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對於那些散修所運用的方法非常感興趣,若是方法果然好用,那麼無疑天夏也是能夠借鑑的。於是他吩咐各方仔細調查,探問清楚。
本來以爲這裡要下一番功夫,但是用不了幾天,就有結果出來了。因爲這些散修對此根本就沒有什麼保密的意識,甚至有一個羣體在傳播該如何勾連彼此的方法。
他把呈書整個看了下來,方纔瞭然,發覺這些真修倒是頗有一些心思。
這些人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識和道法,在荒域之上收攏了一些土著,並主動幫助這些土著部落培養部族信神。
這信神實際上只是這些散修的一個工具,他們通過這些異神來吸納土著的崇拜,凝聚整個部族。而他們自己承擔了一部分“祭祀”的職責,負責居中聯絡和指導部族生存發展,同時還引導那信神向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改變。
這樣散修組織這些土著供奉信念,信神便因此得存,而信神因爲是被有意識的培養的,所以大部分神諭都需通過修道人這等“祭祀”向下傳遞,從而便達成控制整個部落乃至信神的目的。
儘管這是一羣散修,可是天夏修士懂得道法還不算,還懂得各種治國治邦之法,所以管束一個部族那是綽綽有餘,其所帶來的好處遠遠是強過於那些土著祭祀的。
而土著部落的強大,便可由部族負責提供修道資糧,他們這些散修則可一人負責全部的處境中擺脫出來,對內專注修道,對外採取無爲而治的手段,基本不干預具體事務,實際這比自己直接上場控制部落好的多。
部族之中掌握權力的上層對此也很滿意,這種既能獲得力量支持且還不來約束人的合作方式他們也一樣樂於接受。
但這裡其實還有最關鍵的一步,就是土著所崇信神明在事先的安排之下,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都崇奉一個神主,而通過溝通這個神主,使得從神彼此之間產生了靈性的勾連,就能居中傳遞一些較爲簡單的神諭。
借得如此,這些修道人之間也是能夠彼此溝通了。
而這個神主同樣也是由修道人創造的,其是由諸多散修部族之中各自挑選出來一些信徒負責祭拜的,而神主只是負責溝通,沒有其他能力,這樣既保證了其不會作反,也保證了沒有任何人可以單獨控制此神。
唯有當所有散修聚集在一起,才能對此“主神”加以改變。
張御看到這裡,不禁點了點頭,這些散修也算是因地制宜,另闢蹊徑了。其實這個辦法不是天夏想不到,而是天夏註定不可能將如此重要的聯絡去交給神祇的,哪怕是自己培養的神祇也不行,當年神夏不是沒有做過類似之事,可結果是這些神人最後全部被清除一空了。
現在這些散修之所以迴轉天夏,除了是想從天夏獲得一些必要的寶材和造物之外,主要就是找尋合適的弟子和幫手。
土著部族雖然人不少,可大多人先天有缺陷,只能走神異力量這條路,自然掌握不了道法。並且這些散修大多也是看不上土著,故是寧願回到天夏,從天夏人之中挑選弟子。
這裡面還有一些散修的行事也很特別,特意請了一些人回去,向一些土著精英傳授天夏知識文字,這般倒不是他們想傳播知識,而純粹是爲了方便更好的管束土著,並且學好了還能替自己去天夏辦事。
至於尋常土著他們就不管了,甚至不指望他們能學到什麼,因爲唯有腦袋越空,信念才越是純正。不過即便如此,凡是有修道人進駐的部族,至少都是能吃飽飯,能在荒域上生存下來,壽命也比其他部族之人長得多。
在這封呈書下面,是各駐地求問該如何處置這些散修。
張御思索了一下,他心裡很清楚,有部分情況一定是這些散修主動透露出來的,這是要想試探天夏對他們的態度。
他略作考量,這些人暫且可以不動,因爲散修本身的存在也變相消弭了邊疆上的侵害,並且他們現在還稱不上是敵人,只要不進攻天夏那麼也不用多管,不過有些事是必須要做的。
他思索片刻後,就傳諭下去,這些散修若入天夏,可以爲其提供一些物用上的便利,但是自身必須在天夏錄冊。
但不得傳播異神信仰。天夏並不強制召用此輩,但是如果天夏人日後要從此輩部族上過,那麼必須提供必要的便利。
除此之外,還有零零散散的十餘個細則,他提出意見,交給底下之人去補充。隨後示於此輩知曉。
這個消息傳出後,也是在整個散修羣體之中散播開來。
數天之後,某個部族聚集地中,兩個修道人正在一個香爐之前在談話,儘管山谷周圍白皚皚的一片,可是擺放香爐的這片谷地之中,卻是溫暖如春。
這兩個道人衣袍都是十分寬鬆,廣袖垂地,頭上插着烏木簪,留着及胸長鬚,一派古修裝束,但身上清淨無垢,並不顯得邋遢,反而有飄逸灑脫之風。
坐於左面的那個修道人年紀稍顯蒼老,他捋須言道:“令道兄,天夏那邊傳來的消息,想必你也是收到了吧?”
