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就見那老者取了一面鑼在手裡,一陣敲打過後,待衆人吵鬧聲漸息方開口說道:“衆位請了,老漢我生的一小女,今年已有十七歲了,雖是隨我走南闖北,做這賣藝討飯吃的活計,但年紀大了也終得要找位婆家。自負小女生的也還不差,但討貴地一方福氣,在這裡設擂招親,只是先在這裡卻與大夥說個分明,我女兒自幼隨我賣弄些江湖把式,倒也學得一些小伎倆,雖是有心嫁人,但也想找得一位如意郎。現如今小女立在當場,但凡有那位壯士能將我女兒抱離地面數寸,便是我老漢的女婿。可是話要說在頭裡,我女兒至今還是黃花閨女,並不是輕易可以近的人的,有願意上來相試者,卻請取出五兩銀子來做個定錢,若是能將我女兒抱起,自是原物奉還,若是抱不起,那這五兩銀子可就歸小老兒我了!”
他話才說到此處,人羣裡已是一片譁然,雖說此類江湖賣把式的,出些力氣騙些錢財,已是司空習慣的事兒,但如此演藝,卻是從未見過。當下人羣見場上那位少女生的實在秀美,內裡一衆的青年男子,早已是將那眼睛瞪成了牛眼一般,有那自負有些力氣的,已是要上前躍躍欲試。
未知,張入雲見此卻是大搖其頭,他雖是涉足江湖不久,但對此種種,卻也有些耳聞,其中多以使詐爲主,就算真有人可將這少女舉得起來,但到最後其人也多半要被這老頭和少女的同黨給救走。他生來有些乖張氣,此時明知這老頭兒在使詐騙錢,但卻仍是替那位少女感嘆,雖是生的如此美秀,但依然是要在這江湖濁水中翻滾,縱是騙得再多錢財,卻也只能令自己沾染上更多的銅臭氣,只可惜了老天對她這與生俱來的眷顧。
不想香丘於此事,卻是極感興趣,一時只眉飛色舞的在旁看熱鬧,任張入雲怎麼勸她,卻是再也不肯走了。
不大一會兒功夫,便有五六位青年漢子敗下陣來,那老頭卻是一會兒功夫裡就已賺得了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
有一位路經此地,做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見了,卻在一旁低聲說道:“我看衆位還是算了吧,三個月前,我還在鄭州瞧過這對父女,也是一樣的擂臺,也是一樣的人氣,其時還有那具說是赫赫有名的江湖英雄來拆這小娘子的擂,未想也是一樣敗下陣來。我看就眼前這幾位後生,卻哪裡能抱得起這小娘子。”
這人正好就在張入雲和香丘的身旁,聽他說的得意,未想卻在旁香丘只盼望着有哪位英俊男子能與這位少女配的夫婦,一時聞了中年男子的話卻是有些不樂,當下就與他分辯道:“這是你沒有見過真正有本事的,卻來這裡說長道短,掃人興頭。”
誰想那人也是個伶牙利齒的,見眼前的女孩比場上那位,也是分毫不差,卻是故意鼓動口舌與她相鬥,一時香丘吵得惱了,便大聲說道:“今天就讓你這沒見識經歷的開開眼,瞧瞧什麼是真本事!”說完便反手去拉動張入雲的衣袖,不想卻是拉了個空,反倒捉到了旁邊一位胖漢的手臂,一時惹得衆人鬨笑,自己也鬧了個面紅耳赤。再仔細張望,尋找張入雲,卻見他早已苦了臉,遠遠的躲在了一旁。
香丘本爲剛纔拉錯了人被人鬨笑而着惱,此時見了張入雲原來是有意躲避自己,卻是心頭怒火終於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對象。當下不由分說,強拉了張入雲走到了那搬弄口舌的人面前道:“我這位哥哥,力大無比,別說是這場上一個姑娘,就是再來上五六個,他也一樣能舉得起!”香丘語聲嬌嫩,此時又兼得場上再沒有挑戰者,一時她這話一說出來,卻是引得衆人全都側目。
當下衆人見張入雲只是一尋常瘦弱的少年,卻是不信,又因香丘方纔說的話有些語病,被那好色之徒尋着口角,卻是在一旁扯動嗓子,直讓老頭兒再多將幾個女兒出來與張入雲抱了,卻是好娶得一位娘子,卻又搭上幾位小姨子。
一時衆人鬨笑,反是讓香丘下不來臺,而張入雲也被衆人瞧的周身火辣辣的,當下聳了肩,卻將本已顯瘦弱的身子,愈加顯得單薄了。衆人見了更是大笑不已,此一來,卻又惹得香丘一陣惱怒,當下作了性,惱將起來,一聲嬌叱便把衆人的聲音全都掩蓋了過去,緊接着又把張入雲往臺上推。
衆人見這小姑娘,人雖小,聲音卻大,一時捂着耳朵揉搓半晌,這才發現眼前這小丫頭,卻也不是個普通人物。
當下早已將場上的老頭迎動了過來,一時走到張入雲面前道:“怎麼?這位公子也想試試自己的力氣嗎?”說完卻將枯手一伸,又道:“承惠,五兩銀子!”
