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日內瓦

名謙認爲,對列強的修約談判之所以陷入困境,主要原因就是列強對中國的合理訴求採取拖延的辦法,虛以委蛇,這一點無論是顧維鈞還是什麼人都是不可能改變的。相較而言,與蘇聯和德國這種國際社會棄兒的會談更爲順利一些,畢竟這兩者都是做生意的,只要有利可圖,絕沒有搪塞的道理。

但是英美就比較麻煩,滿腦子日不落帝國的餘暉,放不下身段。爲了打破僵局,勞動黨中央找到了一個突破口——法國人。

法國跟中國的恩怨從滿清時代就開始了,在列強中,法蘭西人屢戰屢敗,對中國人相對比較客氣,跟勞動黨打交道的時間比較久。更重要的是,法國是個西方大國,卻在中國周邊有着利益,而這份利益已經被胡志明啃得跟奶酪一樣了。

最早派去越南的軍事顧問正是龍牙的首任隊長羅三炮,後來這個江洋大盜帶着他的人渣敢死隊在順化做了一件驚天大案。越南實際上是法國殖民地,但名義上還是有國王的,這個皇帝就叫做保大皇帝,今天如果你有機會去越南順化還能看見他的皇宮。

當年的保大皇帝只有20歲,非常年輕,而且還很帥氣。羅三炮帶着幾個越南學徒光着腳丫,揹着衝鋒槍竟真的潛入皇宮。當然,他們幾個倒不是要行刺皇上,而是想弄到點貴重物品,那年月勞動黨給胡志明的武器不白給,都是要用東西換的。羅三炮等人鑽進皇宮,偷的就是金子,但是皇宮太大,這幾個人找不到目標,只好到處亂摸,最後偷出來三件東西,一個黃金做的鎮紙,一個黃金做的痰盅,還有用來包裹髒污的絲綢褲子。羅三炮得意的宣傳他的盜竊技巧的時候,胡志明差點沒被他氣暈過去,前兩樣還好說,最後一樣明顯是皇帝的內衣,也就是說,他們當時已經非常接近保大皇帝,卻只偷出一條內褲。

在法國人這邊,事情可就不是這麼簡單了,堂堂皇帝,內褲都被人偷了,這還得了!偏偏羅三炮這傢伙賊膽包天,偷了也就偷了,還留下字號——盜金者,印共胡志明是也!

這還了得?!法國人立即組織大規模圍剿,在越北山區鏖戰數年,一開始印共根本不是對手,損失慘重,但很快,從中國進口的“小米”衝鋒槍改變了一切。在茂密的越南叢林裡,無論多麼訓練有素的法國士兵也無法抵擋一個剛剛背上“小米”的農民,只要發生遭遇戰,法國步兵馬上就會被幾支衝鋒槍壓得擡不起頭來。

在1933年的越北大圍剿中,法軍死傷1.6萬人,完全喪失了進攻能力。胡志明由此向南發展根據地,1934年,印共發動順化戰役,是役雙方傷亡盈野,面對德國人的威脅和膿瘡一般的越南局勢,法國不得不尋求外交途徑解決問題。

在西方大國中,法國最先承認新中國政府,建立外交關係,同意交還廣州灣租界,同時放棄庚子賠款以及其他不平等條約賠款。而中國政府則通過外交渠道向釋放被俘的法國士兵,同時答應調停印度支那問題。

這個答應可不是普通的答應,實質上是在中國和蘇聯的壓力下,要求印度支那共產黨接受南北分治的方案,以北緯18°爲界,南部仍屬法國殖民地,而北部則成立印共自治政權。勞動黨派出了相當友好的談判代表——顧維鈞,這是一種很高的禮遇,要知道當年跟英國人談判,勞動黨派出了胡必成和孫璇兩大嘴炮。

很快,中蘇代表與法國代表一同在日內瓦會面,商談印度支那和平問題。等等,越南和法國的和平協議,由中國和蘇聯的談判代表出席,這算什麼意思?不奇怪,蘇臺德問題不也是英法德三國代表討論就決定的麼?蘇聯人還算義氣,邀請胡志明派人去旁聽。

顧維鈞看着那個眼中冒着無明業火的越南觀察員,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那時的中國就是現在的越南——

弱國無外交,強國無節操!

