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主管的數值計算業務部，和魏永明負責的技術部，是兩個互不隸屬的平級部門。
實際上，常浩南最早決定由火炬集團出面承接一部分數值計算業務，初衷是想要給那些對數值計算有需求，但又沒有足夠能力的TORCH Multiphysics用戶提供售後。
從這個角度上，他曾一度考慮過將數值計算業務部設爲技術部下面的一個二級部門。
但還沒等他把這事最終確定下來，這個原本只是當陪襯的業務本身卻成爲了新的爆點。
很多小型公司，或者一般的高校眼見火炬集團提供這種服務，乾脆放棄了自己從頭開始搞模擬的打算，直接把相關業務全部外包出來。
起初常浩南還覺得這樣有些耽誤事，因此定下規則要求優先服務那些購買了TORCH Multiphysics的用戶。
然而業務量卻絲毫不減。
最後沒辦法，只好不斷擴充數值計算業務部的規模，然後將其正式列爲了公司的主營業務之一。
後來，他們甚至時不時能夠反超軟件部門的利潤。
因此，二者之間雖然也有合作，但多數時候還是分別負責各自的那一畝三分地。
至於那個“秘密撒手鐗”，既然是給2.0版本TORCH Multiphysics準備的，而劉洪波這邊還沒用上，自然一無所知。
照理來說，對於這類影響較大的項目，出於穩妥起見，應當選擇儘可能熟練的計算工具，也就是性能穩定的老版本來完成。
但眼下，達索那邊催的實在太緊。
再加上聽常浩南那意思，這撒手鐗還是他本人開發出來的。
那麼，劉洪波也願意一試……
……
很快，大概十來名業務骨幹就被拉到了火炬集團頂層的一間辦公室裡。
而常浩南早已經坐在會議桌首位，等待着衆人了。
實際上，在擔任航空動力集團總規劃師，以及京航大學教授以後，他就很少回到火炬集團這邊辦公了。
所以，一些新入職的員工，甚至都未必見過常浩南本人。
好在剛剛走進來的這幾個人都還算眼熟，應該來自火炬集團最早的那批成員。
劉洪波給其餘幾人安排好位置，緊接着自己也坐到了左手邊距離常浩南最近的地方：
“常總，按照您的要求，這幾位同志要麼跟我一起過參與過冰飛集團那邊直升機項目，要麼本來就是從當年航空工業總公司那邊跳槽過來的，都有飛行器相關的設計經驗……”
前些年擴充數值計算業務部的時候，整個華夏範圍內，能熟練掌握此項技能的人手還比較少。
而且，其中偏偏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常浩南在航空工業系統中帶出來的“徒弟”們。
比如601所的林示寬等人。
那段時間，恰好又趕上火炬集團被上級領導點名表揚爲“高新技術企業”的典型。
所以，爲了體現對常浩南的支持，也是爲了解決國企編制縮減後一些編外人員的工作問題，雙方一拍即合，把其中一部分人的工作關係轉到了火炬集團。
在當時，後者還是科學院系統下面的企業，兩邊算是皆大歡喜。
誰承想沒過兩年功夫，火炬集團竟然成了航空動力集團的全資子公司……
這下就成了“資敵”了。
不過，也正因爲有了這些人，常浩南前兩天才有底氣單獨接下這一機翼設計任務。
否則光靠他和劉洪波……
累死也趕不上時間節點。
“同志們，我這裡現在有一個法國達索集團的提交的計算申請，是一架高速公務機的翼型設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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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皆坐定之後，常浩南首先用最快的速度，三言兩語地介紹了這一項目的大概情況。
緊接着，便把話題轉移到了今天的重點上面：
“這個活時間緊任務重，靠現在老版本TORCH Multiphysics的算法，容錯率相當低，根本沒有幾次試錯的機會，所以需要一些新的計算工具來提高效率。”
“本來，2.0版本的新軟件正好在這種外流場模擬的計算任務上進行過優化，不過軟件本身還沒有完成測試和封裝，沒辦法直接拿來用。”
“好在其中跟CFD有關的一項優化已經做完了，可以以自定義功能模塊的形式，在目前1.32版本的軟件當中應用……”
“……”
TORCH Multiphysics能夠受到諸多頂級研究機構的歡迎，除了本身的優秀性能以外，這個高度自由的自定義模塊也是一大主要原因。
它允許高水平用戶自行編輯模型或是算法，並將其整合到軟件當中。
雖然仍舊存在一些限制，但對於1997年那會的軟件行業來說，已經幾乎相當於無限的想象力了。
……
坐在這間會議室裡的人，過去幾乎都和常浩南在同一個研發團隊當中工作過。
所以，當聽他說到有一項新的優化時，大家如同條件反射一般，齊刷刷地把本子給掏出來了——
太熟悉了。
彷彿又回到了過去一起做項目的日子。
而見到這一幕的常浩南，此時也是會心一笑。
緊接着放下茶杯，如同當年一樣，起身走到了一面移動黑板旁邊：
“簡單來說，湍流問題仍然是目前制約工程流體仿真的主要因素，而在兼顧效率和精度要求後，目前能夠廣泛採用的方法仍然以雷諾平均方程爲主。”
“但對於複雜的工程流體運動，比如流動分離和轉捩預測來說，卻需要一種兼顧不同流態的湍流模型必然能夠大幅提高工程流體仿真的效率和精度。”
“因此，我對過去常用的兩方程模型進行了一些改進，只對湍動能進行輸運，而對其它湍流變量採用高階降維方法進行代數求解……”
這個時候，下面不知道誰突然小聲插了一句：
“新的湍流模型……不如就叫常氏湍流？”
半開玩笑的語氣引發了一陣善意的笑聲，也算是恰到好處地排解了會議室中有些緊張的氣氛。
而在歡聲笑語當中，有不止一個人，真的把“常氏湍流”作爲名字，寫在了自己的筆記本上……
談笑之間，常浩南已經在黑板上寫下了所有人都再熟悉不過的N-S方程。
當然，對於獵鷹Z項目的速度區間來說，無需考慮體積力和額外加熱項。
Q/t+(F-Fv)/x+(G-Gv)/y+(H-Hv)/z=0.
“笛卡爾座標系與計算域物理位置直接重合，但需要對網格的密度變化採取額外的處理方式，並不適合直接進行編程計算，因此需要先把將物理空間(x，y，z，t)轉化爲計算空間(ξ，η，ζ，τ)……”
“從我們過去就經常解決的湍流模擬封閉性問題中可以發現，混合長度的求解及確定需要與湍流場邊界條件和流動條件等聯繫起來，並沒有一個普適方程存在，爲了解決這一問題，我將以尋求空間湍流結構的混合長度分佈爲手段，建立一種雷諾應力與時均流場的普遍聯繫……”
“……”
常浩南所介紹的內容，難度相比於當初已經有了堪稱質的飛躍。
尤其是在數學理論層面。
好在，這些年來，其他人也並沒有閒着。
大量的計算經驗累積，多少也增強了他們對於計算模型和算法的理解。
因此，儘管並不能完全聽懂常浩南所用的全部理論知識，但至少，大家都還跟得上思路。
相比於當年每講一段就會被人打斷提問的情況，已經好了不知多少。
而這，纔是常浩南自打重生以來，所留下的最寶貴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