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上官女俠

棲霞道長哈哈笑道:“難得謝女俠尚識得貧道。”

宮裝婦人微微笑道:“道長俠名久著,哪有不識之理,但不知此番來至中原何事?”

棲霞道長又是一陣大笑道:“風聞天地盟於此大會,特來瞻仰一番,別無他事。”

宮裝婦人點頭道:“原來如此。”

杜君平乘他答話之時,已然行至宮裝婦人面前,翻身拜倒道:“原來前輩就是谷主,晚輩竟一直被矇在鼓裡。”

飄香谷主微微笑道:“孩子不用多禮,起來吧。”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前輩可是來接應晚輩。”

飄香谷主面色微沉道:“你一身血仇,怎可逞強鬥狠,輕易與人約鬥,萬一有個損傷,明天豈不誤了大事。”

杜君平臉上一熱,低頭不語。

棲霞道長見杜君平受責,急從旁解勸道:“此事乃是貧道的不是,因貧道意欲見識杜門劍法,是以約他比鬥。”

飄香谷主面容稍霽,徐徐地道:“並非老身要說他,而是事情委實急迫,絲毫大意不得。”轉臉又對杜君平道:“你與道長的事情既了,咱們該回去了。”

杜君平躬身答應了一聲,轉過身來對棲霞道長拱手道:“恕在下無法奉陪,泰山事了再陪道長深談吧。”

棲霞長哈哈笑道:“貧道此來原無緊要之事,今已訂交,貧道不得清閒了。”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之事自己清了,道長方外之人,不必捲入是非漩渦。”

棲霞道長正容道:“貧道自有道理,不勞兄弟你擔心。”對着飄香谷主稽首一禮,飄然而去。

飄香谷主輕喟一聲道:“此老雖是方外之人,卻不失武林人本色。”旋身緩緩前行。

阮玲、王珍緊隨在師父身後,杜君平則隨在王珍身後,王珍突然回頭對杜君平輕聲道:

“今天的事實在險極,若不是於大叔暗將他們傳信之人截下,後果真很難說呢。”

杜君幹微感吃驚道:“他們向什麼人傳信?”

王珍道:“自然是天地盟了,祁連山主等人雖是天地盟之人,但還夠不上份量,無法調兵遣將,若讓他把信傳出,就得大費周折了。”

杜君平知她所指的麻煩,就是那些失去憶力,迷失本性的黑衣人,這批人俱是江湖高手,任人暗中驅策,不死不休,被攻之人除了將他們一個個殺死外,決難使他們停止攻擊。

一行人回到法藏寺,已是傍晚時分。飄香谷主一語不發,徑自往後面靜室去了。

杜君平心中甚感煩悶,因爲直到目前爲止,他仍有許多事情不明白,他明知阮玲比他知道的多,但也知她是不會實說的,於是他找到了銀面摩勒于謙,劈頭一句便道:“於大叔,明日便是天地盟九九之會了,你能告訴我幾件事嗎?”

于謙愕然道:“你所要知道的事,明日便可大白,何苦現在急着要知道。”

杜君平唉聲一嘆道:“明日之會兇險極多,萬一不幸我死了,豈不是死了仍是一個糊塗鬼?”

于謙見他臉色十分難看,遂把他領到一間靜室坐下,徐徐道:“我知道有許多事你悶在心裡很久,但這不能怪他老人家,他委實是迫不得已。”

杜君平搖頭道:“他老人家對晚輩恩重如山,豈敢嗔怪他老人家,只是我希望把事情弄明白。”

于謙長嘆一聲道:“好吧,老朽拼着挨頓責罵,就把事情對你說了吧。”

杜君平急替他斟上一杯茶,卻沒出聲打岔。

于謙先呷了一口茶,這才緩緩地道:“我知道你第一個要明白的是自己的身世,對嗎?”

杜君平點了點頭道:“請大叔擇要說吧。”

于謙乾咳了兩聲說道:“這是廿年前的事了,武林之中出了兩位傑出高手,一位因劍術馳名,一個以掌法稱尊,因地分南北,遂有南拳北劍之稱。”

杜君平插言道:“南拳想是師父他老人家,北劍便是先父了?”

于謙點了點頭,繼續言道:“他們彼此原都只是聞名,但俱與當時的一位傑出女俠相識,那位女俠對二人極是佩服,有時不免於言談中誇獎二人,哪料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二人便都存下了鬥一鬥對方之心,於是便造成了二人的一場龍虎之鬥……”輕籲一聲又道:“這場拼搏下來,雙方都已精疲力盡,恰逢那位女傑的師妹無意中經過鬥場,她原就認識二人,知道都是師姊的好友,誤認二人係爲爭奪師姊而作生死之搏,心中頓起一種莫名的妒意,於是挺身而出,把二人冷嘲熱罵,大大地戲弄了一番,並硬拖着令尊走了。”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此人定是孟紫瓊。”

于謙長吁一口氣道:“實則你師父練的是童子功,根本沒有娶妻的打算,而令尊已是使君有婦,也沒有再娶的可能,不過雙方都不知道就是,那孟紫瓊起先只是一種微妙心理作崇,嗣因令尊風儀翩翩,竟果真有了愛意。”

杜君平接道:“難道她不知先父已然是成了家的人?”

