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道人來至座上坐定。目光閃爍不定,他本來的確存着檢驗鍾甲二人的心思的,但是他完全沒想到,兩人居然敢在元夏空域之內直接反亂。
而且從種種跡象看,極可能這兩人早就投靠了天夏,不然沒可能和天夏配合的如此緊密。這般看,若是留着這兩個人,反而可能對元夏造成更大的破壞。
更令他在意的是,駱道人的道法應當是映照成功了的,可仍是倒在張御劍下。對方的劍招出乎意料的犀利。
但反過來想,這般或許還是好事,不然可能損失人手更多。
當然,真要執行原來的謀劃,他也不會一股腦將所有人派遣上去,而是會讓人提前先去試探的。
倒是這件事也是給他提了個醒,這樣旳人明顯已經站在了上境關口之上了,已經不再是用尋常手段能夠剋制的了。
他忽然發現,在鎮道之寶上壓不倒對面的時候,他一時也沒什麼好辦法對付此人,思來想去,沒有一件是能定然穩妥的。
眼下的情形,竟是困窘至此麼?
他吸了口氣,從座上站起,轉身離開了這裡,隨後踏入陣門之中,再出現時,前方是一個廣大無邊,向內塌陷的氣漩,每時每刻都在旋轉着,那深深的空洞望之無底,似是諸天星斗仍了進去亦是無法填滿。
就在氣漩上空,停留着一座懸空天廬,他飄身上行,來到了廬舍之外,裡面傳來了一個聲音,道:“師弟來了麼?進來說話吧。”
雍道人走入了進來,見座上定坐着一名外表三旬模樣的修士,額高鼻挺,豐脣朗目,留着及胸長鬚。
他上來執有一禮,道:“師兄。”
那道人笑了笑,道:“怎麼,遇到難處了?”
雍道人點頭承認,吸了一口氣,道:“着實是那張道人手段太過厲害,師弟我尋思的方法皆是難以奈何得了此人。”
那道人撫須言道:“那張道人出手我方纔也是看到了,此人的確是一個勁敵,師弟你的應對也差錯。換我到你的位置做事,也就能這麼做了,此錯不在於你。”
雍道人道:“委實想不到,天夏竟然還有這般人。”
那道人道:“此事不奇,天夏乃是最後變數之地,天道定是不甘被我吞奪,自會演化無數變機來阻擋於我,此人就算得上是一個變數了。沒有此人,也會有他人出來。”
雍道人這時對着那道人一拜,道:“還請師兄出手,鎮壓此人。”
那道人沉吟片刻,最後搖頭道:“我並無絕對把握勝過此人。”
雍道人怔了下,道:“連師兄都不能勝麼?”
那道人笑了一笑,道:“我等同輩之間交手,哪有必勝的道理,而在未曾照面之前,大道天機就不得昭然,不過你且莫急,你之難處我也知曉了,既然暫時對抗不了,那就想辦法不去對抗不就是了。”
“不去對抗?”雍道人若有所思。
那道人道:“你看他是一個人,但實則天夏一應戰術戰策都是圍繞着此人打轉,遇到難處,從鎮道之寶到同輩修士無不是會加以施援,而其本人也確實最強一點,我等每一部力量每次上去,實則對抗的都是整個天夏,輸了也不奇怪。
但是他這一角若是移去,或是分割開來,天夏若找不到另一個替代,多半是會陷入頹勢的。而此人沒有天夏助力,要對付起來也是容易許多了。”
說話之間,他從袖中拿出了一隻玉瓶,道:“這是當初老祖講道之時留給我三滴天傾塵水,當能解你之困境。”
他將瓶塞去了,攤開手掌,將瓶身一側,便自裡面倒了三滴水珠出來,在手心之中滾動來去,這水滴可謂晶瑩剔透,仔細看去,似連底下的雲漩都是映照了進去。
雍道人凝神看去時,頓時感覺到,有一股古怪力量落到了自己身上,覺的自己好似沉浸到那水之中,既覺滯重,又覺好似虛虛蕩蕩,感覺十分之矛盾。
那道人將五指一攥,隔絕了雍道人的視線,後者這才神思一清,不由暗道不愧是祖師所賜之物,果然厲害。
那道人道:“此事還需要兩殿那邊配合,儘量纏住天夏那處的鎮道之寶,不然此事是做不成的。”
雍道人鄭重一禮,道:“是,師弟明白了。”他走了出去安排,過了沒有多久,他便轉了回來,道:“師兄,兩殿那邊已有迴應了,稍候當會配合我等。”
那道人看了看外間,見兩殿那邊與方纔相仿,沒有任何動靜,不由點了點頭,現在沒有徵兆是正確的,否則一動起來就會令對面生出警覺。
