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亂呆在牢房的犯人們一下都動作起來,臉上帶着老虎遇到兔子般的得意,嚴嚴實實地把徐富貴等三人圍在中間。
徐富貴伸手攔住就要暴走的連昆和李飛虎,對着人圈外的“肉面飛龍”悶聲喝道:“飛龍哥,你老真不打算出這個房子了?要是真把這事情鬧大,你覺這以後還能在巡捕房會有好日子過?”。
“肉面飛龍”冷冷地笑了一聲:“現在知道怕了?老子進了這外國人開的牢房就沒想過過好日子,但是也好叫這些白皮膚藍眼睛的洋鬼子們知曉,咱們中國人也不是吃素的,監牢外面或許他們說了算,可是到了這監牢裡面嘛,那可就由不得他們了!”。
運足中氣,“肉面飛龍”繼續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在這間監牢裡,就要按足老子的規矩,現在你們明白是什麼情況了!現在怕了還來得及,念在是初到,我也發一次善心,給你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徐富貴嘿嘿一笑,眨巴眨巴了眼睛:“飛龍哥,我還真是怕了,我是怕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若是失手傷着你的這些兄弟,可沒地方給找醫生去,要是不小心整個缺胳膊少腿的,天天在咱們耳邊喊痛括噪,那晚上還能讓人安生?”。
“肉面飛龍”臉色一青:“兄弟的膽氣還真是讓人佩服,既然你要執意用強,那可也就怪不得我了!”,手一揮,四圍的十來個犯人已經兇狠地撲了上來。
皮肉撞擊的聲音悶實而低沉,光線暗淡的牢房中緊接着響起一連串的“哎喲”聲,一個照面,這些衝上來的犯人已經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
徐富貴大步向前,一把拉住還在愣神的“肉面飛龍”,當心口就是一腳,直接將他踢飛到了牆角的那一排便桶附近。
撇開癱倒在地上的犯人們,徐富貴帶着連昆、李飛虎大搖大擺地走到鋪好鋪位的牆邊,將那些胡亂堆放的破棉絮踢開,選了個好位置,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哐當”,鐵門上傳來了一陣敲擊聲,兩個獄警出現了在了用粗大的鐵柵欄和鐵板焊成的監牢門口,“吃飯了,吃飯了”,一個獄警不耐煩地吆喝着,一邊將擺放在腳邊的一隻木桶往前踢了踢。
等他們的聲音過後,牢房中居然一時半會還沒有反應,兩個獄警大感詫異:今天這些犯人們怎麼不急着上來搶這少得可憐的飯食了?等他們將眼光透過望風口往監牢裡一瞅,不由得一下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由這牢房中最囂張跋扈的“肉面飛龍”帶隊,原來的那些犯人此刻正排得整整齊齊,圍坐在牆角那一排便桶旁邊。雖然眼珠不時往牢房門口直溜,但是個個還是端坐着一動不動,只把渴望的眼神投放到門口一側的牆邊。
兩個獄警往旁邊一看,三個新來的霸佔了原本屬於這間牢房犯人的休息場所,正嘻嘻哈哈地坐着閒聊,連正眼都不看其他的獄友一眼。
媽的!這都是些什麼人來的,纔到這牢房半天,就把這一屋子的“刺頭”收拾得服服帖帖,而且還包括這個監獄裡最兇狠歹毒的老大——“肉面飛龍”!兩個獄警心裡沒來由地哆嗦了一陣。
“大家吃飯吧!”,坐在一張稍微完整點棉絮上的徐富貴開口了,見到剛纔還凶神惡煞的徐富貴大發慈悲,圍坐在便桶旁邊的衆人急忙翻身站起,一下子都擠到了鐵門跟前。