于謙嘆道:“問題就出在這裡了,令尊當時已然覺出她的意圖,便微露口風,說明自己已然情有所歸,縱是仙女下凡,他不致動心,而孟紫瓊誤會指的是師姊,於是由愛生恨,一怒脫離師門,造成今日之禍。”

杜君平只覺一腔怒火直衝上來,怒道:“如此說來罪魁禍首是她了。”

于謙疾忙搖手道:“你稍安毋躁,且聽我說,當時你師父與令尊江湖上譽爲乾坤雙絕,但實際上是三絕,因爲飄香谷主的輕功亦屬一絕,那時武林各派正籌組天地盟,並邀約他們三位加入,且有意選出其中一位爲盟主,只是究竟選哪一位卻無法確定……”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據說當時有名位、美人各擇其一的傳說,可有此事?”

于謙怒形於色,道:“此是一種惡意中傷的謠傳,亦是對飄香谷主的一種侮辱,怎麼你也相信了?”

杜君平道:“晚輩不過聞人傳說如此,我哪會相信這種事。”

于謙道:“令尊生性灑脫,對名位之事極淡,得知此事後,立即南下,表示無意於盟主,於是盟主之位便落於令師的身上,天地盟成立後,除了令師爲盟主外,並選下四位副盟主,那時天地盟並無固定盟址,就借了千手神君東方玉明的神風堡爲行壇,並由神風堡設宴慶賀……”一面敘說,一面在追憶,繼續又道:“當時我記得第一席坐的是盟主及三大副盟,哪料席散不久,盟主突然察覺中毒,他功力深厚,原已修成金剛不壞之身,這一覺出中毒,便知毒性十分劇烈,並推想其餘三大副盟必亦已中毒了……”

輕籲一口氣,又道:“當時老朽沒有中毒,盟主立命老朽暗中通知飄香谷主,連夜離開了神風堡隱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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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君平突然從中打岔道:“不知當時謝前輩有沒有中毒?”

于謙道:“既是慶賀宴,且千手神君亦是副盟,大家哪裡會防備,謝谷主平日雖不飲酒,在那場合她哪能不喝?不過飲得少一點罷了。”

杜君平復又問道:“當時可有人追襲?”

于謙搖頭道:“他們所下的乃是慢性毒藥,發作極慢,解去卻不易,盟主與三大副盟功力深厚,如若當時有人追襲,那是自尋死路。”

杜君平道:“他們既敢於下手,自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于謙道:“盟主當時亦是這般想,是以連夜逃出,並囑謝谷主速回飄香谷準備應變,他老人家則與老朽深入苗疆尋找解藥……”深嘆一聲又道:“總算機緣湊巧,於深山得遇藥中王聞人大俠,他與盟主彼此聞名,卻不相識,但他醫道通玄,一眼便看出盟主身中劇毒,盟主也不隱瞞,即請他診察脈象,聞人大俠當時並不知他是盟主,但一按脈象,覺出他是非常人物,立即提出交換條件……”

杜君平道:“晚輩記起來了,聞人前輩要以杜門遺孤之事託師父。”

于謙長嘆一口氣,道:“當時盟主並不知令尊遇害之事,經聞人大俠這一談起,才知對方乃是有計劃的行動,愈感匡復不易,便決定徐徐設法,哪知一晃便是十餘年,唉……“杜君平又問道:“這些年來可曾查出對方主謀之人究竟是誰?”

于謙深長一嘆,欲言又止。

杜君平發急道:“爲什麼不說了?”

于謙沉忖有頃,道:“盟主已然略略猜着了一點,此人似是他師門中人。”

杜君平驚異地道:“這就奇了,他老人家師門中人爲何要暗算他呢?”

于謙輕輕一嘆,道:“這事或許又牽扯了男女間的事,只是老朽也和你一般,委實弄不清楚。”

杜君平聞言後,對事情已然略爲明白一點,想了想,還待問時,只見阮玲輕輕推門行了進來,悄聲道:“夜已深沉,你們怎麼還不睡?”

于謙尷尬一笑,道:“老朽與杜公子閒談。”

阮玲不悅道:“於大叔你也真是的,明天便是會期了,怎的還有工夫聊天。”

于謙立起身來打了個呵欠訕訕笑道:“老朽真得去睡了。”

杜君平時阮玲雖極尊重,可就是不喜歡她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當下一聲不哼,也隨着于謙起身行進房來。

阮玲知他心中不悅,輕輕嘆了一口氣,追了出來,悄聲地問道:“平弟你在生我的氣了?”

杜君平道:“沒有呀!”

阮玲幽幽一嘆,道:“你不用瞞我了,我看得出來的。”

杜君平見她一臉幽怨之容,眼中已隱泛淚水,心中頓覺不忍,當下立定腳步,道:“倒沒別的,你那股嚕嗦勁兒我受不了。”

實則阮玲比杜君平大個一歲半歲,只是她出道較早,近年來又權代谷主,不知不覺便擺了架式,此刻經杜君平坦然指出,方始恍然若有所悟,點點頭道:“我也知道有時是多餘的嘮叨,不過愚姐亦是一番好意。”

杜君平道:“小弟並未說你不該說呀!”

阮玲儘量壓低嗓音,酸酸幽幽地道:“平弟,你老實對我說,你心裡是不是很討厭我?”

杜君平無意中與她那蘊泛淚光的雙目接觸,只覺她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之容,身不由主,情不自禁的伸手執着她的玉手道:“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小弟感激都來不及,豈有討厭之理。”

阮玲任由他將手握着,破涕一笑道:“不准你以後再說感激我的話。”

杜君平詫異道:“爲什麼?”

阮玲臉上微現紅暈,低低地道:“爲你做事乃是我份內的事,說客氣話便顯得見外了。”

杜君平輕喟一口氣道:“許多人爲杜門之事勞心勞力,爲人子者能不衷心感戴!”