中蘇調停,實際上還是蘇聯調停,中方談判。斯大林對名謙支持印共取得如此成功是很滿意的,當時世界共產主義局面還沒有打開,東歐那些國家動輒反蘇,勞動黨不僅在中國奪取政權,爲蘇聯除了一患,還在越南扶植了一個政權,讓蘇聯艦隊有可能獲得一個暖水港,鐵人真的是做夢都能笑醒。斯大林這個人最講實際,他纔不會去幫胡志明實現一統越南的民族理想,而是變着法子想讓印共儘快建立國家,成爲蘇聯的衛星國,然後儘快把暖水港租給蘇聯。

斯大林特使把想法一說出來,印共領導層敢怒不敢言。胡志明不得不前往中國,找名謙商量。結果名謙給他的答覆是,尊重第三國際的決議。完了名謙還給他算了筆賬,如果法國人撤退,那麼現在尚未佔領的河內、順化等地都將兵不血刃的落入胡志明手中,這可以少死很多人!建立政權以後,越南可以發展工業,建立軍隊,到時候再統一全國,不是比現在鑽山溝更好嗎?再說了,雖然法國新敗,但世界第二強國的實力仍在,如果捲土重來,結果猶未可知吧?

好吧,名謙的意思是,膩膩歪歪打下去,誰都撈不着好,不如你做你的胡主席,我買我的法國潛艇,大家就地分贓,以後有機會再幹一票大的就是了。

就這樣,中蘇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把越南人忽悠到了談判桌上旁觀。

這個時候中法談判已經結束,法國人也簽字了,放棄本來就所剩無幾的中國特權。而在印度支那問題上,法國人則比較強硬,要求以北緯19°爲界,這個條件立即被蘇聯代表駁回,如果這樣蘇聯人就拿不到暖水港了。而越南代表的提案更爲奇葩,要求以北緯13°爲界,同時老撾、柬埔寨北部也要劃入越南。這種獅子大開口的要價當然不會有什麼效果,但卻不是沒有依據的,印共的根據地早就推到了南方,只不過法國人不承認而已。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印共觀察員又吵又鬧,不接受中蘇方案。不得已,顧維鈞只好拿出中蘇越三方黨中央的決議,越南代表這纔不得不同意停火談判。

蘇聯人提出,既然大家的方案分歧太大,那不如就平均一下,(19AA13)/2=16,這樣吧,就在北緯16°停戰,以北歸自治政府,南面還是法國殖民地。蘇聯人的算盤打得可精了,如此一來,越南峴港就會劃歸北越自治政府。法國人根本沒法同意這個提案,如果這麼劃分,順化和皇宮都要劃歸北越,那保大皇帝怎麼辦?最後各退一步,北緯17°停戰,法軍撤離越南北部,印共遊擊隊撤出越南南部,實現和平。

關於這份協議,後世存在着諸多陰謀論的說法。有人認爲是斯大林爲了共產主義運動的面子,授意越南接受了這份提案,也有人認爲,是吳名謙無情的出賣了胡志明,換取同法國的關係正常化。但後來有人在勞動黨常委張路的日記裡看到這麼一段話:越南要統一需要死五個人,可越共只有五個人,而中國有十個人,如果中國肯死兩個人,那麼越共只需要死三個人就能完成統一。我想知道的是,那兩個人是誰的兄弟,誰的丈夫,誰的兒子。

總的來說,現實的斯大林和現實的吳名謙聯起手來讓理想主義的胡志明回到了現實,當然,印共內部有很多人不滿這個決定,認爲只要再給一點時間他們就能擊敗法國人。不過歷史不容假設,捲土重來未可知,誰敢保證胡志明能一直贏下去。

斯大林得到了他想要的衛星國,甚至包括一個暖水港,而名謙得到了他想要的中法關係。鄧希賢幾乎是第一時間趕往法國,洽談施耐德m1928火炮的技術引進和法國潛艇的購買。這樁生意以後再說,在日內瓦和會進行的時候,胡必成這邊也在跟列強打着嘴炮。

英美不想承認勞動黨政權,原因倒不是因爲這個政權跟德國和蘇聯走得很近,而是勞動黨打算賴賬。

什麼賬?

