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看住它們?”
“貧道慚愧,一時心軟以及不察,讓它們逃了……”
“可它們一個個分別來藥王廟,倒像是有意爲之,莫非它們還保留了自己的意識不成?而且,道長可是對同門很是上心啊!”
荀禱直指老道話中破綻,絲毫不留情面,而老道卻也不急,而是道:“其實從第一位同門回藥王廟後,貧道就一直在暗中跟隨,那晚想必居士也有所察覺。”
老道坦然的話語,讓荀禱對他的懷疑減輕了些許,第一次遭遇那些類人生物的晚上,他在藥王殿門前發現了老道的行蹤,只是沒有點破,之後也隱隱有感覺老道的徘徊,只是那身隱於天地的層次很不凡,讓他一時沒有確認老道的身份。
外面的大雨依然未曾停歇,冒雨的老道還是衣衫不溼,誰能想到這垂垂老矣的道士,曾有一番驚天動地的造化。
話似乎已盡,老道一揖而去,漸漸隱沒於大雨之中,只留一扇被狂風吹得嘎吱作響的木門。
荀禱沒有追上去,他在想着老道之前說過的,那不知如何出現的周圍雲篆紋身的巨蛋。
嗯……半界意識會讓我幫忙處理,說明麻煩不會簡單,那東西來歷怕是不凡。
道教雲篆,又有雷霆加身,難不成會與那所謂的天庭雷部有關?
不一定,道教思想出自黃老,《春秋·臺誠圖》稱黃帝起於雷電……
再看事情的嚴重程度,單是依靠信息衝擊而造成的麻煩就足以讓一個半界意識幾乎束手無策,甚至都到了要哭鼻子的地步,顯然黃帝的傳說更爲符合。
只是,黃帝的傳說太多,莫非此回的信息衝擊,只是讓半界接受到了來自真實世界,所理解那莫名的存在關於雷神的一面?
嗯……看來,要等祂來了,才知道真實的情況,希望祂如實相告吧!
此刻,荀禱心中升起了一絲期盼,若是能與那莫名存在成功交流,或許,本尊就不用冒險硬闖歸墟蛇口。
只是,一切來得及嗎?
……
歸墟之地
整整數個世界刻度的範圍,因半界碎片彙集成海洋,被強行清理出一片虛無之地,其中最中央的位置,一座倒懸九峰,彷彿亙古明燈,其光亮覆蓋數個世界刻度,原本速度有限的光,在無窮的認知覆蓋下,竟是不再受限,遍佈此段歸墟,而在其外接壤的無數聚集的半界意識,被這光牽連到一起,無形無質的波動在這片廣域之中穿梭,交遞着信息,彷彿一張綿延數個宇宙的網絡,讓參戰的半界意識能無障礙交流。
“那些可恨偷獵者文明以及獨行偷獵者們現在龜縮在歸墟中游,也不知何時才能清理乾淨這一幫老鼠……”
“祂們這些老鼠可不簡單啊!至少我們中有不少存在還經不住祂們咬上兩口。”
“哼!貪婪的匪類,世界的蛀蟲,祂們活不了多久!”
……
“那位存在還沒打算動作嗎?”
“歸墟中游裡無數半界碎片彙集而成的偷獵者老巢已經待命多時,那些最古老的偷獵者文明估計也會加入其中,貿然進攻,哪怕那位存在比鄰曾經在無數世界遨遊的遊歷者文明的高度,也怕是討不到好處。”
“哎……”
……
倒懸九峰,主峰,劍神大殿,荀禱本尊端坐高位,放眼望去,空曠無人,眼中似有萬千算計,那比起無數半界意識加起來還要龐大的意識體——劍巢,倒映在倒懸九峰之外,那更加偉岸的本體,其中無數劍識飛入飛出,每次進出,便有一道光橋鋪開,向着歸墟之外延伸,匯入光域之中,一切光明的源頭竟是來於此處。
荀禱本尊竟是將自身劍巢,化作光之規律,然後以認知鋪路,強行佔據聯通小半截歸墟之地。
那些半界意識每次通過光域交流,便能感受到比祂們所有半界的體量加起來還要龐大的光之現象,那背後以認知強行扭曲成的規律更是讓祂們忌諱沒深。
對自身的偉大認知,從與那位存在結盟的那一刻起,便已被徹底打破,在祂們的印象裡,或許只有祂們未誕生之前便在無數真實世界遨遊的遊歷者文明方能比擬。
要知道,祂們之中,有不少半界的體量足堪稱作宇宙,雖無真實世界那般具有無限的特性,但也非單純的距離刻度能夠表示,即便如此,與那片光域比起來,也不過滄海一粟,渺小得彷彿其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光點。
所以,越是瞭解,越是對那締造這片光域的同盟感到敬畏,這種本不可能出現在祂們心中的情緒,如今卻是常態。
在歸墟之地,時間沒了意義,本就是用來描述事物變化的刻度,在這裡已經難以找到具體的標準,在這戰場之上,雙方都是標準的制定者,因此,所謂的過去、現在、未來,就像三個棋子,在這片名爲戰爭的棋盤上被移來移去。
