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狼——”四目對視的瞬間,他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很小,聽得不真切,就連他的目光也朦朦朧朧,似乎帶着水霧,與他對視的瞬間,我的心微微顫了那麼一下,不知爲何?
“梟狼大駕光臨,小伊這丫頭怎麼不懂事,茶涼了都沒換?”我責怪地說,我知道小伊就在身後,所以故意說得聲音大一點。
“小姐,我這就去換茶。”聽到我的話,小伊趕緊去熱茶去了。
“梟狼兄,別來無恙吧。”我笑着問,儘量笑得絢爛一點,我不想讓他以爲我過得不好,他聽到我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回去看過紅狼他們了吧?你手下現在過的生活,你還滿意吧,如果有什麼不滿意,可以跟我說。”聽到我的話,他還是點了點頭,從見面到現在,他就是喊了一句小母狼,其餘時間除了點了兩次頭,就是沉默,他以前也不算朵花,但卻不像今日那般沉默。
就在這個時候,小伊捧着茶壺過來,手一傾,茶水倒在杯子裡,嫋嫋茶香飄蕩出來。
“梟狼兄,請喝茶,這是我們涼州種出來的雲霧茶,你嚐嚐。”我笑着招呼着他,無論怎麼說,他今日都是我們楚府的客人,他對我客氣,我自然不會對他無禮,他輕輕捧起,目光定定看着杯中的茶水,目光有點迷離,我覺得今天這傢伙有點不對勁,精神老不集中,似乎總在神遊。
“被龍七休了,楚大小姐似乎活得更加容光煥發了。”在我以爲他靜靜品茶的時候,他突然冒了這麼一句話出來,他果然是來嘲笑我的,枉費我剛剛還以爲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不是我的良人,各走各路,自然更加容光煥發,梟狼兄,這段時間很忙?怎麼臉色不大好。”被人休棄已經讓臉上無光,我只能裝不在乎,掩飾我的窘迫,維護我少得可憐的自尊,他越想看我笑話,我越不讓他看到。
聽到我的話,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捧着茶水的杯子微微晃了一下,茶水灑出了一點點。
“既然是不是良人,當初爲什麼選擇嫁他,你覺得這樣好玩嗎?”他的聲音大了點,微微大着怒意,聽到他再次提到龍七,我心中十分不爽。
“嫁了才知道不是良人,他不想娶我,我不想嫁他,各走各路,正常得很,天下男人又不是死光,你能不能不提這賤人?”對,我是罵他賤人了,他當日也夠罵我蕩婦了。
“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的楚大小姐,張口混蛋,閉口賤人,似乎有損你形象。”梟狼笑着說,但這笑讓人感覺冰霜籠罩,寒氣滲人,似乎天地間一下子陰沉下來,我攏了攏衣服,覺得有點寒意。
“我跟你都打過架,我溫不溫柔,你應該很清楚,今天你遠道而來,不知道所謂何事,如果能幫上忙,我一定出手。”我深呼吸了一下,將心中怒氣壓抑下去。
“沒有什麼事,就是過來逛逛。”他說,神色恢復瞭如常,這空氣的冷意也漸漸消褪。
“不過梟狼兄這次來得真是時候,冷大少爺很快就要成親,要不留在涼州多玩幾天,順便去觀禮。”我對他說,聽到我的話他眉頭皺了起來,輕輕晃着手中的杯子,不再說話,渾身上下,又散發着陰寒之情。
“觀禮?楚大小姐還真有閒情逸致。”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竟然帶着憤懣與憋屈,我爲什麼沒有這閒情逸致,他是不是以爲我被休了之後,就應該躲在自己的屋子裡一輩子不出來?
“冷凌風要成親了,這石頭還真被他劈開了,真好。”他幽幽說了一句,我覺得今日的梟狼與平日不一樣,那眼神有時幽怨得像被別人拋棄的怨婦一般,那一聲真好,又帶着說不出的羨慕,是因爲我之前拒絕了他那麼多次嗎?