這筆賬包括但不限於,庚子賠款、袁世凱善後大借款、西原借款等。一共多少呢?744447593.98銀元,大概……九位數吧。

九位數!你知道是多少條生產線,多少噸鋼鐵嗎?名謙纔不是傻瓜,對於不平等條約賠款,新中國政府一概不予承認,對於舊軍閥鎮壓人民所借惡債,新中國政府一概不予承認。新中國在對外談判中的態度一亮出來,別說英美,就連意大利都忍不住了,立即提出抗議,刷刷存在感。勞動黨根本不甩意大利拉麪國,反正你也沒有在華軍力,有本事派軍艦過來試試?意大利當然不敢試,自然連參加談判的機會都沒有。

接下來還沒完,勞動黨提出,新中國政府將收回一切在華租界。

英美這下子炸了,好啊!不僅要賴賬,還要趕我們走!這能忍?英美公使館看着天上飛過的上百架轟炸機,最後還是決定忍了。

有一個國家不想忍——日本。雖然不明白中國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得罪英美,但日本人看來,中國拒絕繳納賠款,收回租界的做法就是針對日本的。

在英美還沒來得及吭聲的時候,日本就在談判桌上威脅中國代表,如果不收回這些無理要求,日方將不保證兩國處於和平狀態。

1934年7月7日,中日代表在上海日內瓦飯店進行最後一輪談判。

已經得知人民軍攻入山西的日本代表非常憤怒,首先要求中方停止對華北自治政權及事實上自治政權的軍事進攻。

這種無理要求自然不會有什麼結果。中方代表則提出,要求日本歸還所有在華租界,包括杭州、蘇州、虹口等五處。

日方代表也當場拒絕。

接下來的庚子賠款等內容更是無從談起,日本人氣得哇哇亂叫,氣氛非常緊張。

看到這種樣子,中方代表直接向日本人通告,在1934年10月1日之前,中方將首先收回杭州租界,然後再陸續收回其他租界,限令日本方面撤離,否則後果自負。

當場談崩。

之後,又發生日本海軍公海攔截中國“商船”事件,綏遠“八·一四”空戰事件,天津黑社會擊斃日本浪人事件,中日關係陡然緊張。

9月18日,日本特務組織發現,人民軍機動兵團第4軍姚令儀所部已經逼進杭州。

日本人立即警覺起來,人民軍該不是要進攻杭州租界吧。日本在華租界一共五處,上海那邊是最大的,杭州這邊的租界影響力遠遠不如上海,而且也只有日本一家有租界,勞動黨這是幾個意思?

李德勝是這麼考慮的,如果進攻上海的日本租界,那麼必然要面臨日本海軍的炮火,同時也要面對上海的日本陸基航空兵,這樣子打人民軍勢必要吃虧。面對日軍上百艘艦艇,人民軍空軍的轟炸機部隊還沒有那個把握全殲對手。

但如果將目標鎖定在杭州,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杭州距離上海一百多公里,遠在日軍艦炮支援範圍之外,這樣日本海軍就使不上勁了。等等,杭州不也是沿海城市嗎?對!但你聽說過杭州有什麼有名的海運碼頭嗎?沒有吧。

爲什麼吶?

因爲杭州外面那條江叫做錢塘江!那年月的錢塘江還沒有大橋,但保證一定會有大潮!日本人要把軍艦開進來,那才叫腦子進了水呢!不僅是軍艦開不進來,飛機也很難施展,日本陸基航空兵在上海,距離杭州有一百多公里,而這一百多公里全部都是敵佔區,這樣一來日本飛機隨時隨地被中國防空哨偷窺,一定會遭到攔截。

在地勢平坦的杭州,日本租界裡的駐軍既無法構築堅固工事,也不可能利用什麼地形地物,只要人民軍把德制37mm反坦克炮一推上去,裝甲車扛一扛,日本兵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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