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關前的戰爭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城牆上跌落的屍首逐漸增多,這樣下去,遲早會出現紕漏。
幾位將軍見此,立即下令後備的軍隊補上缺口,雖是穩住了防線,但那些鬼兵竟有越發瘋狂的趨勢,更爲詭異的是,鬼兵數量的下降趨勢開始逐步減緩。
察覺這點的幾位將軍想到了什麼,喝道:“若有將士犧牲,立刻拉回屍首!”
這反應被遠處觀望的鬼將看在眼裡,它心知對方已經發現了它的意圖,鬼將隨即踏着塵土向那三水關的戰場中心走去。
嗯?
鬼將別具一格的形貌被幾位將軍看在眼裡,他們心中落了口氣,看來對方終究是沉不住氣了!
可惜,上天總是喜歡在關鍵時刻掉鏈子,那鬼將來到半途,便停下腳步,僵硬乾枯如死屍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不知爲何,那眼中跳動的鬼火卻給人譏諷的意味。
幾位將軍剛以爲是自己感覺錯了,一道聲音傳遍整個戰場:“降者不死!”
聲音極度刺耳,那由空氣摩擦產生的聲音聽得人耳膜幾欲震裂,幾位將軍側目的同時,卻也在思考着對方話中的真實。
當然,並非是他們想要投降了,而是對方這般威脅之語是當真勝券在握,還是虛張聲勢?
幾位將軍當機立斷,命令身邊的幾名神弓手朝那鬼將所在的位置放箭。
咻咻咻……
專門破元滅法的箭矢,與空氣迸發出火星,挾無匹雄威直朝鬼將而去,只可惜,未及其丈許之地,幾名鬼兵一躍而起,以身接箭,使得這番試探盡化作了無用功。
但幾位將軍也瞧出點名堂,按理來說,無論再精銳的士兵,當要犧牲時,身體本能都會猶豫那麼一剎那,而那幾名鬼兵竟是無絲毫猶豫之態,這足以說明鬼將對鬼兵有絕對的控制能力,否則斷不可能做到如此,換句話說,只要將這名鬼將斬殺,這數萬鬼兵將會一夕潰敗。
將目標轉至鬼將之上的幾名將軍,雖有了對敵之策,但卻猶豫不決,因爲那鬼將依然被大量鬼兵包裹着,無從下手,不過這也變相印證了他們方纔的猜測無誤。
主動權並非在自己一方,因而幾位將軍萬分小心,絕不輕易做冒險之舉,但這機會難得,保不準哪時候那鬼將又縮回去了。
“你們看我等是否做那擒王之舉?”
“風險太大,還是謹慎爲要吧!”
“可這樣下去我等遲早要被耗死在這裡,侯爺那裡又沒傳來消息,援兵遲遲不見,若再不把握機會,那可真就是死路一條啊!”
“此番還不知是否敵人的誘敵之策,魯莽行事說不定反遭禍根,我等性命是小,這三水關要是丟了,那可就麻煩了!”
……
一番激烈的爭執之後,最後衆人決意,帶一支尖兵,直插鬼兵軍隊的心臟部位,然後來個陣中斷龍頭。
商議好了之後,除了留下一位資歷最老的老將外,幾位將軍盡皆披甲配劍,領着五百精銳部隊,直接從城牆上跳下,踏着無數鬼兵的屍身直向那鬼將所在的方位而去。
那鬼將頭顱微微抖動,似乎是在因得計而高興,眼眶裡的鬼火頓時濃郁了幾分。
藉着下墜的力道,硬生生殺開一條道路,五百精銳在幾位身經百戰的將軍帶領下,配合默契如一人,各司其職,勢如破竹,短短一盞茶功夫,便前進了大半路程,距離鬼將不過數十丈。
幾位將軍卻是有些察覺不對,因爲他們所受到的攔阻力道稍微比意料中少了一些,對方彷彿是在請君入甕。
“不對,趕快回撤!”
將軍們突然反應過來,對方果然有詐,可惜鬼將早有佈置,那些划水的鬼兵迅速堵住這五百將士的退路,欲將其殲滅在此。
該死!
因急躁而被矇蔽了雙眼,幾位將軍此刻心中極度懊悔,不過既然大錯已成,那不如將錯就錯,豁出性命將那鬼將誅殺,或許還能掙得一線生機,況且,哪怕他們必死無疑,至少也要讓這些鬼兵陪葬方纔心安。
想通之後,幾位將軍牙一咬,眼睛一橫,怒意翻騰間,大聲喝道:“弟兄們,你們可願讓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統治,任其魚肉?”
五百精銳之士同聲應道:“不願!”
“那何不隨我等一起,誅殺那禍亂之源?”
“殺!殺!殺!”
殺聲喊破天際,氣勢高漲,士氣如虹,五百精銳如一支利箭,一往無前,伐鬼鋪道,原本緊緊包圍的無數鬼兵竟是未能阻攔分毫。
鬼將身形一頓,它陷入了迷惘之中,按理來說對方既然已經入計,爲何還能這般掙扎?
