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南宮朔身後的那一個瘦小的年輕人,名叫秦果,他一直都未吭聲,直到動手做飯的時候他才向李天啓介紹了自己,他與李天啓同年,今年也是十八歲,但卻由於長期沒有東西吃,身形卻已李天啓差了大半截,但畢竟都是年輕人,兩人很快也就熟悉了。
原來秦果是來當伙伕的,因爲家裡窮,想着從軍可以賺到餉銀,也就毫不猶豫就報名參加了,當初來到這裡時被一些高壯的新兵合起來欺負,差點就要做逃兵,後來還是被南宮朔發覺後勸住了他。
那些高壯的新兵看到南宮朔一副正氣的樣子,倒也沒再敢出手戲弄於秦果。
由於大夥都是新兵,並未正式分配,因此新兵們也就拉一些比較閤眼緣做爲了朋友,此時安營紮寨也是如此,各自做好自己的窩棚,但作爲伙伕的新兵則集中做菜去了。
李天啓本就沒帶什麼行李,空着雙手來的,也就更簡單一些,隨便找了個空地鋪墊了一些乾草在此將就一晚。
既然行軍或許會經過苗疆,而李天啓也想借此看看苗疆到底是什麼樣子,也就不急着悄然離開了。
南宮朔從他自己的背囊裡取出了一套衣裳,走到了李天啓面前說道:“天啓,你與我身形差不多,換套衣裳吧,你身上的衣服也該換洗換洗了。”
李天啓甚是感動,摸出一片金葉子遞給了南宮朔,南宮朔卻說什麼也不要,連連推託,他也只好作罷。
兩人坐在地上又聊了一會,飯食已做好了……
入夜,樹林裡到處都是點點火光,兩百多號新兵和衣而睡,而那軍曹及一些正式的兵勇則支起了軍帳,在裡面休息。
李天啓睡不着,遂爬了起來,離開隊伍走到了林子裡,但黑暗處卻走出了一個手握佩刀一身戎裝的軍士,顯然他以爲李天啓要做逃兵。
李天啓只好又踱了回來。
南宮朔此時也已坐了起來,卻是發現李天啓沒在一旁,以爲他要趁夜離開,看到他回來了這才放心下來。
李天啓問道:“南宮大哥也睡不着?”
南宮朔說道:“我以爲你又要……”
李天啓苦笑道:“南宮大哥,其實我真的不是來參軍的,但卻不知道怎麼的就待在了馬車裡而被帶到了這裡。”
“我本來有些不相信,不過看你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現,的確有些不一樣。”南宮朔說道:“不過那你就能隨意離開這裡啊?小心被當了逃兵。”
李天啓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如何來到這裡的,卻不會當逃兵,我決定先跟你們走到那邊,到時再跟那邊的將領說說。”
南宮朔說道:“嗯,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不過男子漢大丈夫做事一定要光明磊落,我也相信你說清楚了,那些軍爺應也不會爲難於你。”
李天啓點了點頭。
南宮朔看了看秦果留在他身邊的包裹,說道:“他們這些伙伕也夠累的,不光要埋鍋造飯,等我們吃完,他們還要去河邊將那些鍋碗瓢盆等等洗刷乾淨,不過今夜爲何如此良久還不見秦果回來呢?”
李天啓說道:“南宮大哥既然也放心不下,那我們一起走一遭如何?看看他爲何這麼久,反正也睡不着。”
南宮朔笑道:“也對,你看我,光知道在這裡等了,卻不知道去尋找於他。真是的。走,走,我們馬上出發。這小子別又被人欺負了。”
兩人正要出發,忽然秦果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他大聲呼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快來人啊!”
樹林中的衆人皆從各自的露營地翹首望了過來,有些人還握住了長槍。
南宮朔問道:“怎麼了?秦果,你別急,慢慢說。”
秦果戰戰兢兢地說道:“那些人被抓了。”
李天啓急忙說道:“秦果你別急,說清楚是什麼人?”
秦果說道:“那十來個伙伕都被人扣下了!”
此時那軍曹帶着兩個軍士快步奔了過來,“發生什麼事了?吵吵嚷嚷的。”
看到那軍曹跑了過來,秦果反而不敢吱聲了,顯然對此人他感到了害怕。
南宮朔拱手道:“嚴軍曹,聽秦果說,應該是伙伕都被人扣下了。”
嚴軍曹把臉一橫,雙目一蹬:“什麼人這麼大膽,居然在大唐境內襲擊軍隊?不是有三個軍士護衛着嗎?怎麼還被人扣下了?”後面這兩句話顯然是問秦果的。
李天啓拱手道:“事不宜遲,嚴軍曹還是下令讓人馳援吧?”
嚴軍曹瞧了南宮朔和李天啓一眼,稍微思索了一會指着兩人說道:“你,你,你倆帶上長槍,跟我來。”又對着秦果問道:“你叫秦果對吧?秦果你帶路!”
秦果急忙點點頭。
南宮朔說道:“嚴軍曹,就我們幾個?”