這時他將其中一滴水珠拿了起來,拿至面前,對着張御就是一照,只是上面卻是泛現一陣明光,他暗自點頭,此人身上果有寶衣護持。
但是隨着他映照良久,那寶光漸漸消退下去,露出了張御的身影,最初是十分模糊的,可逐漸又變得清晰起來,這時他一抖袖,就將這水珠往下一拋。
天夏主陣這邊,武廷執這時似察覺到了什麼,他手邊的“真一元瞳”一直蓄勢待發,這個時候沒有去多思量,直接將此寶祭到了天穹之上。立刻一道白芒爆閃而出,只是方纔要照到威脅來源之上時,卻是有一卷帛書飛了出來,將那光華擋了下來。
那道人在擲出第一滴水珠後,動作不停,又是將第二滴接着投落下去。
張御此刻擡頭望去,他看着那水珠朝着自己過來,心中生出一種感覺,若是此刻祭動身上寶衣的虛化之術,雖能避去,但是寶衣定然不會在自己身上了,故是他選擇了另一個應對,身上陡然浮現出一個虛影。
此水一落,那“命印分身”卻是被與此物一同消失不見,而他本人仍然留在了原地,可這時候,那第三滴水珠這時候落了下來,
張御眼眸之中神光一閃,這時候他卻沒有躲閃,任由水滴擊中身軀,而幾乎與此同時,他身影直接從場中消失不見。
那道人見狀,撫須微笑,道:“成了。這人承我塵水所困,暫時已無力干涉場中,你們可以出手了。”
雍道人心中欣喜,對着那道人一拜,道:“多謝師兄相助。”
那道人笑道:“合該助你,只是此人道行精深,差不多已至上境門關之前,我也只是暫時將他隔開罷了,他若是運數不好,那便會深陷其中,不得出來,可還是那句話,天機變數實在不在元夏這邊,故你們當需抓緊了。”
雍道人沉聲應是。
武廷執看着張御消失所在,方纔要祭出遁世簡繼續抵擋第三枚水珠的時候,張御卻是通過訓天道章傳意,說是不用如此做,但是言稱自己可能會被蔽絕一段時間。他相信張御的判斷,所以沒再出手。
他道:“諸位不用慌張,張廷執之事,他自會設法,各位做好自己之事便可。”
張御這一消失不見,的確也是引發了天夏這邊的震動。
要知自交手至今,張御一直是一人衝殺在前,至今未遇敵手,只要有他在,天夏這邊自是信心十足,可現在他不見了影蹤,自是人心動盪,此刻聽了武廷執之言,這才逐漸定下心來。
此時此刻,正清道人與方景凜等人正在往下一個世道的途中,這世道不似常英世道,就在兩界通道的近處,去路極遙。
三十三世道所處的位置其實並非是固定的,而是相互週轉的,若是元夏天序完滿,則可以推動諸世道於穹壁之上週流來回,且相互牽連,不是可以輕易攻打到某一處的。
可因爲前番取出了不少鎮道之寶,難免抽去了一部分力量,這也使得諸世道暫時被固束在了原處,現在也只能看着天夏打上門來。
飛舟之中,正清道人身旁的玄修弟子身軀一震,面上忽然浮現了一絲惶惑,對着他一躬身,道:“正清廷執,好像,好像張廷執被元夏手段給困住了,場中已是找不到張廷執了。”
正清道人平靜道:“我看見了,張廷執的事用不着我們擔心,玄廷沒讓我們停下,我們就不需要停下。”
他的話使得衆人心定起來,飛舟依舊原勢不變,朝着某處世道極速飛馳而去。
而張御這一次從場中消失,引發的反應是多方面的,此時不管是兩殿這裡,還是上三世這邊衆修士一時都是大爲欣喜,士氣大振。
此前這位帶給他們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接連挫敗之後,同層次之中,幾乎看不到勝過這位的希望,而兩殿和三上世真正頂尖戰力或是在觀望,不願輕易下場,或是在負責維持天序,一時難以抽出手來。
而現在此人一去,天夏方面卻是沒有能夠威脅到他們的手段了。
這裡可是元夏主場,一旦他們的假身能起到作用,再加上他們求全修道人的數目遠勝天夏,此刻只要壓了上去,持續不斷給予壓力之下,那足以將天夏這個層次的力量沖垮了。故是此刻紛紛有人請命,願意下場與天夏之人鬥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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