此刻他對眼前的現象感到無比的好奇,因而原本的計劃也未曾實施,就想看着眼前奇怪的現象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鬼將並非天生爲鬼,或者說至少這戰場上的鬼兵沒有天生的,只是與那些矇昧不知的鬼兵不同,鬼將的腦海裡時常閃過一些畫面,但那些畫面彷彿鏡中花,水中月,遙不可及。
而此時不遠處那些奮死拼殺的人,似乎讓鬼將憶起了什麼,於是手中的劍下意識頓了,原本的絕殺之局,終究成了自己的死局。
回過神來,鬼將已經被反包圍住,五百精銳士兵圍成一圈,將外面欲救援的鬼兵全部攔在外面,而圈內,幾位將軍與鬼將迎面而立,肅殺的氣氛越見濃厚。
鬼將眼中鬼火一陣狂燃,那是因戰而起的慾望之火加持,鬼將最後震動空氣,說道:“爾等一起,吾死,兵災消,爾等死,三水關不留活口!”
戰帖已下,戰意勃發,鬼將自矇昧中醒來之後,便從未覺得如此好過,那隨心意行事的愉悅讓其沉迷。
幾位將軍口中無言,只是冷然地看着鬼將,生死存亡之際,禮節皆爲多餘。
爲將者當殺伐果斷,幾位將軍眼神交匯的剎那,決策已定,頓時兩道身影如疾風掠出,長劍輕嘯,劍氣已然破空而至。
鏗!
金鐵交鳴,石裂塵氣,劍氣與鬼將手中森白的骨劍交擊剎那,足下又是兩道劍氣襲來,鬼將沉足一頓,鬼霧冥冥,將兩道劍氣攔阻。
還未回神,兩柄足堪稱神兵的寶劍從空中劃落,借勢而爲的磅礴力道壓得鬼將足陷三寸。
此時,殺招又至,三柄利劍交擊的縫隙處,一柄似玉似金的長槍,如毒蛇探頭,直取鬼將面門。
剩下一名壓陣的將軍見此,忍住自己出手的慾望,他知道,那鬼將並非如此容易對付。
果然,槍尖離鬼將面門三寸之際,相抵之劍橫移一分,竟是將兩劍一槍同時隔開,力道精妙絕倫,足堪稱讚。
一槍落空,回馬一探,鬼將藉助空隙,拔足而起,退了一步,又是一劍前格。
鏗!
四把兵刃相交,火花四濺,空氣灼燃,肉眼可見的扭曲四散而去,看得不遠處壓陣的人心驚膽戰。
這鬼物的武藝當真出神入化,而且行動間進退有度,靈活卻又嚴謹,分明是戰場上殺出來的武藝,這鬼物生前究竟是誰?
疑問,纏繞在交戰之人的心裡,揮之不去,同樣,鬼將肆意揮灑着,手中之劍越發可怕,超出想象的敏銳,超出本能的反應,令圍攻的幾人心焦卻又無奈。
無可琢磨,卻又盡悉敵意,莫非是……人不知我,我獨知人,神已知來智藏已?
怎麼會?
認出了鬼將那武藝的層次,卻是更加令人感到無奈,那柄三尺白骨劍,在鬼將的手中,如鞭如棍,如劍如刀,恍若世間一切之兵,貫無盡武藝於一身,三位圍攻的將軍鏖戰若久也未能擦到鬼將的邊角。
而鬼將這邊,不知爲何,卻是隻守不攻,眼中鬼火不停閃爍,似癡似迷。
爲何,爲何自己不願下殺手,手中的劍彷彿聽到了內心最深處的心音,一柄代表着殺戮的骨劍竟是不願染半點鮮血。
記憶如同迷霧,一點點被心中的一點顫動撕開,鬼將手中的骨劍守得卻是越發嚴密,依稀記得好像久遠之前自己同樣獨身擋關,只是那時候面對的並非昔日的同族,而且那時候手中的兵器是要飲血的……
似乎由於鬼將的迷茫,鬼兵也全無動作,所有的人與鬼,彷彿都靜下來,看着那五百精銳組成的圈內進行的那一場生死搏戰。
守得滴水不漏的三尺長劍,如同千年的烏龜殼,讓圍攻的三人無處下手,好在鬼將未曾主動進攻,讓三人有了喘息之機。
砰!鏗!轟!
劇烈的響動絲毫未曾影響鬼將的晃神,記憶裡的迷霧中,他找到了很多東西,而隨着這些東西的回來,鬼將手中的骨劍應對得更加輕鬆自如,閒庭信步間,便將圍攻三人的攻勢盡數化解。
長久的激烈交戰,高負荷地氣血運轉,讓圍攻三人的腑臟開始受損。
噗!
隨着其中一人一口鮮血的嘔出,三人的配合開始出現破綻,就在此時,壓陣的一人立馬接上,劍吟乍起,戰況再次膠着。
兩個時辰過去,鬼將屹立不搖,而圍攻的幾人已快油盡燈枯,僅憑意志還有胸中一口氣在撐着。
鬼將驀然回神,眼前數十丈方圓的地面已經難見一塊完好的土地,此外還有三位搖搖欲墜卻還在堅持進攻的人。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