阮玲似乎是受了他的感染,也嘆了一口氣,半晌方柔聲道:“夜深了,你也該去歇息啦。”

杜君平亦知明日之會關係重大,點了點頭道:“咱們真得歇息去了,我送你回房去吧。”

二人適才的一點小風波,到此總算是煙消雲散。

杜君平回至臥房,摒除雜念做了一會功課,這才睡下,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趕緊爬起,漱洗完畢趕至前面,聞人可、薛姑婆、于謙等人已然都到了。

公孫喬招手令他坐在自己身旁,輕聲道:“等會大概是你與我一路。”

杜君平道:“去的就只咱們爺兒倆?”

公孫喬一指聞人可道:“還有聞人大俠。”

就這說話工夫,鐵髯蒼龍肖錚已與飄香谷主並肩行了出來,阮玲姊妹則跟在後面。

肖錚落座後,隨即吩咐道:“時候已然不早了,老夫先把人手分配一下。”

目光一掃接道:“請聞人兄領着公孫兄與平兒作一路,並先行到場。”

聞人可拱手道:“老朽遵命。”

肖錚轉臉又對飄香谷主道:“谷主可與薛姑婆領着玲兒姊妹一路,老夫與于謙最後再露面。”

飄香谷主點了點頭,沒有表示意見。

肖錚隨即起身道:“如諸位沒有異議,此刻便可起程了,老夫得出去略事安排。”

聞人可起身抱拳道:“既如此老朽先行一步了,諸位去時務必先行服一顆解毒丹,免致誤中那老毒物的無形之毒。”言畢對君平招了招手,大步行了出去。

杜君平跟着行出道:“到時晚輩如何說話?”

聞人可沉忖有頃道:“今日之會十分兇險,你務必謹慎,看老朽眼色行事。”

頓了頓又道:“最可慮的一件事便是那位久已失蹤的‘神機羽士’,按說此人尚在人世,極可能已投入天地盟。”

杜君平亦知有這麼一個人,隨問道:“前輩認識他麼,他的武功如何?”

聞人可道:“此人機智詭詐,天份極高,武功方面倒不見得怎樣,只是心機委實深沉得可怕,後來突然消聲斂跡,神秘的失蹤了,一般人都猜想他是在暗中進行什麼陰謀。”

杜君平道:“他既號羽士,想是道門中人,說不定已悟澈真如,悉心向道了。”

聞人可搖頭道:“此人極爲自負,絕不甘寂寞,豈肯就此虛度一生。”

杜君平若有所悟道:“莫非前輩懷疑天地盟的幕後主持人就是他?”

聞人可輕嘆一聲道:“他縱不是首領,亦必是盟中重要人物。”-

頓,又道:“此人當年便有逐鹿副盟之心,後因武功聲望均不及選出的四大副盟,便知難而退,從此下落不明。”

杜君平道:“經前輩這麼一說,晚輩倒覺着有幾分可能。”

因爲當日乃是九九之會,各方來的武林人極多,而且都是朝一個方向走,二人說話漸覺不便,於是住口不言。

天地盟會場之地乃泰山最大的東嶽廟,此廟不僅建築宏偉,廟外的空地亦極其廣闊,此刻各處都派有接待之人,聞人可和杜君平等,俱也被接待至廟前廣場之上。

廣場的佈置與第一次會盟時的佈置大同小異,正面一座棚是盟主與四大副盟的座位,盟主的對面是監盟人的座位,兩廂並有觀禮的席次。

所有盟友則被招待至盟主座前的席上,公孫喬看了監盟席上一眼道:“第一次監盟之人乃是少林與武當兩門派的掌門人,這一次不知他們請了誰?”

杜君平並沒有留心聽他的話,目光四下轉動,不斷地在人羣中察看,意欲找到“華山三鶴”與“青衫劍客”等人。

此時赴會之人已然到了約有六七成,卻不見華山三鶴前來,杜君平心中甚感詫異。

聞人可的目光亦四下流動,他與杜君平的目的不同,他所要尋找的,是四大副盟,不是華山三鶴。

搜尋了許久,頹然一聲長嘆道:“神風堡與修羅島至今不見有人來,許是修羅王與千手神君身中之毒仍未解去。”

杜君平微微一笑,改用傳音道;“師父之毒既可解去,旁人自然亦可設法解去。”

聞人可知他話中有因,便不言語了。

快斧手公孫喬突然指着棚上道:“他們妄圖再加七十二個黑道門派,並另設四個副盟。”

此時人數愈來愈多,大都是黑道中人,聞人可心中大爲不愉,面容顯得十分難看。

公孫喬默數三十六盟友,到的約有廿餘派,其中包括祁連山、雪嶺居士、大力神殃彭虎等一幫人,當下暗對聞人可道:“天地盟的神通果然不小,竟號召了這許多人。”

聞人可冷笑道:“正邪不併立,這批人終將枉費心機。”

杜君平突然一指篷外道:“家師來了。”

聞人可順着他手指看去,果見華山三鶴偕同青衫劍客、妙手書生大步行了進來,遂道:

“此刻你最好不要與他們招呼。”