光域外圍,半界碎片不斷與光域碰撞着,消磨着,那一片片大陸,一片片支離破碎的星域,彷彿以卵擊石,被固定的牽引之力拉扯,撞向光域,無盡的光子溢散,巨大的能量爆發,物質化作各種粒子釋放出巨大的光與熱,然後各種粒子再與光域碰撞,之後更加極端的粒子流與各種射線爆發,形成了比宇宙最險惡的地方還要恐怖億萬倍的強能量爆發帶,它們幾乎能夠摧毀一切有形體的物質。
能量爆發帶外面,數以億計的不規則大陸在遙望着,那些都是一個個偷獵者文明以及獨行偷獵者的們的前哨站。
大陸上,高塔聳立,存粹的粒子集束構成的高塔,由其中模擬宇宙大爆炸時的能量高利用率,當做祂們嵌在前線的楔子,無形的波動將這些大陸牽連在一起,它們作爲前線的信號基站,同樣也作爲試探的手。
每隔能量爆發帶虛弱的時候,就有兩道一正一反的粒子流,最中心的幾塊大陸上發出,射向能量爆發帶的前一刻,交匯在一起,正反粒子在瞬間碰撞在一起,湮滅的能量在能量爆發帶上撕開了一個口子,接着,在能量爆發帶未自我恢復之前,暗光鋪路,億萬光點順着暗光之路穿進口子。
在暗光之路穿過口子的瞬間,那暗光之路彷彿張眼的手,極速拐道,尋找着光域之內的落腳處。
這時,光域之中,被開闢出來的各個戰場,那原本一塊塊屬於偷獵者文明以及獨行偷獵者們的大陸,被光域覆蓋並且改造,混亂的大陸被梳理,形成了可供生靈所居的陸地。
一共大約數百快的大陸上,每處都有一位仙宗弟子鎮守,另外則是那些半界意識所支援的通行者,這裡是接洽並且雙方唯一能交流的地方。
沒錯,實際上偷獵者文明以及獨行偷獵者們並不想開戰,作爲能走到那種地步的存在或者文明來說,走過也見過太多文明走上歪路,所以野蠻的掠奪早在祂們有能力走出母星或者走出世界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是祂們的行事風格。
因此,祂們一直想要與發起戰爭的荀禱本尊這一方和解,至少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面,因爲一旦仇恨累加,那不僅僅是屬於祂們之間的災難,也是被波及到的世界與生靈的災難。
可惜,荀禱本尊也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很堅決,但來自人性的另一半,卻讓他有些猶豫,之前的出手,所波及到的還大都是虛界,而接下來戰事擴大,真正與最最古老的偷獵者文明以及獨行偷獵者們碰撞時,那時候,戰事就控制不住了,眼見無法計數的生靈毀滅,甚至其中許多還是亡於己手,那不是任何一個還保持着文明道德的存在能不被動搖的,哪怕是荀禱本尊也是如此。
要繼續下去嗎?
可我的時候真的不多了……
端坐於高位之上的荀禱本尊,此刻當真有股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服氣法在不斷侵蝕着屬於他個人的根本,那彷彿氣之源頭,近乎概念的功法,讓哪怕已經等同多元宇宙之規律的荀禱本尊感到不寒而慄,那種無法控制,甚至連理解都沒有辦法的東西,竟然就是自己修行的原初起點,而仙宗也是因此而生。
荒謬啊!
荀禱本尊如此嘆息着,他現在每時每刻的生命、意識層次都在呈指數上漲,甚至他不敢有絲毫動彈,因爲他大部分時候都在收攝意識,可能哪怕屈屈指,也是一場災難。
可以說,到現在這個地步,打不打下去基本已經不是他說了算,本質的不斷拔高,造成他已經失去了知識、能力與修爲的同步,他無法想象自己放棄控制那片光域的場景,那彙集了超越泛世界意識聯盟的體量的光,一旦失去他認知的覆蓋,其後果,怕不是會直接湮沒大半歸墟。
而他現在一直在試圖慢慢消減光域的體量,而完成這一切的反而是那些偷獵者文明以及獨行偷獵者們,還是那句話,能走到這一步的文明或者個體,基本都不會輕易啓戰,大多數時候守望相助纔是祂們的風格,而這也是祂們爲何會力壓泛世界意識聯盟的原因。
反觀泛世界意識聯盟,或許是因爲從真實世界那裡接受到的信息不完整,受到層次不過的文明影響太深,反而導致祂們的視野有些狹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