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
學習塾的小測驗結束，看着最終的考試結果，森見心底沒什麼波動。
這裡可不是學校，大家競爭的就是各自的學習能力，因此考試成績也沒有任何私密性可言，每個人的具體分數和排名都列了出來。
【第一位·森見一葉】
而一起來的小笠原只比她低了兩分，排名都已經快跌出前十了。
競爭真激烈啊……
“那麼，今天就到這裡了。”
今天的課時已經結束，學習塾的教師宣佈下課，先一步離開了教室。
森見收拾着東西，小笠原就坐在她旁邊，長長地嘆了口氣。
“真可怕……就錯了一道選擇題，直接掉到第八了。”
她低下頭，看着桌上的試卷，“難道大家都做出來了嗎？”
“也有可能是蒙的。”森見說道。
“我怎麼就蒙錯了……”
她笑了一下，將筆記和試卷裝進書包，又提了提，“你還不回去？”
小笠原嘆了口氣，還是爬起來收拾了。
“明天是週末了，待會兒要去哪裡逛逛嗎？”
“今天就算了，我有約了。”
“啊，對……今天是星期五來着。”
“約我不如去約小林同學。”森見又說道。
“……那個傢伙去學摩托車了，纔沒有時間。”
她望了望窗外，“今天不是在下雨嗎。”
“是在教室裡上的課吧。成瀨不也纔剛考出摩托駕照嗎，一葉應該挺熟悉的吧？”
“我沒去過那邊。”
森見提起書包，“這麼說，小林同學也是跟風去學的。”
“是啊，誰讓他上次看到成瀨的摩托車了。”
“如果是看上了他的車型，打算買一輛同款摩托車的話，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吧。”
“我也不知道，回去問問……”
等小笠原也收拾好東西，兩人一起離開了教室。
“下雨天好討厭啊，樓梯上都是溼噠噠的。”
“是啊，所以要小心一點。”
而來到樓下，看見等在樓梯底下的身影，小笠原立即扭頭：“成瀨來接你了。”
“我看見了。”
森見倒是平靜得多，因爲他剛纔就給她發了消息。
兩人道別，目送小笠原朝着不遠處的中央車站走去，她又看向成瀨。
“到底是什麼難找的地方，還需要你過來接我。”
“光找的店，在南橫町那邊的一條小路上。”
成瀨撐開雨傘，“是個安靜又偏僻的地方，據說以前是家高級料理亭，現在改行做居酒屋了。如果不是她帶路，我大概一下午也找不到那家店。”
“是嗎。”
森見也沒多問，直接擠進他的雨傘底下，“那你帶路吧。”
“……你的傘呢。”
“不想淋上雨，弄得溼噠噠的。”
“你在開玩笑嗎，雨傘不就是拿來淋雨的。”
“別廢話了。”
她握住雨傘的傘柄，表明自己堅決不打算出去的態度，“待會兒雨又要變大了。”
“……”
看了眼她胸部旁邊從書包裡露出半截的摺疊傘，成瀨終究沒有伸手去抽出來。
還好他的傘也足夠大。
離開車站前的大樓，兩人走進雨裡，往南橫町那邊走去。
“尚子她們過去了嗎。”
“光去接海星了，這會兒應該也在過來的路上了。尚子那邊還沒結束，我待會兒再去接她。”
成瀨望着前面，“本來是打算接她的時候再順便接森見的，誰知道你今天這麼早就結束了。”
“真不嫌麻煩。”
“她是我的女朋友，再麻煩我也樂意。”
森見撇了下嘴，又提了提肩上的書包帶子，往他那邊擠了一些。
“喂……”
“過去點，我肩膀都快淋到了。”
到十字路口，斑馬線另一邊的信號燈閃爍着綠光，兩人都不想跑過去，就停了下來。
幾次閃爍後，綠燈熄滅，紅燈亮起。
橫向的路口汽車往來，車輪碾過，不斷激起嘩嘩的水聲。
啪嗒啪嗒啪嗒——
兩人無話，雨水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忽然變得無比清晰。
就像一個倒扣的碗，雨聲在傘下不斷迴盪，外面的聲音都被蓋過去了。
喧譁又安靜。
望着路上的雨花，森見又扭頭看了看傘下的另一個人。
他看着前面，眼睛往這邊轉了轉，在與她發生接觸前又望向了路上的車流。
他的雨傘依然撐在她的頭上，彼此間卻總是保持着一點距離。
若即若離，總是這樣……
而現在還是安全的範圍，在“驚嚇”到他之前，她其實還可以再靠近一點。
