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一切有之集合,所有的可能性在其中蘊育。
混沌中有一處概念層疊之地,無數的現象、規律、概念相互組合,彷彿億萬張以其爲名的油畫,被覆蓋在一起,並且透視交疊,展現出一種奇瑰攝人的現象,任何存在都能在上面感知到自己能看到的一面,凡人能看到天宮瓊閣,修行者能看到道之原初,文明能看到終極的邏輯演化,此地名爲——天庭。
天庭之下,有一彎充斥着無窮恆沙的河流,名爲天河,那一粒粒細若微塵的恆沙,每一粒都代表着一方多元宇宙在天河中的倒影,但現在,那些恆沙都潛入河中,可觀視卻不可觸及。
混沌中曾有存在來訪天庭,當祂看到那不知流向何方,無窮無盡的天河,便稱其爲無盡界海之影,意爲混沌中一切世界的倒影。
天河之上,爲天庭之景,四方天門巍然聳立,不知其高,也不知其厚,那不似任何物質所構成下天門,乃是輻射多元宇宙名爲源頭的概念所構成,是多元宇宙中生命拔高到混沌之後,必經的門扉,每一位從多元認知覆蓋中脫離出來的存在,都要重新構建自己的源頭,四方天門,就是在這些存在未能成功構建自己源頭之前的暫居之所。
但不知爲何,四方天門伸入天河的門柱好像被折斷似的,虛幻得彷彿隨時可破滅的泡沫。
天門之內,天宮林立,被某種認知邏輯以特殊的時空觀,整理成秩序井然的一片仙景。
只是,此刻,即使以凡人之眼,也能看出那些美侖美奐的仙宮瓊閣,其上如蛛網的裂紋清晰可見,一種已入黃昏的頹廢感油然而生。
但若是超脫了多元宇宙意識的認知覆蓋,來到混沌的存在們,便能看出,那些蛛網似的裂紋,就像在概念層面上被撕裂,若是意識層級不夠,甚至看一眼那些裂紋,都會徹底消失,在因果層面上消失,沒有任何時空觀再能描述其存在的痕跡。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寥寥幾處較爲完好的仙宮神殿,其中一處名爲真君閣的神殿裡,那高居神座之上,彷彿神像般屹立不搖的身影,無數的形象與概念重疊其上,卻又無任何奇異之態,好似呢喃着——神與道同。
“想不到,真君竟然還完好如初,實讓吾感到欣慰……”
“東華上仙,闊別許久,別來無恙?”
“真君豈非明知故問,天庭衆仙盡寂,也只有真君等數位方能倖免,甚至那幾位帝君也不知下落如何,吾遭劫一回,也算苦盡,就不知其他仙友能否歸來。”
“吾知有兩位仙友成功歸來……”
“哦?莫不是那位天帝之側,三壇海會大神以及地府的孟婆?”
“你見過祂們了?”
“沒有,不過在一位疑與天帝有關的人身上,察覺到了祂們的源頭,想來應該是祂們了……”
“天帝?祂追尋三清的痕跡化無而去,可惜終究失敗,只剩下祂的神性化身,那位玄皇高穹上帝在維持着天庭這個概念不墜……”
“吾知,但天帝終究是天帝,吾相信祂不會就那樣消失。”
“天帝終究只是天帝,祂無所不能,但也只是無所不能罷了……”
“真君,你現在已經只剩這道神性分身了?”
“吾仙之一面因天帝寂滅,而天帝用來記載天庭根本法的真靈業位圖也無法支撐天帝最後一刻記載關於無的痕跡,也跟隨天帝的腳步自行毀去,根本法的源頭失去,讓吾仙之一面無法維持,也與你一般,逆轉因果,下塵入吾某像之身歷劫,也不知何時能歸來。”
“哎,天庭諸多仙友,如今寥無幾人,那塵劫一遭的滋味不好受啊!”
“天庭諸仙本就已經從先天因果層面寂滅,能有歷劫回來的機會,實屬不易,時間對吾等毫無意義,相信有一刻,天庭終會再齊仙班……”
“罷了,真君可知地府的情況如何?”
“地府在天河之下,同樣被那位以偉力隔絕……”
“絕天地通,那位可真狠啊!”
“若當時那位不絕天地通,天庭與地府的混亂將帶給混沌中無數世界不可預知的危險,一旦天河傾覆,哪怕吾等也同樣無能爲力……”
“那位天河統領,天蓬元帥祂……”
“天庭與地府概念紊亂,祂首當其衝,哪怕位列真武,也終究無濟於事,甚至能否歷劫歸來,祂也是希望最渺茫的那一個……”
“哎……”
“你的嘆息太多,看來歷劫歸來的你,仙的那部分發生了一些變化……”
“不提了,確實經歷了很多,如真君所言,能夠回來已是僥倖。”
“你還算好,那位三壇海會大神似乎性格大變,有向孩童轉逆的趨勢,堂堂曾經立於天帝之側,被尊稱爲大羅金仙的神仙,如今卻……”
“真君也在擔心,擔心自己仙之一面也會變?”