杜君平久未與師父敘談,心中甚是孺慕,原想過去敘敘闊別之情,經這一說只得忍了下來。

大會時刻定的是午牌時分,盟友們雖多已來到,但臺上仍是空空的,一般盟友不停地在議論紛紛,聲音顯得極是嘈雜。

半晌方見臺上排行出四人,依次是東魔歷陰平,南毒莫懷仁,西怪公羊谷,北妖古蘭香,一齊在盟主座位的左面落座。

邊荒四怪兇名久著,乃是黑道中有數的魔頭,今竟公然列坐於天地盟的副盟席上,臺下立時大譁,響起一片怒吼之聲。

四怪雖知臺下羣雄心情激昂,卻是神色不變,端坐不動。

就在這時,臺上又一揮行出了四人,當先一位紫袍朱履,貌相古奇,正是四大副盟之一,神風堡主東方玉明,身後緊隨的是一位身御一絳色錦襖,百褶宮裙的中年婦人,只見她未語先笑,打扮得十分妖豔,其後卻是一位玉面朱脣,身着錦衣的少年公子,再次卻是一位身披鶴毛,手搖羽扇的中年羽士,一排俱在右面的席位上坐了下去。於是,臺下又是一陣騷動,這四人杜君平俱不陌生,宮裝婦人是孟紫瓊,錦衣公子是任長鯨,那鶴毛羽士似乎也在哪裡見過。

聞人可沉忖良久,失聲道:“那人就是神機羽士,果然加入天地盟了。”

羣雄一陣騷動之後,慢慢又靜了下來,但聽大殿之上悠悠傳來三聲鐘響,臺上又行出二人。

前面走的是久未在江湖露面的鐵髯蒼龍肖錚,亦即天地盟的盟主,其後的則是銀面摩勒于謙。

鐵髯蒼龍一經露面,臺下又起了一片駭然之聲,俱都驚詫不已。

杜君平大感奇異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真有些糊塗了。”

聞人可唉聲一嘆道:“此人就是假冒你師父之人,易容術之高,已然可以亂真了。”

杜君平仍不信道:“縱然易容術高明,難道武功也能假冒?”

聞人可搖了搖頭道:“若以你雲夢師兄的醫道,倘若要冒名老朽,那亦是輕而易舉之事。”

杜君平若有所悟地道:“莫非此人是我師父的入室弟子?”

聞人可輕喟一聲道:“此人縱非其徒,亦必是與師門極具淵源之人。”

這時肖錚已行至盟主位上坐下,目光四下一掃,徐徐言道:“兄弟蒙諸位擡愛,推舉爲本盟盟主,數年來尚幸沒有殞超,今又逢本盟大會之期,兄弟有幾句話,必須在大會之前說明。”

一頓,見臺下並無打岔之人,遂又道:“本盟共有盟友三十六派,兄弟深感並未能將武林同道全數包容,以致處理糾紛諸多不便,譬如黑道中的朋友,便未包含在內,同是武林一脈,此乃是極爲不公平之事……”

只聽臺下一聲怒吼道:“天地盟乃是三十六派自行聯盟,與黑道之人何干?”

肖錚並未理睬,繼續又道:“凡屬武林同道,俱屬武林一脈,原無黑白之分,有些人自鳴清高,硬把人家視爲邪魔異端,以致造成衆多紛爭,兄弟深爲這些同道感到不平,是以決心要在本次大會之期擴大本盟的範圍。”

臺下一片怒吼,秩序甚爲紊亂,肖錚面色一沉,厲聲道:“諸位請肅靜,不論兄弟說得對是不對,應容兄弟說完話。”

經此一言,臺下秩序稍復,肖錚復又道:“經兄弟各方徵詢結果,已有七十二門派同意加盟,共爲同道造福,同時並經這些門派推舉邊荒四怪爲新增四大副盟,連前一共是八大副盟。”

說着一指右面座上的人道:“此四位乃是原來的四大副盟,千手神君東方大俠,諸位俱都認識,用不着兄弟引見,第二位飄香谷主,接替副盟。第三位是修羅島的任少俠,他是繼其師尊修羅王之位,接替副盟。第四位是神機羽士,諸位想來俱不陌生,他是填補死去的神劍杜飛卿之空缺,接替副盟之位……”

肖錚的話音一落,青衫劍客霍地立起身來,沉聲道:“天地盟乃是三十六派的共同組織,並非盟主一人的幫派,盟主這些措施可曾徵得盟友同意?”

肖錚冷冷道:“諸位既推舉兄弟爲盟主,兄弟便有權行事。”

青衫劍客怒極而笑,朗聲笑道:“各派既能推舉尊駕爲盟主,自然亦有不讓你當盟主之權,我看這些事等選出了新盟主再議吧。”

肖錚冷笑道:“這也未當不可。”

青衫劍客又道:“天地盟只得三十六盟友,除了當年曾經飲血的三十六派外,其餘的人請盟主先讓他們退出去。”

肖錚搖頭道:“他們已然入盟了,此刻的盟友該是一百零八個門派,本座無權令其退席。”

青衫劍客怒道:“尊駕如此倒行逆施,那是迫令我等退盟了。”

肖錚仰着臉,冷厲地道:“悉聽尊便。”

妙手書生接道:“如若我等果都退出,閣下便不得再用本天地盟的名義。”

肖錚冷冷一笑道:“兄弟向來的主張是非友即敵,汝等一經退出,不僅不得干預本盟之事,且將以外敵視之。”

妙手書生大怒,正待反脣相譏,身後已然行來數人,冷冷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奉勸尊駕別對自己過不去。”

妙手書生素饒機智,知道此刻如若決裂,勢必誤了大事,暗對青衫劍客施了一個眼色,住口不言。

肖錚見妙手書生等不再語,遂又道:“本盟成立之日,曾請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監盟,可是此兩派之人至今不見前來,想是不來了。”

一頓又道:“其實少林、武當又算得了什麼,兄弟覺着咱們組盟是咱們自己的事,何用外人來監盟,這事不如免了。”

見臺下沒有一人出聲,隨又道:“上屆組盟之時,系由盟友推舉兩位候選人,然後推舉內中一人爲盟主,我看這次規矩照舊吧,只是兄弟老邁無能,已不堪再任主盟,各位務必另選賢能,俾可大展經倫。”

只聽臺下應聲吼道:“崆峒等廿門派推舉白鶴門的上官麗卿女俠。”

跟着又有人吼道:“祁連山主等八門派,推舉神機羽士爲盟主候選人。”

這上官麗卿之名一經提出,全場無不譁然,究不知江湖上何時出了這麼一位女俠,倒是神機羽士之名,比她響亮得多。

肖錚舉起雙手示意大家肅靜,然後徐徐道:“各位推舉上官女俠與神機羽土,兄弟深慶得人,咱們就從此二人中推舉一位盟主如何?”

