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奇在頭疼欲裂的痛苦中甦醒過來。
他悶哼一聲,睜眼看到的是滿天繁星,身子一轉,便看見了坐在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隨手揮舞着黑色重劍的女孩。
維奇身子一顫,這纔想起自己之前還在和這位殺神戰鬥,然後那暴虐的一事再次將自己的理智摧垮,然後......
“我想起來了,輪迴。”維奇彷彿認命般地再次平躺在地,“殺手組織,幾年前殺了聯邦的連侯大將,一舉成名。”
這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了,當時維奇初入武館,還忙着在人類社會立足。
當時這事在整個人類社會,尤其是聯邦管轄境內鬧得十分轟動,但是當時維奇還在爲了融入人類社會苦苦掙扎,處於社會最底層,爲了進入軍校努力苦修,根本無暇關心這種“國家大事”。
女孩坐在大石頭上,隨手會出道道劍芒,仍是不發一言。
“像你們這樣的組織是不允許失敗的吧?爲什麼不殺了我。我對不起你,你殺我,我不會反抗。”
“你剛纔昏迷時候喊了七百八十一次林暄。”女孩將巨劍插入石頭中,毫不理會維奇的道歉,提着青色長刀走到維奇身旁,“她是誰?”
“我愛的人,她已經不在了。”
“你又喊了三百零九次雪嫣,她又是誰?”
“雪嫣?”多麼久遠而熟悉的名字,維奇以爲自己都快將她忘了,但其實她一直在自己心底,從未消失。
所有的故事都是由這個名字而開始。
“說!”長刀抵住維奇的脖子,與鱗片擦出火花。
“也是我愛的人,不過她也已經不在了。”
維奇能感覺脖子上的刀鋒抖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一痛,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滿嘴謊話!”女孩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些,“她不是被你們血族抓走的嗎?你們血族還會愛上人類?她不就是你們的血食而已嗎?”
“你認識雪嫣?”維奇猛地擡頭,脖子劃過刀鋒,割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幸虧有鱗甲保護,否則這一下就直接切到大動脈了。
女孩也是一驚,立刻將刀移開半分,一腳踏在維奇胸上,讓他重新躺回地上。
“現在是我問你。”
“我從伯爵們手下救下了她。”維奇回憶道,“我們曾經說好一起遊遍世界各地,埃及塔,萬里長城,獅身人面像,愛琴海……爬最高的山,看最藍的海,等累了,就在海邊建一座別墅,種一棵小樹,養一條大狗,每天傍着夕陽在海邊漫步……”
往日依稀又在眼前浮現,維奇的眼中迸出了淚水。
“已經十年了。”維奇又是一嘆。
十年時光如白駒過隙,他也已經從那個無力卻尊貴的皇子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其間又發生了好多事,又出現了好多人,維奇覺得自己變了,但是對於雪嫣,他仍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感。
“那她是怎麼死的?”女孩第一次情緒失控,大喊着,握着劍柄的手也在劇烈顫抖。
“你是誰?”維奇知道面前的女孩和雪嫣關係非同尋常,接着腦中電光一閃,脫口道,“你是子研?”
“你怎麼......”女孩又是一驚,她自從入了組織以後,便一直用着“斬先生”的化名,現在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就只有當初收留她的師傅了。
“對了,一定是的!淺藍色的頭髮。雪嫣她和我說過的。”維奇眼中透露出欣喜,“你是她的妹妹,你姐姐以前一直和我念叨着你,也很擔心你!”
女孩一劍插進維奇的腹部,痛得維奇冷汗直流,那熟悉的劇毒再次和自己體內的熱血進行抗爭。
“我姐怎麼死的?”女孩冷冷地道。
她已經清楚她姐的確和維奇曾經關係密切,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相信維奇所說的話。
“那天她不告而別,我找遍了整個城堡,都沒找到她。”維奇痛苦的說道,“後來我才知道,是我皇兄,威廉·E·尼古拉斯把她殺了,我那時候想把他殺了,但是我太弱了,我做不到。”
“做不到你就不做了嗎?”女孩掐住維奇的脖子,憤怒地喊道,“口口聲聲說愛她,你連保護她都做不到!垃圾!血族都得死!”
“我沒有放棄,我被驅逐出城堡,但是我沒有放棄,我終有一天會重新回去,殺了威廉。”維奇並不想辯解什麼,他眼神空洞,無數雜亂的回憶一起在腦子中倒映。
一會是小時候和雪嫣在山上採花玩耍時的情景,一會又是和林暄在練功房對練時候的場景,一會又是和隆纏滿紗布望着遠處的聖彼得堡大河喝酒,一會又變成了威廉那令人憤怒的臉......
