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執看了鍾廷執一眼,道:“鍾廷執有何高見?”
鍾廷執道:“那邪神長久無智,而今忽然有此蛻變,十分怪異,這世上從來沒有憑空多出來的東西,這其中必是有緣故的,鍾某以爲,這許與前些時日那寰陽派法器的異動有關。”
林廷執贊同道:“這話有道理。”
他頓了一下,看向諸人道:“諸位當知,前次張守正和瞻空觀治去抓拿管樑之時,因其身上有上層力量着染的痕跡,我等才加以關注,並追查到了那‘萬化荊陽’。
只是法器還好說,來源清晰,就是那寰陽派所留。可那器靈卻來的十分古怪,這法器位於虛空之中,在無有殺獻之時,本身還需要對抗虛空外邪,時時耗損,又哪來得蘊蓄器靈呢?
更不用說後來去篡改意識,佔據人身之舉了,但若說這就是邪神在後侵蝕推動,由此纔有了這等轉變,這卻也是說得通的。”
韋廷執道:“林廷執說得對,只我有一疑。
如幾位所言,邪神既得智慧,那必有所求。其忽然襲擊梅、朱二位守正,又屢屢提及祭獻,看去就是了爲了充壯那萬化荊陽。
可那法器乃寰陽派所留,若說邪神可對施加影響,那是不難的,但若說要將之駕馭在手,除非是上層能手出手,否則是絕無可能的。”
這話也是對的,因爲哪怕從一個普通修道人手中拿到法器,你都要祭煉一番,似萬化荊陽這東西,要是能隨隨便便祭煉了,那寰陽派也不會將此物留下來了,所以駕馭這東西絕不是邪神真正目的,至少眼下是做不到的,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陳廷執道:“我對此有過思量,梅、朱二位守正,還有正清道友曾有言說,這邪神所用法門類我道法,但又有些似是而非,本我以爲只是迷障,但後來與幾位道友談論下來,發現卻又不是,極有可能,是其在效法我等,或許是想完道,完身。”
這話一出,衆廷執略作思索,卻是不覺頷首。要真是這樣,那麼邪神此前這些變化,還有後面這些舉動,便就一下解釋得通了。
鍾廷執道:“首執,諸位廷執,不怕其有所求,只怕其無所求,若是邪神爲的是求道完身,那反是好事,我等正好以此爲設計,引其上鉤。”
衆人點頭不已,經過殿上這麼一辨,局面也是由原來的撲朔迷離變得豁然開朗了。
以往因爲邪神智思混亂,行事毫無規律可言,你自然不知道它想幹什麼,可若邪神爲的是求道,那就好推斷了,因爲這正是修道人所熟悉的路數。
武傾墟神情嚴肅道:“可要是如此,此輩反而更爲危險,必須儘早剿殺,阻遏此勢,不然必成大患。”
林廷執也是道:“邪神縱然得了一些道法,可還不至於所有邪神都是如此,當是只有少數,或許只得一個,我等若能將這窺道之邪神剿殺,許就能達成這等目的。”
陳廷執擡頭道:“首執,此事需當再呈報五位執攝一聲,邪神背後,當有能手,我輩若是設計,難說會否被上層窺知。”
首執頷首道:“我稍候會去五位執攝處呈告。”他看向衆人,道:“如今請諸位廷執再議上一議,當如何做得此事。”
此時守正宮中,張御正翻看着神人值司方纔遞來的呈書,也是知悉了前後經過。
對於朱鳳、梅商遇襲這件事,他倒是沒覺有多少意外。
上次管樑、衛茂之事,由於那上層力量出現的太過蹊蹺,而且那萬化荊陽始終是在虛空之中,他就懷疑這裡面有邪神插手,實際此前玄廷提醒梅、朱二人要小心邪神,就有他的建言在內。
文書上面的內容寫得十分細緻,除了記載二人遇襲的具體經過,還有這二位寫下了自己的應對之法,以爲後來人所參鑑。
這也是天夏的作派了,對敵之經驗並不藏私,而是與衆知聞,這般再有人遇上相似對手,也便知曉該如何應對。
此中着重提及,此類邪神之惑,由感及心,由心入神,並未見直攻直取。修道人若是遇到,只要自身不亂,堅守心神,其便奈何不得。
只是因爲未曾與邪神真正交手,不知真實實力如何,所以建言,若是對自身能爲沒有絕對自信,那麼不建言出面反擊,最好固守待援。
這可以說是十分寶貴的經驗了,他自不會無視之,將之記在了心裡,不過正清道人直接將此邪神驅走了,顯然這邪神還沒有到不可對付的地步。