可她沒有動。
勞累辛苦了一個星期，在可以稍微放鬆一點的週末到來之前，她不想自尋煩惱。
至少在每個星期例行的聚餐時，她不希望自己享受免費大餐的心情被別的事情所幹擾。
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進或是退的抉擇讓她格外心焦，保持現在這樣的距離，也沒什麼不好。
既不用思考徹底放棄後要如何自處，也不用糾結到底怎樣才能取而代之，更不用考慮那個荒唐至極的念頭……
保留着餘地，不進也不退。
雖然這樣也並不輕鬆。
“好累……”
“辛苦了。”
森見怔了一下，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聲，隨着剛纔的嘆息說出了口。
安慰得這麼快，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嗎……
她還是忍不住靠近了。
“那就讓我稍微靠一會兒。”
而剛靠上他的肩，她便發現，前方路口的信號燈已經跳了顏色。
他站着沒動，也沒看她，緊握着手裡的雨傘。
“該過馬路了，優等生。”
“哦。”
即便只有短暫的一小會兒，也足夠讓她滿足了。
等森見重新站直了，成瀨才繼續往前走去。
通過這邊的路口，他帶着路，她跟着他，又彎彎繞繞地走了十來分鐘，纔在一條小路上找到那家藏得很深的居酒屋。
森見在門口停了下來，左右張望。
“唔，這邊……”
成瀨回頭，“你來過嗎？”
“我好歹也是在這個地方長大的，哪有什麼從沒來過的地方。”
森見擡手朝另一邊指了指，“在那邊的路口，應該有一家很小的學習塾，我看過他們的廣告。”
“學習塾嗎。”
“主要還是離得有點遠，我懶得跑，而且也實在有點小了，沒什麼名氣，就沒有選擇這家。”
“價格方面呢。”
“沒了解到這個地步——你有興趣？”
“隨便問問。”
成瀨朝那邊的路口看了看，完全沒有仔細瞭解的興趣，轉身便走進了面前的居酒屋。
或許因爲這裡之前是高級料理亭的關係，這家居酒屋整體風格偏於清幽，外面的小院子裡開滿了紫陽花，唯一的標識就是門口掛着的一個寫着店名的燈籠。
森見很喜歡這裡的環境，但也有點擔心，“不會很貴吧？”
“不會，只比我們上次去的那家居酒屋稍微貴一點。”
聽到價格不高，她反而開始爲這家店擔憂了，“開在這種地方，生意怎麼樣。”
“聽光說似乎還不錯，有些人就喜歡在這種不太熱鬧的地方喝酒。”
“我就是這種人。”森見先一步走到了前面，“雖然現在還喝不了酒。”
往裡面走了走，她又回過頭：“包間訂了嗎。”
成瀨收起雨傘，對着外面甩了甩。
“沒呢。光就帶我過來看了看，然後她去接海星，我來接你了。”
“那我們在外面等着？”
“站着不累嗎，還是進去吧。”
兩人進去，成瀨要了個包間，裡面佈置得很乾淨，還可以看見另一邊的後院。
“可以遲一點再點單嗎，我有朋友還沒來，大約二十多分鐘的樣子。”他問了一句。
“可以。”
店員回答之後就先離開了，成瀨在桌邊坐下，森見則在緣側的地板上放鬆地躺了下來，眼鏡和書包都隨意丟在一旁。
這一側的幾個包間都連接着幽靜的後院，而緣側上多了幾個可以移開的隔斷，彼此互不打擾，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連接在一起。
嗡嗡——
看了看手機上的消息，成瀨很快回復，又看了在緣側躺着的森見一眼。
她是長髮，但也不算太長，此時在地板上散開，就像一朵綻放的黑色雨花。
“別睡着了。”
她沒反應。
成瀨也想看看後面的院子，便起身走了過去。
繞過森見，他站在緣側，左右環顧了一圈。
小院清新雅緻，但也僅此而已。
“我都睡着了，你不對我做點什麼嗎？”地板上的睡美人忽然開口了，一隻腳勾了過來。
“……”
成瀨低頭看了她一眼，他唯一打算做的，就是離她遠點。
這樣想着，他往旁邊退了一步。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