正實質意義上的繼任,所以兩人矛盾沒法緩和,必須倒下一個。
熹王只是說了這幾句話,但卻露出了疲憊之色。
衛道人淡淡言道:“牽神水會安靜心神,你可以先睡上一覺。”
熹王對着身旁的造物煉士沉聲道:“若有事,就及時喚醒我。”
造物煉士鄭重點頭。
熹王這才放心,他先是取出了數枚丹丸吞服下去,而後坐定身軀,稍事片刻,就有一股銀色的流液從王座底下升起,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造物煉士默默站在一旁看着。
衛道人這時忽然對他道:“你該準備一下了。”
造物煉士猛然擡頭,面具底下放出凌厲之光。
衛道人淡然言道:“不用如此看着我,符水沒有問題,技藝雖也是成熟,但是不能保證就一定妥當,你要做好萬一準備,畢竟你是他唯一的子嗣。”
造物煉士沉聲道:“我非人。”
衛道人道:“只要血脈驗證無錯,誰又會知道你的真正來處呢?”
造物煉士擡頭道:“這是殿下的意思麼?”
衛道人道:“他心裡或許想,但他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在他心裡,自己總是無可替代的。可在世之上,並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終究是你們的基業,我在履行過諾言之後便會離開此間了。”
造物煉士道:“追逐大道麼?那裡……到底是什麼?”
衛道人道:“在沒去那邊前,我回答不了你。”
造物煉士點點頭。
熹王一覺醒來,已是三天之後了,他的精神比之前旺盛了許多,身上的那種沉重的負累之感也再不存在了。
可他知道,這只是因爲剝離了身體和心神間的牽連之故,現在他純粹只是靠着丹力在支撐,從飲下符水那刻開始,他便等若放棄了自己的身軀了,好在他也不必爲此忍熬上太多時日。
他拿起杖鞭,握緊之後,對外喚了一聲,聲音落下不久,宋參議自外快步走了進來,躬身道:“殿下。”
熹王沉聲問道:“林道長可是準備好了麼?”
宋參議忽然覺得,今日熹王身上之氣勢格外攝人,他低頭不敢去看,道:“已是備妥,就等殿下下令了。”
熹王持起杖鞭,從座上起身,一直往前側旁晶壁走去,宋參議則是躬着身,循着他的身影慢慢轉過半圈。
熹王一直走到了晶壁之前纔是停下,手腕抖了抖,往旁側一甩,杖鞭揮空之際,發出啪的一聲清脆響聲,他道:“那便傳我之命,着其開始運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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