張入雲見正主來了,卻是不再拘謹起來,當下一抱拳道:“老丈有禮了,在下只是與自己小妹偶遊至此,身子生的瘦弱,並無一點真力氣,方纔小妹見着場面熱鬧,一時好玩興起,才得這般胡鬧,卻是擾了老丈了!”說完再請了一禮。卻是反身欲拉了香丘就走,未想香丘正得了興,卻哪裡肯走,一時進退兩難,好容易壓下香丘的火氣,才也她說好只在旁邊再看一會兒就走。
誰想那場上女子見了張入雲後倒是有些上心,一時只拿眼望了望張入雲,見他無意上擂,這才只得做了罷。
又過得一會兒,卻又來了一位蘭州城內拳館的教頭,真個生的是滿面橫肉,一身的凶煞氣,炭着一張臉,人只五尺來高,卻又生的極粗壯,遠了看去,這橫頭只怕與豎頭也差不多少,卻是如一方鐵錘一樣。走起路來,也是橫着的,一步就見一個足印。
張入雲和香丘都是武學行家,一時看了,就知道這漢子內力不怎麼樣,但一身外功,卻是極爲紮實,雙臂少說有七八百斤的力量。當下張入雲還不怎的,但香丘見了卻是暗暗爲那位女子擔心起來。
果然那漢子到了場中央,即取了五兩銀子與那老漢,一時捲起衣袖,抱着那女子腳下,使動力氣,欲將她舉起。未知那漢子連運了幾次力,竟還是全無功效,一時卻聽他舌底一聲雷,緊接着見他身形一顫,卻是將那少女的腳後跟提離了地面。如此一來只引得周圍人羣山一般的喝彩聲,只都在那裡爲這漢子加油。間中雖有那心慕女子美貌的少年,不欲被他人得了去,在喝那倒彩的,只是卻又哪裡能夠蓋得過衆人的歡聲雷動。
未想到,場上卻又有兩人皺了眉,一個是張入雲,另一個正是香丘。只是二人的心思卻又各不相同,張入雲皺眉是爲了場上那少女在那兒賣弄本事。如此炫技,只爲的是給大家一些想頭,不然的話,如上來一個便立時下去一個,她這買賣怕是做不長久。
而香丘皺眉的卻是這漢子生的實在太過難看,若這少女真的被他提了起來,自己卻是極度不願意見到的。在她的心裡,雖是知道這少女在此設擂,多半還是爲了騙錢。但小女兒家的心思,卻是與衆不同,便是騙也得騙個好相與的,若是被一個年少英俊的將這少女舉了起來,沒準香丘還會眉飛色舞,羨慕不已。但若被眼前這炭一樣的挫子娶回家去,卻是打死她也不要。
正在二人思忖間,卻見那矮子果如張入雲預料的一樣,在衆人均以爲得計,只差得一線的檔口上,卻是再無一點進步。當下拼盡了他全身功力,把個本是炭一般的臉,直被自個兒掙的燒紅也似,卻是再無法提的一分。
可圍觀的羣衆哪能知曉這少女暗地裡使了法術。見此,還在爲那拳師打氣加油。那矮拳師也在衆人的鼓動下,直把最後一絲吃奶的力氣也使將了出來。到最後終是不濟,於體力極度透支之下,兩臂一空,身子便立時墜了下去。他原本就生的矮胖,身子重心卻是不穩,此刻只一坐倒在地,卻似個滾地葫蘆一般,連着在地上倒着滾了幾滾,才得止了勢頭。
況又因他方纔使力甚巨,周身衣裳都已被汗漿浸透,此時再捱得地上灰塵,頓時間便已變成了個泥人。偏他此時身上無力,欲起身時,卻是連連撥動手腳方纔站得起身來,只活似一隻在地上打轉的滾地土鼠一般,直惹得圍觀衆人在搖頭嘆息之餘,卻又得一陣鬨笑。
其中猶以小香丘人嬌嗓脆,笑聲最爲引人注目。況她又是喜熱鬧,心裡又是厭那矮漢子生的醜陋,此時笑起聲來,更是*形骸,只惹的那拳師把眼連翻了又翻。
張入雲見此,卻是趕緊拽了拽香丘的衣袖,小聲勸她不要過於着跡。未知香丘聞言卻是將嘴一撇,只道:“哼!偏他滾得,就不許我笑得!”