只聽人羣中一人朗聲大笑道:“推舉盟主何等神聖之事,今竟如此草率行之,實令兄弟發笑。”

肖錚擡頭望去,說話之人竟又是青衫劍客,不禁眉頭籠上殺機,面泛怒容,哼了一聲又道:“尹大俠有何高見?”

青衫劍客不徐不疾地道:“盟主乃是三十六盟友中之盟友,自然由三十六盟友中相互推舉,豈有胡亂從外人中推舉之理?”

肖錚沉哼一聲道:“此二位乃是新入盟的七十二派中人,如何不可推舉。”

青衫劍客冷笑連聲道:“盟友中誰贊成他們入盟來着?”

肖錚仰臉道:“本盟主有權容許他們入盟,何用盟友同意。”

臺下立時轟然喧譁起來,青衫劍客呼呼冷笑,大有即時發難之意,妙手書生輕輕一拉他的衣角,對着杜君平那面一努嘴。

青衫劍客立即會意,便不再言語了。

那面聞人可只等臺上提出盟主入選,當盟主肖錚提出上宮麗卿時,心中亦深感驚異,不知白鶴門是個什麼門派,但仍照預定步驟吩咐杜君平道:“是時機了,你該說話了。”

杜君平依言,待青衫劍客一經住口,立時高聲道:“在下杜君平,先父乃是神劍杜飛卿,今爲先父遇害之事,須向本盟控訴。”

肖錚望了他一眼,眉頭微皺道:“你就是以血劍傳書的杜君平?”

杜君平道:“正是在下。”

肖錚徐徐道:“你對令尊之死有何疑竇?”

杜君平厲聲道:“在下認定先父之死乃是爲人所害的。”

肖錚道:“武林人恩恩怨怨,很難有清了之時,令尊享有盛名,結仇在所難免,不知仇家是什麼人?”

杜君平劍眉一揚,振聲道:“在下所要控訴的乃是天地盟。”

肖錚怔了怔,面現怒容道:“胡說,天地盟只有盟主對外發號施令,難道你要控訴本座不成?”

杜君平揚聲道:“不錯,毒害先父之人乃是奪命羅剎,實際主使之人便是天地盟的暗中主腦人物。”

肖錚冷笑道;“本座身爲盟主,一切發號施令皆由本座,哪裡還有暗中主腦人物?”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在下之言絕非信口開河,你們自己心裡也該明白。”

肖錚臉色一沉,厲喝道:“可有什麼證據?”

杜君平昂然屹立道:“如無證據豈能信口亂說。”

肖錚手一伸道:“拿上來,你如拿不出證據,本座要辦你一個誣控盟主之罪。”

提起父仇,杜君平胸間頓時熱血沸騰,一縱身躍上臺來,指着肖錚厲聲道:“你毒害先父,唯恐他尚有後人,竟暗傳鬼判,意欲來個斬草除根,在下若不是得幾個父執維護,只怕早已死於你的毒謀之下了。”

肖錚一語不發,驀地一揚掌,擊出一股掌力,杜君平見他掌心通紅,掌勁中隱挾紅光,知是烈焰掌,心頭一懍,提凝功力揮掌迎出,用的亦是烈焰掌。

二股掌力一觸之下,雙方均感心頭一震,身子連搖了幾搖。

杜君平以弱冠之年,竟硬接下以掌法馳譽的鐵髯蒼龍一掌,臺下之人無不駭然暗驚。

神機羽士徐徐起立,擋在肖錚的身前道:“盟主請息怒,此人如果有冤屈,今天盟友大會正該讓他申訴,如若阻止,便不夠氣度了。”

肖錚氣虎虎地道:“你閃開,此子目無盟主,竟敢上臺無理取鬧,本座豈能饒他。”

神機羽士冷笑道:“盟主如不容他說話,顯然是自己理曲了。”

肖錚睜着雙眼看着神機羽士道:“怎的羽士也幫着他說話?”

杜君平在一旁瞧得呼呼冷笑,笑了兩聲,一斂笑容道:“在下敢於打睹,閣下絕非盟主,必是易容假冒之人。”

神機羽士心頭一驚道:“你說什麼?”

肖錚目泛兇光,緩緩逼近杜君平道:“你膽子可不小,竟敢當面辱及本座,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杜君平仰面笑道:“你剛纔攻了在下一掌烈焰掌,在下也還了你一記烈焰掌,你該想想江湖上能用烈焰掌的又有幾人?”

