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後,東庭玄府,內苑荷花塘前。
瑤璃手持道書,倚靠坐在美人靠上,正認真觀讀着。在她的身旁,有一隻皮毛乾淨柔順的貓兒,此刻正盯着水池之中幾尾金色的鯉魚直看。
除了她之外,一些玄府弟子或在竹林,或在溪邊,山亭之中談玄論道,有些許說話聲音會隨着暖風傳來。
此前她在造物和修道之中選擇加入了玄府,因爲她的基礎打得非常牢固,而且資質遠遠超出尋常弟子,所以前面的進度非常快,這一學年方纔開端沒有多久,她便修煉出了心光。
玄府如今不僅僅教授玄法,亦或真法在內。但是她毫不猶豫選擇了玄法,因爲訓天道章實在太好用了,哪怕坐在自家宿處,也能知悉天下之事,能與各方道友溝通,並且還能與人下道棋,不但可調劑心情,順便還能加深修持。。
就在她進入了玄府之後不久,甄綽、趙柔二人也是回來了,對於她選擇玄法,兩人都沒有什麼意見。
因爲道法這東西,唯有自己的選擇纔是最好的,不能由別人來強求。
再說東庭的氛圍就是以玄法爲主,真法次之,這般也更有利於融入進主流。同時這也是因爲玄法如今也有了上進之路,而非是修到了第四章書就無法往上前進了。
兩人這裡停留了一月多,雖然覺得東庭很好,離弟子也很近,但是趙柔擔心他們二人存在反而會牽累到瑤璃的前程,故是主動申言離開了這裡,調去了他洲駐守。
兩人離開之後,瑤璃繼續每日修持觀道,但是學宮那裡的學業未放棄,對如今的她來說,這些學業並不難。
翻了一會兒書後,她看了眼天色,站起身來,往着後方竹林走去,這裡已有數名弟子在此等候,見她到來,皆道:“瑤璃師妹來了。”
在互相見過禮後,其中一個身高腿長的女子扔給她一柄竹劍,等她接住之後,道:“瑤璃師妹,我們玄修一開始不似真修,只是掌握一兩個章印,鬥戰之力不足,但是……”
她手腕一抖,竹劍之上綻放出一道心光,隨手一斬,三丈遠一排翠竹皆被削倒,“我東庭玄府自從前任玄首之後,便留下了許多劍上法門,只要稍加習練,就能具備一定戰力。”
她目光一顧左右,道:“你們都是這幾年來玄府之中資質出衆的弟子,玄府會派遣你們去往密林深處剿殺神怪,故是劍法必須是掌握的,劍法章印就在訓天道章之中,你們自可尋到玄府名印,再去裡面找尋映拓。”
瑤璃喚出訓天道章,尋到東庭玄府,隨後在裡面尋到了劍印,待在大道之章中映照得有,便以神元渡去。
過了一會兒,她眼中有光亮出現,握了下竹劍,心光一轉,劍身之上便有一層光芒亮起,再是輕輕一揮,地上便被犁出了一道丈許長的深痕,那女子見到,不覺露出了一絲讚許。
竹林不遠處,範瀾看了幾眼,不覺點了點頭。
他想了想,喚出訓天道章,對項淳道:“師兄,這個瑤璃,資質不差,過去還做過張師弟的學生,未來前途無量,看來我們東庭玄府又當出一個英傑了,如今我們唯有儘可能給她提供修道便利了。”
項淳道:“這我也是知道的,張師弟看好的學生,想來將來必可獨當一面,我們不能當她如平常弟子一般對待。”
他又想了想,道:“最近各洲宿讓各地玄府推薦一批弟子一同進行論道,我看可以讓她去試一下。”
玄修論道,不似真修,不必天南海北聚到一處,更不必旅途奔波,只需在訓天道章之內說定,自可在道章之中聚首,而且隨時隨地都可以。
範瀾搖頭道:“師兄,說實話,這些弟子功行都是低微,對道法領會也是不深,這等論道,又能有多大用處?”
項淳道:“讓各上洲英秀交流下也是不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東庭雖在海外,可也需讓人知曉,我玄府弟子並不比外面差得多少。”
範瀾道:“如今還有誰敢小看我東庭玄府?”
