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江,南-匯郊區,某海濱豪華府邸。
府邸的豪華程度,難以一言形容。只能說,這裡的花園,還帶高爾夫球場、海濱私人沙灘,以及一座遊艇碼頭。
一個60出頭、頭髮花白的胖子,在客廳裡等候了許久,纔有通傳的僕人引着此間主人,出來接見他。
主人家約莫五十出頭,身邊還帶着個年輕人,似乎是他的子侄輩。
胖子立刻滿面堆笑地迎上去,口稱“兄長”“賢侄”云云。
若是有錢塘人見到胖子這張臉,一定會大吃一驚:這不是錢塘“土司”汪樞機麼?
快六十歲的人,喊比自己小十歲的人“乾哥哥”,實在是一種比較奇葩的景象。
不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縱向對比一下,歷史上比這奇葩的例子多了去了。想當年石敬瑭喊耶律德光乾爹的時候,不也比耶律德光老了十幾歲麼?
五十多歲那人似乎精神不太好,諱莫如深地和汪扯了一會兒不鹹不淡的話,就回屋裡去了。留下那個三十歲光景的年輕人,和汪聊聊。
年輕人一開始有些拘謹,等長輩一走,立刻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
“世叔,最近錢塘那邊,沒什麼大事吧?”
汪老臉都笑出褶子來了:“姜公子說笑了。怎麼會有事兒呢——上交所的事兒,您就近盯着,顧莫傑要是有小動作,還能瞞過您麼?至於日常經營,一切都很正常。
我還按照您的吩咐,最近隔三岔五讓市府開各種高新企業產業會議,拉着顧莫傑務必出席,看他的樣子,也沒工夫到處飛的。
他身邊幾個人,尤其是古勇將和費莉蘿,如今也經常在錢塘圈子裡露面,絕對沒有出國過。而且凡是我可以調動的力量,不管是監聽還是信號定位,能上的技術手段我都讓市局的人秘密上了。”
那三旬公子臉上閃過一絲不快與得意兼有的表情,冷着臉說:“世叔說笑了,君子慎獨嘛,該叫‘世侄’的,你就照舊。犯法的事情,咱也不能做。”
“是是是,世侄說得對。”汪點頭哈腰不止。
“這次的事情要是成了,我也不會忘記你的功勞的。別小看初音娛樂的關聯交易否決權,一來一去,每年起碼可以多留百億在公司內部,25%的控股權,就是一年25億的額外分紅了,旱澇保收。
這還沒算本來就有的那部分紅利,要是都算上,一年60億的好處都不止——一次性投入600億做這個買賣,值。”
“生意上的事情,我一個公務員怎麼懂?世侄是美國回來的,見識當然不凡。您看準了的生意,肯定錯不了。”
“所以,上點兒心。只要你幫我盯緊了,不讓對面耍手段。事成之後,還怕少你一份每年一兩億的細水長流麼?”
“是是是。”
姜公子也不知和汪又聊了點什麼,蒐集夠了情報之後,就讓僕人把汪送走。
看樣子,和初音集團攤牌的日子差不多就要到了。該好好梳理梳理,自己這邊的所有勢力,還有沒有被初音挾持着的痛點,免得到時候投鼠忌器。
姜公子腦子很好使,一杯茶的功夫,就想起還有個電話沒打。
於是他撥了號碼,打給他的另一個家奴。
說是家奴,那只是相對而言。真放到外面去,好歹也是中字頭大央-企的一把手。
“常叔,蘋果那邊,進度沒耽誤吧?iphone合約機什麼時候能研發出來?”
“小姜?怎麼突然問這事兒?蘋果那邊原來報的iphone4上市計劃,是10年暑假。後來我們要求加急,他們加快了進度,力爭明年二季度甚至春節後拿出來吧。再急也急不得了,出什麼事兒了麼?”
“也沒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下半年如果合約機不讓用‘初心’,你要隨時有備胎換下來。就算沒蘋果,先頂上htc或者lg也行。當然,如果初音那邊不作耗,那就最好。”
“……行。”常叔僅僅稍微猶豫了一下,就乾脆地答應了。
……
如果能夠看到剛纔姜公子打電話的這幾幕,或許連顧莫傑自己都會詫異:他不是素來和中-電信、中-聯-通兩家關係甚好的麼?
每年幾十億的“初見”短信套餐費上供供着,每年幾百萬臺的合約機和限網機賣着,怎麼可能說被盯上就被盯上?
會這麼問的人,只能說,對國情太不瞭解。
國企,本身就不是總經理的私產。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領導派系換了之後,原本合作愉快的對象,立刻轉爲敵對派系,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何況,2009年年初,國內的電訊業界,還發生了一樁重磅的運營商變故——2009年1月7日,經國-wu-院同意,中-聯-通和中-網-通合併,成立了新的中-聯-通。各層權力架構進行了充分的洗牌。
國內有線網絡市場,素有南電信、北網通之說,市場涇渭之分明,簡直和“北喬峰南慕容”有一拼。網通系官府勢力之盤根錯節,尤爲顯著。
此聯通,已非彼聯通。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2009年才傳出了聯-通與遠在美國的蘋果公司秘密接洽,準備明年換蘋果的iphone4,作爲主推的“沃”合約機。
主推iphone4,就意味着把目前的“初心”手機,從聯-通合約機頭把交椅的位置上扯下來。
蜜月期的結束,其實早有預兆。
掛掉和常叔的通話,姜公子看着日曆數日子,一邊關心關心歷史行情,算着手頭的現金流和槓桿期,不時吐槽一下顧莫傑的奸詐。
“這廝肯定察覺到了,放量越來越慢,最後8%一直捂着等漲價。看來,能混到全國十大富豪,都不是蓋的。”吐槽的時候,姜公子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
不過,那又怎麼樣!