肖錚表面雖不動聲色,暗中卻驚詫萬分,沉聲道:“如此說來是你偷學了老夫的烈焰掌。”

杜君平笑了笑道:“在下乃是師門嫡傳武學,何謂偷學?哼,真個是不知羞恥。”

肖錚大怒,臉上殺機涌出,大有即時動武之意。

神機羽士上前勸道:“此人既當衆控訴盟主,不論有無事實,盟主均應有此容人雅量,現請盟主暫時迴避,由兄弟代表審理此事。”

肖錚餘怒未息,重重哼了一聲道:“好吧,本座暫時迴避,就請羽士代我審理。”

說着匆匆行入臺後。

神機羽士面含微笑,目視杜君平道:“杜世兄可把事情詳對本座述說,本座自當秉公處理。”

杜君平已知此人心楓十分深沉,當下徐徐道:“當第一屆天地盟成立之日,先父爲退位讓賢,乃遠去江南遊歷,可是天地盟仍不放過他,竟在金陵秦淮河上,佈下脂粉陷阱,先父一時不察,飲下穿腸毒酒,不出兩個時辰便全身潰爛而死。”

神機羽士動容道:“照你這般說來,那是肖盟主意圖除去令尊俾他登盟主寶座?”

杜君平立即糾正道:“在下指控的並非肖盟主而是另有其人。”

神機羽士道:“當年獲推舉爲盟主候選人的,只有乾坤雙絕.自然是他了,但不知有何證據?”

杜君平目含淚光,忿道:“下毒的是奪命羅剎,當時目擊的是陰風老怪赫連仲。”

神機羽士接口問道:“如此說來,你是指控奪命羅剎了?”

杜君平搖頭道:“奪命羅剎只是受人指使。”

神機羽士又問道:“她是受何人指使?”

杜君平道:“她已招認是受天地盟的傳諭。”

神機羽士長吁一口氣道:“說來說去問題仍然出在盟主的身上。”

頓了頓又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果確能證明是肖盟主所爲,在座的四大副盟可替你作主辦理此事。”

杜君平急道:“主使之人不是肖盟主,而是天地盟暗中發號施令之人。”

神機羽士搖頭道:“此言不通,天地盟一直都是由盟主發號施令,此外並無第二人。”

杜君平知他有意將責任推在肖錚身上,但因爲事先未得指示,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纔好。

臺下的聞人可自杜君平一怒上臺之後,便一直在暗中觀察動靜,覺出到會之黑道門派,雖都對天地盟包含黑道在內之主張,表示擁戴,卻不像是有組織系統的安排,而且大都存有觀望之意。

聞人可雖號藥中王,以醫濟世,不參與江湖恩怨,但因終年在江湖上行走,閱人極多,細味神機羽土話中之意,心中恍然大悟,暗忖:此人心機果然深沉,他如此這般說,不明底細之人,一聽便可意味到毒害杜飛卿之人便是肖錚,看來發出鬼判之事,便是預定的安排。

但真正的肖錚此刻尚未出面,他不能就出面戳穿假肖錚,既不能指斥眼前的肖錚是假,就不能硬指天地盟暗中有主持之人,是以一時之間他也沒有了主意。

臺上的杜君平因得不到聞人可的暗示,只得話題一轉道:“此事尊駕無權過問,在下要當面與那冒牌盟主了清此事。”

神機羽土搖頭道:“你指控的是盟主,他自然得迴避,山人既出面,自然作得了幾分主。”

杜君平冷笑道:“可是尊駕並非副盟,代表不了盟主。”

神機羽士仰面笑道:“此言極是,看來本案只有交給盟友公斷了。”

孟紫瓊突於此際開口道:“羽士,不用與他瞎纏了,今日乃是本盟大會之期,應先行推選新盟主,然後將所有公案,俱交給新盟主處理。”

神機羽士點頭道:“此言極是,杜世兄你歸座,免得因你耽誤了會期。”

臺上的青衫劍客與妙手書生同聲道:“今日之會乃是天地盟三年一度的例會,絕不容許盟外之人蔘與,兄弟主張三十六盟友另行擇地議事。”

孟紫瓊徐徐立起,對神機羽士道:“此言倒也有理,咱們何不將會期改爲兩天,今天就先請三十六盟友議事。”

神機羽士目視千手神君東方玉明道:“神君有何高見?”

千手神君微微一笑,道:“兄弟甚贊成孟女俠的主張。”

神機羽士又朝任長鯨望去,見他目光呆滯,形如帶病一般,只微微點了點頭。

於是神機羽士行至臺前大聲道:“本座僅代表盟主宣佈,今日先由三十六盟友議事,新任四大副盟暨七十二盟友,請暫至別館歇息。”

神機羽士雖非正副盟,卻是舊盟友,況已得到四大副盟之一的東方玉明承諾,今作如此宣達,倒也無人反對,臺下黑道門派,紛紛起立行出,臺上的邊荒四異也行往後臺,轉眼臺下只剩下了三十六盟友中的三四十人。

神機羽士的決斷,大出羣雄意料之外,公孫喬暗對聞人可道:“想不到他們竟爽快答應了。”

聞人可冷笑道:“如此一來倒有些像鴻門宴了。”

公孫喬惶惑地道:“如何說是鴻門宴?”

聞人可徐徐道:“他們對這些黑道門派已可呼之則來,揮之即去,這證明可爲己用了,倘若他把這些人埋伏在東嶽廟的四周,咱們這些人要想闖出去只怕不大容易。”

公孫喬哼了一聲道:“難道他們就不怕犯衆怒?”

聞人可輕嘆一聲道:“你倒數數看,明着咱們是三十六個門派,除去沒來的外,真正與咱們同心的能得幾人?”