嚴軍曹大手一揮,“這剪徑的盜匪難道還敢與軍隊抗衡嗎?想必一定是昏了頭了,我們前去看看。並無大礙。”
南宮朔也只得聽從。李天啓並無長槍,正四處找尋看有沒有多餘的長槍之時,南宮朔已將秦果的長槍遞了過來,他接在了手裡。
嚴軍曹喊道:“衆軍歇息,別大驚小怪的。”說完,帶着一衆人拿上火把跟在了秦果身後。
樹林頗大,那條小河蜿蜒而下,衆人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看到了堆放在樹林裡的那些還未刷洗的鍋碗瓢盆。
這些伙伕在飯後收拾碗筷等來到此處已有一段時間了,怎麼這些東西並沒有刷洗的跡象?李天啓覺得有些奇怪。
沿着小河看去,不遠處有一波光粼粼頗大的水潭,水潭邊正跪着十來個布衣模樣的人,他們並沒有被人綁縛,卻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這些人正是那些伙伕。兩支火把插在他們旁邊。卻唯獨不見那三個軍士。
這十來個伙伕身後站着數名頭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其中一位正手握一根偌長的藤條,想必正在鞭笞他們。
再次看到帷帽,李天啓感到一陣心跳加速,等看清這些女子並非那神秘的帷帽女子後,他才暗自放下心來。
“住手!”嚴軍曹大喊一聲,領着衆人跑到了這數名白衣女子跟前,情急之下有些氣喘吁吁。
嚴軍曹深吸一口氣,挺起了胸膛:“你們不知道這些都是大唐勇敢的軍士嗎?居然暗中偷襲?”
一白衣女子冷笑道:“沒錯,他們的確很勇敢……你……你又是何人部屬?”
嚴軍曹輕哼一聲,“你這尋常百姓,倒也猖狂,軍爺還未問你們是什麼人,你倒問起軍爺來了。真是大膽!”
那白衣女子冷冷道:“我們是什麼人你還不配問,不過你如果是他們的頭,可真要好好約束他們那雙狗眼了,若非他們是受人教唆,哼……我們只是對這些人略一懲戒而已。”
“哦?”嚴軍曹本來方聽此言的時候,勃然大怒,可聽到後來那怒氣似乎有些消退,看來這些白衣女子扣下這些人倒有些隱情在裡面的。
“秦果!”嚴軍曹喊道。
秦果一個寒顫,輕聲應道:“在。”
嚴軍曹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秦果怔住,卻有些不敢說。
南宮朔說道:“秦果,軍曹問話,你怎麼還不趕緊說說當時什麼情況?”
秦果緩緩說道:“他們……他們……”
嚴軍曹有些不耐煩喝道:“他們什麼?說啊!”
秦果全身一震,說道:“他們偷看姑娘洗澡。”
“什麼!”嚴軍曹聞言頓時一驚。
李天啓說道:“這應該是真的,方纔我們可看到那一堆鍋碗瓢盆卻不像是洗過的樣子。”
嚴軍曹搖頭嘆道:“這幫傢伙,真丟盡了我的臉!”
那白衣女子說道:“這位軍爺,此時還有何話說,你們這些兵痞難道就是大唐的勇士?那爲何不去南詔抗擊外敵,卻來這裡偷看良家洗澡?”
嚴軍曹此時臉色鐵青,他沒想到這女子伶牙俐齒,倒是厲害得很,抓住機會就是一頓冷嘲熱諷。
嚴軍曹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猛然轉身,盯着秦果道:“你呢?你也看了?”
秦果哆嗦着說道:“我……我被那三個兵勇打暈了。”
“什麼?”南宮朔怒道:“那幾個傢伙居然這般欺負你?你……”
李天啓攔住了南宮朔,“南宮大哥,別發火,讓嚴軍曹處理。”
此時他攔住南宮朔,自然是不想大**士互相之間爭鬥的事情在這些白衣女子面前抖漏。
嚴軍曹看了李天啓一眼,似乎也明白了李天啓的心思,他對着那白衣女子拱手道:“這位姑娘,是我治軍不嚴,可他們都是一些新兵,你看連軍人的衣服都沒有,想來一定是突然昏了頭,請姑娘能否放過他們?”
李天啓倒真沒想到這位軍曹居然能有如此氣量,知道是自己這邊的人犯錯在先,口氣頓時也客氣許多。
那白衣女子嘆道:“他們只是被點穴受了點鞭笞而已,真若要他們性命這些人還能跪在這裡等你們來嗎?”
嚴軍曹看來看去看不到那護衛伙伕們的三個軍士,於是問道:“那三個軍士呢?能否請姑娘高擡貴手,放過他們?對於他們本軍曹自有嚴厲處罰。”
那白衣女子嘿嘿一笑說道:“他們就是兵痞子,也正如你這位軍爺所言,夠勇敢的。不過他們的下場當然不比這些人,自然要重些了。不過這位軍爺也就不必掛懷了。自有他們的去處!”
說完,數名白衣女子忽然躍起,沒入了林子中。
嚴軍曹滿面羞愧並未阻攔,眼睜睜看着這些女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