去年的全國首富,黃廣裕,不也是說進去就進去了麼!不聽話的狗,就乖乖吃牢飯去吧!
就算你顧莫傑的海外底子更厚,難道還能捨棄在國內的家業不成!
國內的國情,註定了富豪不找靠山,是沒有前途的。
“但是,他在等什麼呢?股價已經這麼高位了,最後8%,難道還有人和我搶?除了我,還有誰會覺得初音娛樂的股價哪怕賣45塊錢一股,都是值的?如果等不到人出手和我搶,早拋晚拋能有多少差價?”
有價無量,一切都是虛的。
靠虛炒股價,或許幾百萬股幾千萬股的小“散戶”還可以金蟬脫殼。(真.散戶:求做幾千萬股的“散戶”……)
但對幾億股級別的巨頭莊家,是沒有意義的。
分析完股價走勢和成交量,盤算了一下市面上的籌碼還有多少沒被引出來,姜公子陷入了進一步的沉思。
“難道,他是在等邁克爾傑克遜的演唱會結束?他認爲這個演唱會的成功,足以把一個市值已經浮誇虛高到400億美元的公司,再明顯拉高一個檔次?
瘋了吧?
就算邁克爾是神,幫他多擼1億美元的利潤——相對於幾百億美元的公司,連根毛都不算啊。
不對!肯定是留了別的可以劇烈波動股價的後手。”
姜公子懂資本,可惜不懂互聯網技術,也不懂硬件。
以他的想象力,很難想象顧莫傑手裡,短時間還捏着什麼讓股價暴漲的底牌。
於是他索性不去想了。
“80億本金,5倍槓桿率,已經持有初音19%的股權了。只要再收到7%,就足夠‘絕對狙擊關聯交易’。
雖然美國四大投行現在都不做垃圾債槓桿了,十倍的槓桿率咱還是弄得到的。
我就不信這麼多錢砸下去,還不能收夠我要的份額!難道還有巨量吸盤,敢在50塊以上放量吸?”
姜公子最後兩句自言自語,其實頗有給自己打氣的意味。
說實話,2009年真不是一個玩槓桿收購的好時機。連美國那邊投資銀行也紛紛倒閉,垃圾債產品衍生的槓桿收購隨時有難以爲繼的風險。
出借資金的機構,對強制平倉的觸發條件也更加敏感了,允許使用的融資槓桿倍率,也比往年低得多。
美股市場,槓桿倍數可以有幾十倍。而境外做中國市場的,默認最多隻給10倍,這是有道理的。
因爲中國股市有跌停板的設定,一個10%封死之後,想強制平倉都賣不掉;
不像美股那邊,一天跌20%甚至30%都可以。無論跌得多慘,想割肉隨時可以割,最多割起來痛一點,但是不存在反覆往死裡剁都剁不下來這種情況。
可是,富貴險中求。
誰讓初音娛樂的大小非解禁,恰好在09年4月這個槓桿籌資不容易的時間點上呢?現在不下手,將來就更麻煩了。
哪怕明知道如今不是槓桿的好時機,哪怕明知中國市場的槓桿倍率特別低,也只有鋌而走險了。
……
姜公子每天讓手下人盯死了初音集團高層的動向,自己則坐鎮中樞,小心翼翼地確保資金不出問題。
5月23日終於來臨了。
這是一個星期六,這天晚上,就是邁克爾傑克遜的中國首演。
八萬人場的票早就賣完了。
甚至市內連同明年的世博會場館,都佈置了好多巨幕戶外觀覽場地,供買二等票的市民進場觀看——這種景象,就像那些世界盃東道國人民,在本國球隊參加世界盃時差不多。
比如02年韓日,14年巴西,都有百萬級別的球迷,擠在漢城或者里約街頭,看街頭聚會場所大屏幕上國家隊的直播。
只不過,足球直播是不要錢的,而演唱會的直播也是賣票的。只是票價比八萬人現場要便宜很多,也就相當於幾張電影票的錢,多多少少也能感受一下幾萬人起鬨的氛圍。
“或許,該去八萬人體育場看一下現場?”一大早起牀的時候,這個念頭就從姜公子腦海裡冒了出來。
他下意識地覺得,顧莫傑一直以來期待的初音股價進一步飆高的契機,就只剩這一點了吧?
以他的身份,哪怕臨時弄一張黃牛票,也是很輕鬆的。
然而,就在他吃早飯的時候,手下人臉色難看地送進來了一份情報。
昨晚他睡覺的時候,剛剛在美國那邊發生的產業界大事。
“初音原創斥資23億美元、約150億人民幣,與位於舊金山的盧卡斯影業達成收購意向。將全資收購盧卡斯影業最大的子公司、工業光魔,以及附帶的天行者音效、盧卡斯動畫。”
“噗!”姜公子一口小米粥噴在餐巾上。
“特麼的都怎麼盯人的!顧莫傑古勇將都在國內,150億的收購,誰特麼去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