公孫喬經聞人可這一解說,才覺出處境果極危殆。

臺上的神機羽士容各黑道門派行出後,這才徐徐對杜君平道:“杜世兄哲請歸座,令尊遇害的這件公案,包在山人身上便是了。”

杜君平只得身形一躍,落下臺來。

華山三鶴目睹杜君平於臺上與肖錚互對一掌的威風,心中均大感驚異,此刻見他落下臺來,遂一齊奔了過來,白鶴道長師徒情深,激動地喚道:“平兒……”

杜君平慌忙拜倒,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雲鶴道長一把將他拉起來道:“這是什麼時候了,何用行那些俗禮。”

杜君平目光泛淚道:“爲弟子之事,勞動師伯與師父長途跋涉,心實難安。”

鶴棲道長正容道:“這已不光是你杜門之事了。”師徒略略寒喧數語,隨即一同坐下,杜君平又爲聞人可與公孫喬等引見。

只見妙手書生行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朗笑道:“士別三日便須刮目相看,你的進境着實可喜可賀啊!”

杜君平輕籲一聲道:“這都是他老人家的賜予,近日才略有進境。”

黑道門派的人一走,場中便顯得空闊多了,各派同道這才得以相互寒喧,互道闊別,只是道不同不相爲謀,不知不覺中已分成了兩夥人。

東面一夥是祁連山主、雪嶺居士、鐵劍專諸等爲首,西面一夥便是華山三鶴等人。

雙方人數各有廿餘人,顯得壁壘甚是分明。

杜君平因屬小輩,這些人一說上話,他便無法插言,當下流目四盼,只見一位少年俊美公子,端坐於後面,他既未坐到東面,也未坐在西面,心中大是奇異,不由多看了二眼,只覺此人甚是面熟,只不知在哪兒見過。

少年公子恰巧也在看他,四目相對,微微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杜君平起身行了過去道:“兄臺尊姓,咱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少年公子微微一笑道:“小妹易曉君,難道你不認識了。”

杜君平這纔想起,遂道:“令師來了嗎?”

易曉君道:“那還用說,自然要來,只是此刻尚非其時。”

一頓又道:“家師爲了助你,他已把本島精銳全部領來,並還存了一個除惡務盡之心,是以不得不小心。”

杜君平聞言心中大爲感動,嘆道:“他老人家對我可說是仁至義盡,在下欠負的人情太多了。”

易曉君微笑道:“這些你倒不用介意,他老人家就是這個脾氣,看你順眼,什麼都肯幫你。”

拍拍身畔椅子道:“坐下吧,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咱們得鎮定應付。”

杜君平依言坐下,舉目朝臺上望去,只見肖錚已由臺後行了出來,滿面含笑道:“兄弟已有許多年未與諸位見面,我已命人備下酒餚,咱們杯酒言歡,好好喝幾杯。”

聞人可徐徐立起,把串鈴搖了兩搖道:“尊駕不用多禮,我看咱們還是早把事情清了吧。”

肖錚對聞人可仔細端詳了一眼道:“請恕兄弟眼拙,兄臺尊姓大名?”

聞人可微微笑道:“兄弟聞人可,承江湖謬讚,賜了一個藥中王的稱號。”

肖錚面現驚容,但迅速恢復常態,哈哈笑道:“聞人大俠醫術通玄,救人無數,兄弟佩服之至,等會我要代表武林同道,奉敬三杯。”

聞人可亦哈哈笑道:“承蒙誇獎,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神機羽士乃是心機十分深沉之人,一聞藥中王自報名號,心裡一動,不自主的朝座上的千手神君看了一眼,只見他神色暗淡,雙目晦暗無光,絕不像身上具有上乘功夫之人,知他身中之毒並未解去,當下朗朗言道:“聞人大俠所言早把事情清了,所指的是哪一件呢?”

聞人可答道:“自然是本盟之事。”

神機羽士又道:“聞人大俠的意思是希望早早把盟主推舉出來,然後再談別的?”

聞人可點頭道:“能早定盟主自然是好,但現任盟主把應了之事辦完,然後再選盟主豈不更好。”

神機羽士目光一掃全場,提高嗓音道:“諸位盟友意下如何?”

雪嶺居士起身徐徐接道:“兄弟以爲先選盟主較爲妥當,因爲有些事情已牽涉到盟主的身上,若再由他來處理,那是大不公平之事。”

聞人可道:“今日監盟之人未至,豈可草率便把盟主選出?”

肖錚沉聲道:“此是本盟之事,不用外人介入,兄弟甚贊成先擇出盟主。”

雪嶺居士又道:“盟主人選循例須經十二個以上的門派連署推舉,咱們不妨把盟主候選人推出。”

肖錚點頭道:“很好,咱們仍照往例辦吧,現在先請已到場的門派,推出盟主候選人。”

此是循規辦事,在場之人均無異議,經過在座門派一陣悄聲交談,一共提出了三張名單。

第一張系由青衫劍客、華山三鶴等提出,姓名赫然竟是肖錚。

第二張是祁連山主等簽署,寫的是神機羽士。

第三張則由神機羽士、任長鯨、千手神君等領銜提出,姓名是上官麗卿。

肖錚把名單看了一遍,哈哈笑道:“蒙各位同道接受,又把兄弟給擡了出來,實是愧不敢當。”

聞人可起身正容道:“鐵髯蒼龍肖大俠乃是當今之世,唯一堪任之人,除他之外我等別無選擇。”

在場之人俱都聽得出來,他所說的肖錚,好像不是眼前這位肖錚似的,不然怎會用此種口吻說話。

肖錚故作不知,抱拳拱手笑道:“豈敢,豈敢,聞人大俠太把我肖某高擡了。”

青衫劍客又道:“盟主候選人雖經選出,仍應候證盟之人到場纔是,不然只好廷緩了。”

肖錚冷笑道:“各派千里迢迢由遠道趕來,豈可因一點小事延緩會期,我看不用等了。”