張入雲答道:“話雖是這麼說,但此類江湖把式,終是以騙爲主。這拳師功夫也自不弱,江湖上也多少有些聲氣。你如此笑聲,卻是容易於無意中與人結怨,我二人只是出來閒遊而已,若是爲這些許小事,生出些事端來,豈不冤枉!”
哪知香丘也是嬌嗔道:“這我自然知道,那女兒家多半是使了什麼定身法之類的小術。雖說她是仗此騙錢,但蒼蠅不盯無縫的蛋,要不是這些人取巧貪色,做夢想用五兩銀子,卻能娶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家做老婆,本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的舉動,如此自取其辱,居心叵測的壞心腸,怎不能讓人笑一笑。”
張入雲聞她說了好大一段話,雖仍是有些小性,內中又有些至理,如此見底倒出乎張入雲的香丘對預料,一時倒不好再說她,只與她笑了笑,便想再勸她早點回客棧休息。
未想到,香丘一番道理才說完,卻又見她眉飛色舞的對張入雲道:“要不要我上去試試,把這個姑娘的法術破了,抱起來給阿雲瞧瞧!!”
張入雲見她纔剛說了大道理,此刻卻又重萌故態,卻是一陣哭笑不得,忙止了她的口,生怕她一時興動,真個是上前鬧出一段女兒抱女兒的大笑話來。
誰想先前那個與香丘鬥嘴的中年男子,因見她長的美秀,談笑有趣,卻是一直守在張入雲二人的身邊。他長年在外走動,本是個有些見識的,加上他此刻在一旁偷偷聽見二人的對答,卻是使促狹,提高了嗓門大聲道:“大夥快來瞧,這小姑娘要爲她哥哥出力,娶一房大嬸子回家去呢!”
衆人此刻原本就因方纔矮拳師的一幕給勾動的興奮不已,此時又聽這商客說的這一奇事,再見香丘生的幾比場上的那位少女還要美秀,一時人羣卻如熱鍋上的豆油一般,炸了開來。紛紛扯着嗓子鼓動香丘上場,好爲其兄召親。
香丘見那商客竟敢在旁偷聽自己與張入雲說話,本已不樂,此時見他又在這兒亂編排,胡謅二人說話內容,當時就得大怒,擡起一腳,就往那中年商客的身上踹去。
張入雲見了,知她腿重,一腳踹下只怕要把這刁滑漢子的脊樑骨都給踹折了。如真這般,怕是自己有再多的金子,也不夠填這個窟窿。忙手下將之阻住,未想香丘已使開她崆峒派流星腳法。張入雲見情勢危急,卻是說不得只好手裡運勁,連人一起抱過一邊,這纔將這中年商客從鬼門關外給救了回來。
可此時事情還沒完,圍觀衆人早已是人聲鼎沸,直叫喚着讓香丘上場,好看這一樁奇異莫名的香秀。
香丘終是少女臉嫩,一時被衆人激地騷了,卻是將手臂從張入雲手底抽了出來。當下嬌聲道:“試就試!有什麼了不起!只是……。”話說道這裡,她卻舉手指往那商客身上一戳道:“只是你!你給我好好呆在這裡,姑娘我不管能不能舉得動,等到時候我事完了,再來收拾你!”
那商客當下只被她手指當胸一戳,即被香丘封了他體內的密xue,一時身沉口重,竟是話也說不圓,腿也邁不動,只在那裡顫巍巍的不住抖動,旁觀者不知,只以爲他本香丘嚇住了。
唯張入雲知道他的苦處,但自己不懂崆峒派的內功路數,卻是解救不得。再說這商客實在可惡,藉此治一治他,於他來說也是好的。
一時間他腰間一輕,就見香丘竟已從他身上摸出了一錠不下十兩重的元寶來。
跟着又見她翻手就將元寶朝場上老漢懷中拋去,口中還道:“這錠銀子先放在你老人家這兒,若是我沒本事,卻是不用再找了!”不想,香丘一時卻在不知覺中使出崆峒派暗器手法,就見她手裡那錠銀元寶,出手便是化作一粒銀星,只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銀線,直直的落在了老漢的手上。
衆人見她一個俊秀異常的小姑娘卻使的這般漂亮的一手,一時未見其形,先奪其勢,加上香丘生的又美,卻是知道這小姑娘也是練家子。當下眼看着眼前的熱鬧愈來愈加好看,卻是不由的暴喝起採來。
那老漢慣走江湖,此時見了香丘露了這一手,一時也有些心虛,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卻見對方也正是一臉的迷茫。
再說香丘剛要邁動步子上前,卻被張入雲伸手將其阻住。香丘不解,回過頭,帶着疑惑的神色看了看他。就見張入雲苦笑着對自己說道:“罷了,還是我上場走一遭吧!免得你一個女兒家,卻在這大廳廣衆之下被人看笑話!”