“反正離他們婚期也沒幾天,你也難得回來一次,到時帶上灰狼、紅狼他們過來,紅狼本來就愛湊熱鬧。”我放柔聲音道。
“他又不邀請我,我不去。”他聲音帶着幾分冷硬,原來是因爲這個不肯來,真是彆扭的男人。
“你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就是想聽你也請不到,成親圖一個熱鬧,自然去的人越多越熱鬧。”其實如果成親的人不是冷凌風與小歡,打死我都不會參加的。
“我不去,別人的成親有什麼好看,看了只不過刺目剜心。”他喝茶,微微將頭仰起,一口就將杯子喝到底了,那感覺像在喝酒一般,哪有人這般喝酒的?我不知道梟狼這次來幹什麼?看着似乎有事,但卻老半天都不吭一聲,我離開又覺得不大厚道,留在這裡又覺得氣氛壓抑。
“你這段時間過得怎樣?”他突然問我,我發現他今天總是冷不防又冒一句出來,他這話時什麼意思?是想聽到我說不好,還是想說好?不過聽聲音,這話應該沒有什麼惡意。
我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剛好他又偷偷看我,兩人目光就這樣碰觸一塊,我趕緊轉移視線,不是害怕,而是我偷看他,被他發現,像做賊抓了一個現場一般。
“好又怎樣?不好又怎樣?”我問他。
“不怎樣,就想問問。”他低頭喝茶,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很好,我過得很好。”這個世界混蛋多,我比別人倒黴點,一連碰了兩個罷了,聽到我的話,他的眉頭又皺了皺,果然如此,這傢伙就不想我好過,要不怎會聽到我過得好,這般表情。
“你呢,過得好不好?”我隨口問道。
“這茶水沒什麼味道,有酒不,我們一起喝點酒吧。”他提議道,聽到他這般說,我趕緊叫人送酒過來,順便叫人請楚寒劍來,梟狼不常來,我將他一個人晾在這裡似乎不好,但他老提龍七,讓我心情不爽,所以也不想逗留。
酒送來了,楚寒劍卻稱病不過來,要我好好招待梟狼,別怠慢貴客,早上見楚寒劍還精神得可以打死一隻老虎,現在就病倒了?
楚寒劍不說我也知道他心裡想着什麼,梟狼求親數次,連聘禮都帶來了,楚寒劍估計是記得這點,看來他還是不死心,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讓我出嫁的機會,他以爲我還有機會出嫁吧,但他不想想,我現在哪還有這心思?
“小伊,上酒。”前些日子冷凌風心情好,一連給我送了很多酒,我擺在後院,還來不及給狼雲軍送去,他要別的我可能滿足不了他,但酒他要喝多少有多少,醉了找人擡到客房歇一宿就是了。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他卻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得十分氣派粗豪,整個人顯得有些狂野不羈,胸前的衣襟被酒水滴溼了。
“我過得很不好,很不好。”他突然對我說,聲音很大,嚇了我一跳,這傢伙受什麼刺激,他過得不好是因爲我拒絕他嗎?
“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獨戀一枝花呢?我知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你,傷了你的臉面,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你我不合適。”
“當初爲什麼選龍七?”他突然擡頭問我,再此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你能不能不提這個男人?”我低聲吼他,聲音透着不爽。
“你很討厭他。”他問。
“是,我現在聽到他的名字都覺得噁心,如果他敢踏日涼州半步,我立刻派人滅了他,商州城主,不就是一個娘娘腔,殺他就如踩一隻螞蟻,我連眼都不眨一下,人人稱頌的商州城主,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
從商州回來,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在商州的遭遇,小伊他們也一直守口如瓶,但那一口惡氣憋在心裡就是不舒服,今天這樣罵出來,吼一番,我心裡暢快多了,原來在心裡罵一個人,遠沒有叉着腰大聲罵的痛快,今晚我雖然沒有叉着腰,但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也很好。
“既然在你眼裡是一個娘娘腔,你當初又選擇嫁他?”他手中的酒埕掉在地上,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手滑所致,不過這一摔,空氣中瀰漫着濃郁的酒香。
“挑的時候覺得是良人,挑得時候不知道這娘娘腔,還是一個大混蛋。”他吼我,我也吼他,反正這花園鬼影都不見一個,反正他梟狼也不是第一次認識我,知道我的底細,今天就要好好發泄一番,要不這心一直不痛快。
他朦朧縹緲的眸子微微發紅,不知道是不是喝多有了醉意,還是因爲聽到我挑一個娘娘腔,也不挑他,所以心中不爽。
兩人就這麼對視着。
“楚漫雲,我發現我還是娶你。”很久之後他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