青衫劍客又道:“不用證盟之人亦無不可,只是應任盟主之人,除了品德兼備外,在藝業方面亦應冠蓋羣倫,上屆盟主,因杜大俠自願退讓,故肖大俠得以順利應選,今既有三位候選人,該先從藝業上一分高低。”

肖錚朗笑道:“倒也有理,兄弟亦認除此之外別無善策。”

神機羽士道:“大殿之上已着人安排下了酒席,諸位盟友用過酒飯後,便可請三位盟主候選人相互一較長短。”

只聽門外一聲宏亮佛號,行進來一僧一道,僧人身材高大,鬚眉皆白,是少林掌門人靈空上人,道人則是武當掌門人云霄道長,身後各領了四個本門護法之人。

靈空上人對羣雄合十一禮道:“老衲來遲了,請盟主及各位施主海涵。”

座上羣豪紛紛起立,齊聲道:“上人不必太謙,來得正是時候。”

靈空與雲霄道長亦不謙讓,徑自往證監臺上行去。

肖錚見少林、武當二派掌門人來到,大感意外,表面卻不動聲色,對着臺上拱手道:

“二位法駕光臨,本盟實是增色不少,兄弟謹代表全體的盟友深致謝意。”

雲霄道長稽首還禮道:“盟主說哪裡的話了,貴盟係爲武林同道造福之正當盟派,貧道理應贊助。”

肖錚道:“本屆逐鹿盟主共有三人,一位是上官女俠,一位神機羽士,一位便是兄弟,到時仍請二位作個監盟之人。”

靈空上人微微一笑道:“老衲理當效勞。”

笑容一斂,復又道:“三位逐鹿盟主之人雖都不是外人,依例仍應請出來與大家見見面。”

肖錚點頭道:“上人之言極是。”

一回頭道:“傳請上官女俠。”

臺下伺侯之人應聲傳話,聲浪直達寺院之後,跟着後院鼓樂齊鳴,一羣宮娥打扮的綵女,簇擁着一乘輿轎進入蘆篷之內,就在臺前停下。

在場之人俱可說得是一派宗師身份,見上官麗卿用上此種排場,俱都大感不滿,而肖錚畢恭畢敬立於臺前,拱手迎接,左右兩個婢女上前輕輕將軟簾掀起,行出一位濃妝豔抹,十分美麗的中年婦人。

肖錚深打一躬道:“恭喜上官女俠你已應選爲本屆盟主候選人。”

對面證盟席上的靈空上人與雲霄道長雙雙立了起來,由靈空上人發話道:“老衲現宣佈臺上的三位,乃是本屆盟主候選人,各位盟友有無異議?”

只聽臺下一聲沉喝道:“且慢,這三人沒有一個夠格候選盟主。”

靈空上人微合的雙目修然睜開,閃目望去,只見一位極其面生的錦袍老者,昂然立於臺下,遂問道:“這位盟友有何異議?請說明。”

錦袍老者道:“第一位上官女俠她並非盟友,第二位神機羽士他雖曾加盟卻未飲血,是以不得應選盟主,至於第三位肖盟主,他雖是正牌盟主,但眼前之人卻不是真的肖錚。”

靈空上人故作驚訝地道:“臺上主人明明是肖盟主,你如何說他不是?”

老者哈哈笑道:“他自己心裡明白,上人不妨問問他,看他如何解說。”

臺上的肖錚怒形於色道:“一派胡言,你到底是誰?先報上你的門派。”

老者哼了一聲道:“是不是胡說等會就可明白了。”

隨對靜坐一旁的千手神君喝道:“東方兄,你可記得十年前在神風堡的那一席慶賀筵?”

千手神君雙目神光一閃,看了他一眼,道:“事隔多年,老朽哪裡記得了許多。”

老者揚聲笑道:“你亦是身受其害之人,如何會不記得,你若果真忘了,兄弟倒記得極清楚呢。”

話音一頓又道:“當第一屆盟主與四大副盟選出後,便在貴堡大排慶賀筵,第一席坐的是盟主及三大副盟,酒筵散後不久,盟主突然不辭而別,接着飄香谷主與修羅島主暗暗離去,大家都不知是什麼緣故……”

千手神君沉忖道:“好像是的。”

老者又道:“次日留在神風堡的盟友,因找不到盟主與副盟,俱感奇異,卻不知這幾位都因覺察中了極利害的慢性之毒,才自行悄悄離去。”

肖鋅大怒道:“本盟主當日何曾離去,簡直是一派胡言。”

老者並不理睬,又對千手神君道:“不知神君當時可曾中毒?”

千手神君道:“兄弟此刻身中之毒,便是那晚所服下的。”

千手神君敢大膽說出中毒之事,頗令肖錚感到驚異,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趨近臺沿,對着老者招了招手道:“你可來臺上說話。”

誰都不知他手中有鬼,竟然暗挾着一種極爲歹毒的功夫。

老者哈哈一笑道:“到了時候老夫自會上臺,用不着你來請。”

舉手輕輕一拂,立時將他打來的暗勁給震散了。

肖錚只覺心頭一震,退了回去。自我解嘲地道:“你既不敢上來,那是自知所言無稽了。”

老者沉聲道:“老夫現已查探明白,當天下毒之人並非神風堡之人,而是一班別具用心的鼠輩,他們意欲將盟主與四大副盟俱都毒殺,然後據奪天地盟盟主的寶座。”

肖錚仰面笑道:“本座現仍在位,你那無稽之言誰能相信?”

老者重重哼一了聲道:“肖錚與杜飛卿被譽爲乾坤雙絕,肖錚的掌上功夫尤高人一等,你敢不敢與老夫對拼三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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