“我對不起你姐,沒有守護好她。我也對不起林暄和隆,還有蠻人團的所有弟兄,現在我也對不起你。”維奇頭一次感覺好累,好像就永遠留在這裡,就這樣睡去,不再去考慮什麼灰鷹,不再去考慮復仇,“你殺了我吧!我早該死了。”
子妍咬着牙,握緊了劍柄,對準維奇的眉心,但遲遲下不去手。
回憶交織着泛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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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牀底下的妹妹身子止不住發抖,她儘量將自己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摒住呼吸,心裡不停地道:“姐姐被抓住了!姐姐要被打屁屁了!子研不能被抓住!”
她能聽得到有腳步聲不斷地靠近,空氣好像陡然降低了幾度,凍得妹妹直想打噴嚏。
血族伯爵看着懷中女孩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恐懼,心中越發得意。
就在他即將靠近門沿的時候,另一名血族伯爵灰頭土臉地衝上來喊道:“巴哈!磨磨蹭蹭幹什麼!聯邦軍隊來了!還來了名少將!早不走來不及了!”
鎮子外炮火聲大作。
“哼!”血族伯爵護住懷中的食物,一躍而起,破屋而出,展開雙翼劃破夜空而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妹妹迷迷糊糊間又聽到有聲音在屋外大喊:“裡面有人嗎?血族已經被我們趕走了,可以出來了!”
“血族?那是什麼東東?”妹妹想道,“一定是找不到我了想騙我出去的,我纔不會信呢!我這麼聰明!”
接着,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小鎮彷彿陷入了一片死寂。
妹妹不知道在牀底下躲了多久,躲得又餓又累,但心裡記着的還是姐姐的話:“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去。”
迷糊間,又有腳步聲接近了,這次他是直接朝着自己的方向來的。
“快來找到我啊!怎麼這麼笨啊!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我。”妹妹現在只想被人抓住,“這不公平,我下次要當抓的人,躲得人太累了。”
妹妹的肚子又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好餓啊!”
終於,一雙陳舊的靴子出現在妹妹眼前,接着一張微笑着的臉也出現了。
“抓到你啦!”在後來妹妹的印象中,那個大叔一直有着這樣一張燦爛的笑臉,即使後來對自己再嚴酷無情,她記住的也是一開始的那張笑臉。
大叔拉着妹妹爬了出來,又遞給她一袋果心麪包和牛奶。
妹妹早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腦子裡再也記不住爸爸媽媽再三叮囑過的,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得東西。
她狼吞虎嚥地吃完了麪包和牛奶,揉了揉可愛的小小鼓起的肚子,打了個飽嗝,纔對大叔說道:“謝謝。”
“走吧。”大叔摸了摸女孩的腦袋,拉着她下了樓。
妹妹望着屋外滿目瘡痍的小鎮,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她雖然年紀小,但看到平時寧靜整潔的小鎮和自己家的小樓變成這副樣子,她也隱約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呢?”妹妹擡頭,拉着大叔的手問道。
她眼神中滿是希冀,她希望大叔能告訴她,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心愛的姐姐都安然無恙,只是在跟她玩躲貓貓而已。
但是大叔沒有,他蹲下來,平視着女孩道:“你的爸爸媽媽還有姐姐都被血族殺死了。”
多麼殘酷的現實和真相,大叔的話就像一把劍乾淨利落地在妹妹身上砍了一刀,沒有半分婉轉。
妹妹立刻嚎啕大哭起來,她不懂什麼是血族,但是她明白死了是什麼意思。
不久前,伴隨着自己長大的狗狗突然有一天就不動了。
平時自己還沒下樓,他就會乖乖在樓下翹首等着的,但是那天自己怎麼搖他,他都沒有再回應。
媽媽告訴自己,狗狗是死了。
死了就是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不能再交流,不能再跑,你永遠也見不到他。
妹妹不明白爲什麼狗狗明明就在那,自己卻永遠見不到他了呢?
她因爲這傷心了好久好久,現在爸爸媽媽還有姐姐也死了......
“啊啊啊啊!”妹妹放聲大哭。
“作爲長輩,我應該勸你,忘記仇恨,心存善良,幸福地長大,去尋找安定幸福的生活。”大叔摸着妹妹的腦袋道,“但是我教不了你這些,我只能教你怎麼去拿起劍,去報仇,怎麼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
“我不怕!”妹妹抹了抹眼淚,那時的她根本不懂自己這個選擇會給她帶來怎樣的改變。
“會很痛哦!還有可能會死!”大叔颳了刮妹妹的可愛瓊鼻,用妹妹所能理解的話說道。
“我不怕!”那時的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會走上什麼樣的道路。
“那就走吧!”大叔牽起女孩的手走在廢墟上,遠處是一片霧濛濛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