哪知香丘聞言反而不樂,一時以爲張入雲別有用意,也苦着眉嬌聲道:“阿雲,你是不是也像那些男子一樣,看上這位姑娘了!”
張入雲不想她會出得此語,當下笑罵她道:“你這小丫頭胡說些什麼?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禍!我只上去略作應對,只假作提不起來就是了!”
香丘聞言,這才展了眉,只是後首又搖頭道:“這可不成,你要是上去了,便一定要給我將這女子給舉起來。不然,我多丟人啊!”
張入雲聽了她到了此時還有這些張智,不由笑出聲來,當下不知怎生回答,卻是搖着頭邁步向前,不再去理她。
未知小香丘見他上了場,卻又換了一副聲氣,只在張入雲身後大聲道:“不許偷懶,一定要給我使出全力來,若是弄虛作假,我可不饒你!”
張入雲聞得身後香丘一番鼓譟,心裡不由更亂,他到底還是少年心性,雖說上得擂去,是打定了主意,不能將這少女舉抱得起來的。但若真的因自己不出全力,卻是提舉不動這眼前女子,他一副好勝心腸卻又是不得甘心。一時他雖只走得了六七步,但心裡卻是連換了幾番主意。
到最後實是沒有時間容得他細想,但心裡仍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使動力氣,這女孩子卻是絕不能提得起來的。否則,對方若真的想借此機會,找得一位夫婿,自己雖也覺這般作想有些自大臭美的嫌疑,但終究後果實堪嚴重,卻是自己絕對不能負擔的起的。
轉眼間,張入雲就行至了場上老漢身前,當下又抱拳道:“晚輩無禮,得罪了!”
那老漢也不是尋常江湖賣把式的尋常人物,於此地招親實有兩層意思。他與自己女兒尋得大江南北,雖是見過各路英雄,但卻未曾見得甚真正有伸量的。據今未有所得,心裡實是急切,至此時忽得見了張入雲這一位少年英雄,真正的正主見了一個,心裡又有些躊躇起來。
一是擔心小女不敵,有些下不來臺,二一個卻是又怕對方窺破了自己的行藏,到底他做賊心虛,欲害人前,總是先防着被人害。當下他心裡有鬼,卻是隻道了一聲:“請!”便自退過一旁,再無話說。
張入雲閱歷還淺,又無人與他照應,如何能知道這多江湖險惡,一時雖覺得老漢有些神情怪異,但也未曾太過上心。反倒是心裡還在計較,到底是不是要將眼前這少女提起來的主意。猶豫中他已是走到了少女的身前,未想那女子卻是大方,一時見了張入雲這般的年青男子也不害羞,卻是抿齒一笑,大大方方的將雙臂一擺,一副任由張入雲摟抱的樣子。
張入雲見此反倒臉紅,只是對方身爲女兒家都已如此,自己卻不好意思再做些酸文假醋的醜態。考慮到人家是女兒身,自己卻是不好親近,觀遍這少女周身,也沒個好上手處。
一時略作思忖,纔打好了主意,口裡道了一聲:“得罪!”卻是走至少女背後,當下取雙手握住那女子雙肘,卻想用這種極古怪的姿勢將這女子提起來。
圍觀者見了這架勢,先還都以爲場上這少年假道學,一來是顯自己少年瀟灑風流,二來卻是與那好多手無縛雞之力的窮書生一般,壓根就沒想得能舉得起這位女力士。而是另存了心思,想趁機與這女子親近調情,好讓對方寄情於自己,暗底裡放水,不費吹灰之力的被自己提舉起來。正在衆人都以爲如此,一時唏噓不已,只是過得一會兒功夫,卻又都止了聲音。
只因場上一直面露輕鬆的女子,到了此刻,竟首度蹙了眉,顯出一副舉力換氣,yongli艱難的模樣來。
一時衆人先都還以爲那女子在搞甚花樣,但見場上二人竟是如此僵持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這才知道不是虛情。
而再看她身後的少年,也一樣是沉了面,滿臉的嚴肅,再無先時的唯喏的無知少年神態。反倒在一時間容光煥發,筆直的鼻樑盡顯出他一身的英氣,一雙凌歷的目光更是奪人心魄,人只看了,卻是不由低了頭去。