令道人道:“魯道兄收到了,令某這裡自也不例外。”
魯道人不以爲然道:“天夏就是喜歡立規矩,彷彿有了規矩什麼都能辦了,這說是可以給我等便利,但是這些個條件麼……呵呵,令道友你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令道人看去雲淡風輕,“答應就是了,既然天夏說好不強制召用我們,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魯道人卻不無疑慮,道:“現在是說不召用我們,可而以後呢?會不會朝令夕改?”
令道人搖頭道:“這數百年來,我等雖在荒域之中,可對天夏的一舉一動也是看在眼裡,天夏的作下的信諾至今還不曾主動違背過,這點可以信任。不過道兄,我怕是沒有這些,怕下來願意住在荒域中的同道下來也會是越來越少了。”
魯道人疑惑道:“此言何解?”
令道人道:“這次我回至天夏疆域內走了一圈,差點就不想回來了,荒原之中其實什麼都沒有,枯燥乏味,哪比得上天夏好吃好喝?還有那麼多好玩的東西,若是能得享用這些,便是受了點拘束,也沒什麼嘛。”
魯道人哼了一聲,道:“我輩修道人,豈在意這些?”
令道人用點了點他,笑道:“假話!我們又沒什麼指望去到上境了,修持也不過是爲了維持功行不墮,所求的不過就是自在快活麼?可若是能快活,少許不自在也是可以的嘛。”
魯道人沉默片刻,道:“倒是不知當初出來是對是錯了。”
令道人笑道:“我卻不後悔,當初若不出來,我輩很可能已經與在上宸天的搏殺之中陣亡了,哪還有今日?”
這隻說說而已,實則他們大部分都不吝與人相鬥,荒原中的環境,尤其濁潮到來那百年中,也不見得比外層好到哪裡去,能活下來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經歷過慘烈廝殺的,有一番手段的。
魯道人想了想,道:“聽說了麼,那一位說是功行已至界關處,有望突破上境,說是此後願意帶我等去一處逍遙自在之境。”
令道人不屑言道:“說說罷了,就算他成就了,想對抗天夏,那也是癡人說夢,當初幽城如何?現在又在哪裡?”
魯道人這時看了看左右,道:“令道友,聽我言說,那位背後可不是那麼簡單……”
兩人說話的時候,忽然有一陣靈光自部族之中升起,有一名弟子過來道:“兩位先生,有神諭到了。”
魯、令二人對視一眼,把法力一引,將那靈光接引過來,隨即見其中浮現出一個巨大神人,隨後又被一個梳着高髻的枯瘦道人的身影所替代。
二人忙是一個稽首,道:“靈道友有禮了。”
靈道人還有一禮,道:“兩位有禮,月中靈某想請諸位道友來我妥河洞府一聚,故是對兩位通傳一聲。”
令道人忽然問道:“有什麼事不能傳諭,非要聚議?”
靈道人看了看,道:“諭令只能說些簡單事,有些事卻是說不清楚,還請兩位屆時務必前來。”說着,一個稽首,消失無蹤。
魯道人沉吟片刻,道:“道友,去還是不去?”
令道人道:“若是諸多道友都去,那怕是不下數百人,那我們爲何不去?”
魯道人凝重道:“這個時候靈某人忽然喚我等,恐怕是另有所圖,就怕其人弄鬼,我對其人總是不放心的。”
令道人緩緩道:“想要安心也容易,順便再通傳天夏一聲好了。”
魯道人一驚,道:“怎可做此事,這不是……”
“這不是什麼?”
令道人無所謂道:“我們不說,有人也一樣會說的,況且天夏如今這個態度,就是隻要求我們不要惹事就好,若是靈某人對我們沒有壞心思,那他爲什麼要怕被天夏知曉呢?說不定天夏還能由此對我等高看一眼。”
魯道人頓時無言,過了片刻,他道:“這般……我就與道友一同附書送上。”
而僅僅只是半天之後,張御的案頭上就多了上百封下面呈送上來的書信,而裡面所說的全是同一件事,只是這等事倒像是故意讓天夏知道的,他凝注片刻,喚了明周道人出來,淡聲道:“勞煩道友,去把焦堯道友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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