東庭玄府出去了至少兩名玄法玄尊,其中還有一位乃是廷執,只就玄法而言,可以說位列天夏頂尖層次。
再說東庭府洲,因爲在玄府和洲府的全力合作之下治理的格外繁盛,如今每年都有大量本土生民遷居到這裡。
項淳道:“雖然玄府眼前比之以往是大爲興盛了,可是我們不能故步自封,若是我東庭玄府的弟子在此回論道之中能凌駕於諸府,那能吸引得更多英才到來,另外,我東庭玄府可能是要出第三位玄尊了。”
範瀾一怔,面上露出喜色道:“師兄,你……”
項淳搖頭道:“非是我。”
範瀾立刻想到了什麼,猛然擡頭看過來道:“季師侄?”
項淳頷首,道:“前幾日他自青陽上洲傳訊而來,說是閉關修持,以求超脫,他沒有把握,不會這麼說,若是順利的話,想必過幾日就有消息傳來了。”
範瀾一聽,不覺神情振奮的在原地走了幾步,言道:“我早該想到的,季師侄他天生六印俱全、神元盈滿,只要有道途在前,他自身又能調合好自身心性的話,一定是可以順利跨過去的。”
天夏上層,清玄道宮之內。
張御在定持許久之後,那些個分化出去的外身便即逐一歸來。
他將這些個化身,有的是投入了昊界,有的則是投入各個下層之中,並且還將其中一具化身投入了諸位執攝再行扶託的天域之中。
對於每一個化身,他都不去做任何干涉,也不給予任何道法,只是由其自行發展。
事實證明,他能蘊煉出“劍上生神”,的確與劍器有着緣法。
其中許多化身一開始就是走上了用劍之道,直到後面纔有分歧,但大多數在尋找往上攀渡之境的時候又去尋到了別的辦法,而不是執着於一劍。
其中唯有一個分身,自始自終都是用劍闡道。
而這大部分是由那方界域天地道機所決定的。此方天地對道法神通的限制極大,變化不多,無論生人異類也就是氣力大一些,能騰飛的遠一些,或者稍微有些神異表現。
在這等環境之下,一柄劍器足以應付,反而使得他的劍法得以突飛猛進,並且最後憑着這個開始試着進窺上層。
不過在下層界域要想突破上層境界幾乎是不可能的,而若是他向分身傳遞攀登之梯,但那般做就不如此前那般純粹了。
他思索了一下,並沒有將這具分身收了回來,而是任由其在裡面繼續嘗試,倒是分身之所得他俱是吸收入心神之中。
只是這些經驗道理也僅能給他帶來的一些額外的思考,對於劍術的提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這個方法看起來作用並不大。
但他也不過是嘗試一下,既然此法不成,那麼就用另一個方法。
他稍作調息之後,便於心中默誦“六正天言”,隨着將六印念畢,他的氣意驟然拔高,恍惚之間,提升入了一片高渺之地中。
因爲來過多次,故他已有經驗,守持心神,不使自己化陷入此中。與上回相比,他又從此中看到了更多道理,實際上每一回他到此,都會有所收穫,這是因爲他的道行修爲一直在提升,也是逐漸在接近上層境界了。
此刻他不由想到,在求全道法之後,更高層境又該如何登攀?
迄今爲止,天夏不是大能化身的修道人,也只有莊首執成功步入了此境,但也只此一例。並且還要看到,過去所有的執攝都是秉持真法而成,而他修煉的是玄法,道路註定是不一樣的。
便不說道法之別,每一個人走得路也是不一樣的,前人能用的方法,他也未必能用,註定只能他自己去尋。
他記得曾有一個說法,上層之道是有其極限的,佔據一道便少一道,故是能上去的人也是有數的。
或許是因爲天夏來到了此世之中,挨近大混沌之後,上層之道得以拓寬,莊首執才得上進。照這麼看,若能滅去元夏,是不是攀登上境的機緣會由此多出?
但要做到此事,首先就要自身完滿,等到青朔、白朢二人皆是尋得道法,纔可試着進窺之後道路。
這些念頭在心神之中一轉而過,他感覺自身承載着那股大道之氣意,便是將心神顧注到了自身劍器之上。
這一次他傳告氣意對象乃是蟬鳴劍,因爲最初斬諸絕之意便是從此劍之上蘊發而出的。
從道理上說,一把劍器便蘊發出一種劍上之神,兩把劍生出不同的劍上之神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並不需要去額外增加這等手段。在他看來,兩把劍一明一暗,都是以同一種劍上神通來承載,在對敵之中反而更具殺傷力。
需要變化的部分,自有根本道法來應對。
隨着他將氣意從高渺之地傳遞下來,蟬鳴劍的劍身也是微微顫動了起來,不過片刻,一股燦爛流光在劍身之上流淌閃爍了出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