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着天牢窗外的日落,十多天過去了,終於有人來提審了。
我被帶兩個侍衛押着,拖着沉重的手鐐腳鐐,來到了一殿內,看見了爹:一身乾淨的白衣,沒有手鐐也沒有腳鐐,神態從容淡定沒有絲毫情慌亂和恐懼。旁邊守着些侍衛,並沒有看見任何官員。
看到我爹的神色很冷淡,也不意外好像已在意料之中。
我拖着腳鐐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胳膊問:“爹,我姨呢?也被抓了嗎?”
“你姨那天出城了,不在家,現在應該沒事。”爹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大概是因爲我在這裡關心的是別而不是自己吧。
“沒事就好”我鬆了口氣,鬆開了手。
“秀雲和秀峰呢?”猛地想起,緊張地問。
“被抓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
他看着我沒說話,眼裡似乎閃過絲悲衰和不忍。
“皇上駕到”
話音剛落,我便被人按着跪了下來。
爹拼命頂着不肯下跪。
皇上進來了,揮了揮了,侍衛們都出去守在了門口。
看來皇上是要私下親自審問了。是啊,這天下剛剛趨於穩定,若是勞師動衆弄得天下人人皆知,必定會造成百姓恐慌,更甚引發內亂。
我毫不畏懼的看着那皇上,穿着黃色龍袍頭戴金冠,不愧是王者,渾身上下透着威嚴,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雙目不怒而威,目光深沉。
旁邊跟着位老臣吧,後面跟着一名侍衛和一名太監。
他走到爹面前,略爲嘲諷地說:“怎麼,不敢以真面目見朕嗎?”
爹冷哼一聲,雙掌在臉上輕輕摩擦,一些皮屑紛紛掉落,露出一張與皇上略有幾分相似的臉,額上一道劍痕延至左頰。
我心裡不由一驚,原來這十六年來看到的都是爹的假面目!
皇上回身走到準備好的椅子坐下,厲聲道:“霄陽辰,這麼多年,你還不死心嗎?如今天下初平,百姓安享太平,你爲何還要挑起爭鬥,若是國家陷入內亂,讓百姓再過上顛沛逃亡的生活!你如何對得起先皇!對得起天下百姓!!”
“我不想奪那皇位,當今太子文韜武略樣樣出衆,已有能力成爲一國之君。我殺你是要爲我妻兒報仇!”爹厲聲道。
狠狠地瞪着皇上:“勝者爲王敗者寇,當年爭奪皇位輸與你我並不怨恨,只是你不該加害我的妻兒,我那孩兒還未出世便胎死腹子,我的愛妻現在也成了個活死人,整日躺着沒有知覺,不能動彈!這份恨我不能忘!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爹幾乎要咆哮起來。
皇上聽完,面露悲色緩緩道:“當年……那是意外,並非我的本意。對於大嫂我也很內疚……”
“住口!” 皇上還未說完就被一聲恕吼打斷了。 “我們早已不是兄弟,你也不配叫她大嫂!”
冷眼看着這一場面,又是一場兄弟相殘爭權奪勢的宮廷戲,我不由冷笑。
我應該是這復仇計劃裡的一個工具吧!
平靜了一會,爹接着說:“展月寒並非我親生是我的養子,對於刺殺計劃他事先並不知情,因爲他武藝高強,爲了增加刺殺的成功率,我便讓展風把他騙上了連雲峰。一人作事一人當,你放了他。”
皇上冷冷道:“刺殺皇上,乃是誅九族的死罪,豈是你說放就能放的!”
“我這有先皇賜的一枚免死令,你放了這孩子,至於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枚免死令,你真要用在這展月寒身上?”
“我妻已死,在這世上我已無牽掛。”爹淡淡地說。
聽到爹這些話,我沒有絲毫的感動,現在說要救我的命是不是太晚了,還有什麼意義!
不管爹說的是真還是假,不管他是真情還是假意,畢竟當初是他救了我和小姨的命,畢竟是他把我養了這麼大,所以今天我不可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更不可能用他的命來換我的命。
於是我深深吸了口氣,望着皇上冷靜地說:“皇上,我原領死罪。你不能殺我爹,你們是親兄弟先皇之所以賜爹免死令,想必定是不想讓你們兄弟相殘。”
轉頭看着爹說:“爹,不管你是否是我親爹,我的命都是你給的,十六年的養育之恩,如今只能以死相報,請爹成全。”
“請皇上成全。”我向皇上磕下了頭。
“你可考慮清楚了?”皇上看着我。
“請皇上成全。”我看着皇上的眼睛堅定地說。
看到皇上看着我和爹有些猶豫,我想起了曹植的那着七步詩,於是大聲唸了出來: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這首詩生動形象的描寫了宮廷中,各皇子兄弟爲爭權奪位的相互爭鬥、互相殘殺,希望能打動皇上放過爹。皇上有些震驚地看着我,而爹則失神地望着我。
“來人,賜酒。” 然後皇上讓人除去了我身上的腳鐐和手鐐。
一個太監用托盤端着杯酒走了出來。看來是早已準備好了的。
拿起那杯酒我毫不猶豫地一口氣喝了下去,真是諷刺,我還說了句“謝皇上成全”,奇怪,我並沒有預料中的腹痛或流血等中毒現象。
“這是‘遲歸’兩個時辰後發作,你還有什麼想做的、要做的,朕讓侍衛陪你去。”皇上恩賜般的說。
哦,原來不是不用死,而是晚些死。我這一身,應該要好好洗洗,換件漂亮的衣服。
一個太監匆匆求見,拿着塊玉佩遞給皇上,並輕聲說着些什麼。
那塊玉佩有點面熟,有點像小姨拿的那塊。
“把人帶到這來”皇上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