“……是,要吾如祂一般童稚,不如自身寂滅了事!”
“哈哈哈哈哈哈……真君未免太堅決了,或許那是一種不同的體會?”
“吾等一旦迴歸,仙之一面的認知化作概念,那時候想再更易也是難事,特別是在真靈業位圖未迴歸天庭之前……”
“對了,那位孟婆呢?”
“……祂,恐怕有朝一日若天帝真的歸來之後,還會有出鬧劇在凌霄殿上演……”
“怎麼可能?”
“吾也難以置信,卻不得不信。”
……
意識深處,荀禱本尊的一席話,讓荀禱意識到,自己一直在逃避一個事實,自己這一路走來,雖也算經歷無數,但與那些自行走到這一步的存在以及文明來說,還是顯得過於稚嫩,這種異同本身就在說明,他的來歷很不尋常。
但或許是他過於傲慢了,將不尋常當做了自身的成就,於是,在本尊發現了這點時,作爲人性的分身,他卻在否認着,因爲一旦承認,遊歷者文明的選擇恐怕就是他的終點。
不過,現在由本尊提點,至少心裡的某關,算是基本渡過了。
荀禱本尊沒有再多言,逐漸虛幻的軀體象徵着即將歸去。
“萬一那半界意識阻撓,你……”
“放心,此事不難……”
眼睛一睜,知了鳴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些類人生物的盡皆死去,讓藥王廟裡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頭上偶爾落下的片片綠葉,落到荀禱的頭頂,又悄無聲息地滑下,讓荀禱徹底迴歸現實。
此刻,一位身着白裙的蘿莉,在遠處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那就是自稱二丫的半界意識,也不知祂來這裡多久了。
這時,荀禱想起,自己似乎答應了祂在事情解決過後,在商量幫助祂的事。
只是,自己也不過休憩一會兒,這位半界意識便找上門來,要說祂沒有監視自己,荀禱絕對不信。
於是他諷刺了一句:“你來得很快!”
“嘿嘿,有些心急了,你不會介意吧?”
二丫一臉傻笑地看着他,看起來是那樣的沒有心機,傻愣愣的模樣,配合一臉童真而精緻的容貌,可惜還是沒有讓荀禱有半分退步。
“你這能耐,確定需要我幫忙?”
荀禱再一次諷刺着,一邊是時刻被監視的不滿,一邊是試探這半界意識的態度,可以說,直到現在,荀禱依舊沒摸透祂的脾性,只是憑本能感覺到不會這樣簡單。
“哼!你到底幫不幫忙?”
二丫嬌哼着,白瓷玉般的小指頭指着荀禱,甚是蠻橫,卻不讓人反感。
眼睛虛起,荀禱眼眸深處,菩提觀再運,直透二丫本質,在與本尊談論一番過後,他已經不受二丫的封印了。
無數的信息組合成這張頗惹人喜愛的臉,那密集的信息包裹最深處,卻是一個孩童一般存粹的意識體。
怎麼可能?
荀禱驚愣住了,他沒有想到,二丫的意識本質竟然會真的如祂表現出來的一樣,難不成是自己猜錯了?
不過瞬間,荀禱突然意識到不對,他雖然因本尊的插手,不受二丫的封印,但他作爲人性分身,與本尊之間已經算是兩個相同又不同的個體,所以,單以人性分身的本質來說,比起二丫來說還是要弱上不少,若是二丫刻意製造假象並且遮掩,還是有可能的。
但問題是,這樣一來,二丫便應該已經知曉了自己脫離封印的事實,這祂是如何知曉的?
本尊離開之前,將自己的意識隔離出封印,並且在內部附加了假的信息,用以讓二丫無法察覺,難道計劃失敗了?
微皺的眉頭下,眼睛死死盯着二丫,試圖尋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可惜,良久時間依舊沒有任何收穫。
另一邊,二丫也因荀禱太久的沒反應顯得有些不耐煩,小眼睛瞪得大大的,臉包子鼓起,一副委屈十足的樣子。
“你到底答不答應啊!”
那聲音彷彿要哭出來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搶了祂的棒棒糖似的。
無計可施的荀禱,只好嘆息道:“你先說說具體如何做吧!我考慮考慮……”
“不行,你先答應了再說!”
二丫明顯有些寸步不讓,死咬着條件不鬆口。
頭疼,撒潑打滾這種東西雖然無奈,卻很有效果,至少對於還有那麼一點兒良心的荀禱來說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