當下衆人越看越奇。卻是再無人有異語異動,一時間那場中央已是變地悄無聲息,只怕是一枚繡花針落地,也是足可被人聽見。
而那尚未得來及離去的拳師此時也看了個目瞪口呆,他到底也算的是外門行家,見張入雲這一番神氣,便知道這少年乃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且他雖是年青瘦弱,但竟得一副長力氣,如此一炷香的功夫裡,竟是連續不斷的於這雙臂間加力,縱觀二人,只怕這場上最辛苦的就是那少女了。且他還能看出,若不是張入雲年少面嫩,於這般費力的手法舉動少女,而是換作一上來即是攬了少女腰間或是腿下的話,此刻怕已是早已將那女子給舉了起來。
再看衆人都在張大了嘴,吃驚之際,卻唯有香丘趾高氣揚,滿臉的興奮,若不是人羣的目光都落在了場上男女的身上,只怕她卻要逢人便說場上的男子是她哥哥。一時間她心下得意,卻是連看那中年商客時,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若不是得他挑唆,只怕自己此時還沒這般得意呢!
再說場上的一對男女。
張入雲此時已是知道眼前這女子的力量絕比不得自己,但他也是由衷的佩服起這位姑娘來,自己連番催動巨力之下,對方也盡數擋得下來,雙臂間也實有七八百斤的力氣,僅以女子而言,實是難得。若論起自己,一年前的功力也僅與之相當而已,且這女子比自己還小了兩三歲,又是女兒家,身嬌體弱的,更是難得。
張入雲生來有些呆性,他是外門苦手,知道男子與女子骨骼相差太多,天生的就是在外門功夫上佔了莫大的便宜。而自己無論身高體重都遠在對方之上,與之較力,已然是很爲之的慚愧。
此時他見自己幾次於那女子將提未提之際,卻是均覺對方只將左手拳一攏,好似使動了什麼法術,身子便又立時重了千斤一般。每每於此一番舉動,都是令自己後力不繼,恰恰的將自己一身巨力阻住。心下惴摩,知道這多半便是香丘所說的什麼定身法了。
只是到此時他還不惱,反倒覺得這女子使法術時,其時間拿捏的極巧極妙,往往於自己新力未生後力不繼的那一剎那,使動起來。一時知這女孩,不但雙臂有力,內家功夫也是不弱,便是運用法術的極巧也是極爲精熟,江湖賣藝的人物,能得如此功力,實是難得,心裡佩服之下,不但不叫破,反而只憑自己一身真力與之相抗。
連番角力之下,他已漸漸能掌握對方的使術運力的法門,當下就見他鋼牙一咬,強自於自己換力之際,腳尖一挺,竟是在無力之際,偏又多一道力量出來。已是將那女子的腳尖略略的提離了地面。這是他一身腳下功夫的極致,憑的是自己多年苦練得來的陽煞氣,硬生生與無力之中生力。
張入雲原本打算的好,只要自己一將對方提起,便再鬆動力氣,將那女子放回地面。到那時你知、我知,二人心裡都各自明白。如此一來,即周全了對方的臉面,自己卻也不會因爲未出全力,舉不起這姑娘而感到難堪。至於圍觀的衆人,張入雲倒是一絲也不放在心上,自己於人前能不能爭得面子,卻是他最不計較的。
雖說他算的巧,但卻怎知這世間的險惡,一時在他將那女子提離地面,剛要鬆力將少女放落地的時候,卻忽覺對方竟是與頃刻之間,將全身力量盡數收起。那女子本就生的瘦小,大小勁力全收之下,卻只得幾十斤的重量。可張入雲此時的雙臂,卻是使動了兩三千斤的巨力。當下他只覺對方一空,竟是輕的如燈草一般,陡然間自己一身巨力無了着落處,卻是一下子重心不穩,連自己帶那少女,一併的向後倒去。
虧得他腳下功夫一流,足尖一點,已是憑空躍了起來,只是一時心急使得力氣大了,卻是如旗花火箭一般,升了有三四丈高下,方纔落了地。當下看的一衆圍觀者,只以爲二人在演雜技一般,竟是歡聲雷動,扯足了嗓子叫起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