倒是值得注意的是,這兩位都是真修,心神修行穩固,所以能得對抗,但是換了一個純粹的玄修呢?這裡就不能照此爲之了。
可玄修自也有其優勢。
他想了想,又在這冊書後面添上了一筆,“玄修若見,初覺之時,可速以訓天道章傳告”。
朱鳳、梅商二人能得及時相援,其實還是依靠了訓天道章,不然正清可未必會來得這麼及時,他們開始的打算可是守持半月的,那可未必能挺過去,唯有背後有救援,那麼固守纔有意義,不然還不如趁早一拼。
寫完之後,他將此書交給神人值司,要其拓錄分發出去,而後一卷大殿之內的寶材,準備回去祭煉。
可方纔走了兩步,卻有所覺,轉過身來,見殿下有一道光芒亮起,明周道人出現在了那裡,打一個稽首,道:“守正,明周奉命,將這一次的功賜送至。”
張御將他送來的詔旨拿過,打開一看,這一次除滅萬化荊陽,一共是得有兩百八十鍾玄糧,他又問了一下,方知這次功賜,瞻空道人那裡也是得有相同數目。
明周道人送過功賜之後,又道:“玄廷有一事要明週轉告,還請守正升了守正宮中的禁制。”
張御知曉必是有事,他往守正印信之中轉去一道意念,宮內外的禁制便即擡升起來,重重疊疊的金色氣光涌來,將整個守正宮都是牢牢籠罩在內,他道:“道友可以說了。”
明周道人道:“守正可是看過朱守正和梅守正的報書了?”
張御道:“看過了。”
明周道人道:“此回邪神與以往不同,故是諸位廷執定議下來,有意誅此邪穢,只是因此事或有上層之力參與,所以不落文字,只命我言於守正知曉。”
他大致說了一下此前玄廷之上的討論,並言:“按照諸位廷執所見,假設那邪神是在尋道完身。那麼我等可以此設餌。
一個是在已然投放在外的法器‘角空星’之上做文章,由此器載存道法道理,邪神若被吸引過來,或可能由此引其入彀。還有一個,派遣一二名玄尊在外繼續剿殺邪神,誘其來攻,而後設法圍殺。”
張御想了想,策略倒是簡單,不過這裡也無需多複雜,關鍵是如何執行,又由何人執行,他道:“廷上待以何人爲餌?”
明周道人道:“廷上決定,由於守正宮諸位守正太過顯眼,故當會遣人手爲餌,同時另遣幾位玄尊參與圍殺此邪神。
只是那邪神並非無智,也有判別之能,故是諸位廷執認爲,若是邪神與上宸天已有勾結,那不定會趁勢謀我,來一個將計就計,但我等亦能反算之,在更外圍結成大網,儘可能將來犯之人一鼓殲滅。在此之中,瞻空觀治會以元都玄圖隨時接引,以補足人手,若有任何意外,會設法將人接引回來。”
其實關於誰做那個誘餌,廷上有過一番爭論。
有的廷執提議令張御前往,這因爲張御既是守正,鬥戰能力又是不弱,就算遭遇邪神,也能抵禦,再不行還可以給他幾件法器護身。
但是隨即又廷執提出反對意見,認爲出外作餌之人不能太強,也不能太弱,同時還不能有什麼名氣,張御若是前往,邪神先是警惕,要是隨後嘗試過,見拿不下他,不定就此退走了,那達不成目的。
且不得不考慮的是,張御乃是立造訓天道章之人,若只是爲了對付邪神,那絲毫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反而令張御暗伏於一旁,爲此番阻截圍殺之人,那方纔是最爲合適的。
張御一聽這番計較,便知玄廷這次爲了除卻此患,可能會動用不少人手。尤其是這計劃中還要誅滅可能來援的外層修士,那前後參與此事的玄尊恐怕會更多,這一戰要是真如事先推斷的那樣,那動靜絕不會小。
好在他們擁有元都玄圖,可以確保此事的隱秘和突然性,最差也能安穩退走。
他問道:“此事玄廷準備何時動手?”
明周道人道:“需得一番準備,還需消弭上境之力影響,大約需要百日左右,玄廷令我提前通傳守正一聲。”
張御想了想,自己祭煉法器大約需用兩月餘時日,而且也不可能誘餌一出,就立刻把邪神給勾出來了,當中總要等一段時日,就算此計失敗也是可能的,正常情形下倒是趕得上,便道:“我知曉了,我當會提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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