兩個獄警看着這些鼻青臉腫的犯人,果然一個個都是“大熊貓”的造型,心中也難得樂開了懷,這些“刺頭”來這裡也有不少時日,也給他們找不了不少麻煩,今天看到他們吃鱉,雖然不是自己動的手,心裡還是一樣說不出的暢快。
打開鐵門下小窗口的鎖,一個獄警將飯桶靠到門邊,在人羣中找到那個依稀可以辨認的“肉面飛龍”,打趣着道:“怎麼了?飛龍哥,你們這是在修煉那門子的工夫啊,怎麼都喜歡圍着便桶坐,莫不是這裡的飯菜吃得膩歪,動了別的心思?”。
“肉面飛龍”被這句話堵得說不出話來,恨恨地瞪了這獄警一眼,一把將手從鐵門下面的窗口伸了出來,拽住那裝着飯菜的木桶,“呼啦”一聲拉了進去。
兩個獄警繼續饒有興趣地觀察着監牢裡的動靜,只見“肉面飛龍”把飯桶搶到手裡,竟然也沒有急着和其他犯人分食,而是圍在一起,恭恭敬敬地提着木桶走到徐富貴等三人面前,將木桶往徐富貴面前一放,無比殷勤地說道:“富貴哥,您先吃飯!”。
旁邊的連昆一把掀開了飯桶蓋,裡面有一間夾層,上面堆放着十幾個破碗和長短不一的一大把筷子,移開這個夾層後,木桶中才現出了散發着淡淡黴味的米飯,米飯上頭還擱着一些黑乎乎的小疙瘩,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怕就是這監牢裡提供的菜了。
我操!這跟以前自己在張五碼頭享受過的“美味佳餚”有得一拼啊,徐富貴擡眼看了看這木桶中的食物,腦海中突然回想起剛到上海的那段經歷來。
“日他老孃!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叫人怎麼下得了口!”,李飛虎霍地站起身子,嘴中憤憤不平地罵道。
徐富貴用眼角對“肉面飛龍”示意:“這些東西你就帶兄弟們分了吃吧,我們暫時還不餓,用不着你們孝敬!”。
聽得徐富貴這麼說,這些犯人們心裡也是一喜,畢竟這監獄的食物本來就供應量比較少,自己還要受這新來三個大哥的盤剝,本來大夥都已經做好準備,緊一緊褲腰帶捱過這頓再說,這下徐富貴居然說不用吃,能多分上一口食物也夠他們高興了。
徐富貴站起身子,帶着連昆和李飛虎,不管那些在爭相分食木桶中食物的犯人們,施施然地走到了鐵門邊,敲了敲鐵門,對着望風口的兩個獄警說道:“兩位兄弟,麻煩你們也通報一聲你們探長,把我們關在這裡,既不提審,也不訊問,你說這算個什麼事?再說這獄舍的條件,那裡是人住的地方,快去找個能說上話的人來,老子是一下都不想在這呆了!”。
兩個獄警不由得齊齊退了一步,怎麼說他們也風聞過徐富貴等人的來歷,再加上在監牢的表現,自然也知道這三人都不是什麼“善碴”。其中的一個壯起膽子回道:“你瞎嚷嚷什麼,到了這監牢裡就老實待着,上頭要找你會有人來通知的!”。
“砰!”,李飛虎一腳踢在鐵門下方傳遞食物的小窗口上。用來封閉窗口的那塊鐵板上,一下出現了一個淺淺的凸坑,明確地表達着李飛虎的憤怒和這一腳的巨大力量。
“日他老孃!讓咱們待在這裡也得讓大家過得舒心點啊,你說這吃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不給解決這個問題,等老子發起飈來就把你們這破巡捕房給砸嘍!”。
“昆子,你要吃點什麼?”,李飛虎完全不理會獄警的反應,自顧自的說,“先來壺好酒吧,再來一碟脆花生、一盤小炒牛肉,還有,給俺帶上一隻雞腿!”,連昆也是不管不顧,張口就來,報上了自己心儀的幾種東西。
兩個獄警聽得一個頭是兩個大,幾個小赤佬,還真是壽逗了,有這麼好的待遇老子還來幹什麼獄警,肯定是進監牢享受生活去,真這樣的話這監牢估計早就是人滿爲患了。
“既然我進來這裡了?也得有新規矩吧!”,徐富貴看着兩個發呆的獄警,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