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沒跟陳雲正探討是否真的要“以後一塊回去”的話題。
父子親情是個很微妙的東西,而夫妻之間又至親至疏,一句平平常常的玩笑話,說出來可能就戳了對方的肺管子。
她不可能做挑唆他們父子情的惡人。不管怎麼樣,那是他的親生父親。就算他此刻爲了一時的迷戀新鮮,勉強附和了她的意願,可時日長久,難保不會後悔。
她不願意去想陳雲正的本意是什麼,也不願意去想三個月後陳雲正考完了會不會真有帶她回家的打算。她更不願意費心去猜測和驗證陳雲正是否真的相信陳家已經接納了她。
因爲不確定。
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起碼此刻不容懷疑,可以後的事,誰能知道呢?
她不會那麼天真的以爲可以把陳雲正拉做自己的同盟,和他的爹孃兄嫂對峙一輩子,否則她也不會費這麼大功夫邀請陳老爺和她一塊出演這出父子和睦的大戲了。
日子有條不紊的過下去。
陳雲正當真拋卻雜務,開始靜心讀書。曼曼則打理着頤盛居和家裡的瑣事,時不時回趟溫家,陪溫師母說說話。
隨着天氣轉熱,曼曼很少出門,她既怕熱又畏寒,因此請了大夫開了副清心去火的涼藥,每天都熬來喝。
喝的次數多了,雖然不是故意避着陳雲正,可他心無旁鶩,也是幾天後才注意到的,不禁大惑不解的問曼曼:“你不是最不愛喝藥的嗎?怎麼最近總是按時按點的喝藥?”
曼曼避開他的視線,只是輕柔的笑道:“我哪有按時按點的喝?不過是想起來了才喝一回罷了。”
陳雲正就哦了一聲,沒再繼續追問。
他嘴上不說,卻留了心,發現曼曼果然不是每天每頓都喝,但這一個月也有十七八天都在喝。他叫司藝過來問了問熬的是什麼藥,還不放心的找了藥方親自過了目,又出府問過大夫,聽說是清火的涼藥,這才放了心。
但有一天晚上和曼曼親熱完,見曼曼洗漱完畢又端起涼藥喝了一回,便咕噥道:“是藥三分毒,你還是少喝點吧,免得清過清的太過,把好好的身子毀了。”
曼曼的手頓了下,回頭看他時,他已經闔上眼睡着了。氣息均勻平穩,長睫毛蓋住了眼瞼,顯得那張俊美的臉有了一種清淨、溫柔的氣質。
曼曼半晌,才把藥碗放下,下意識的用手撫了撫胃,再輕輕往下,掠過小腹,只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心虛,可她不後悔,但饒是如此,假期有一天他知道她竟騙他,想必一定會非常惱怒。
七月底,曼曼打點陳雲正去省城。
陳雲正接連囑咐:“我走以後,家裡家外的事都交給白朮,有什麼大事解決不了的你去找溫先生和溫師母。街上能不去就別去了,等我回來再解決。你晚出早歸,別跟人起口角……”
絮絮叨叨,滿是不放心。曼曼知道他捨不得自己,可他此去已成定局,她再矯情作態,除了亂他心神之外,毫無裨益。
曼曼只道:“你放心,好歹這也是咱們待慣了住熟了的地方,沒人會欺負我的。倒是你出門在外,只有一個白莪,能行嗎?記得吃飯別沒事窮講究,但也不能不講究,別餓着自己可也別吃壞了肚子,注意添衣脫衣,別受了風寒……此一去,我只盼你平安,至於功名富貴,盡人事聽天命便好。”
陳雲正謔笑道:“就算博命,我也替你掙個誥命出來,你只管放心。”
曼曼倒惱了,啐他道:“呸,你這什麼混帳話,命是最要緊的,什麼誥命不誥命,你白讀了書了,怎麼倒捨本求末起來了。我也不稀罕那勞什子,你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來纔是正經。”
曼曼說着,眼圈就紅了。她說的是實話,她不求做什麼風光無限的誥命夫人,她既然選擇了他,就是想跟他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什麼都不及他的命值錢。
一直都念叨着走,走,是時候該動身了,可他真的要走了,她這心裡怎麼這麼難受呢。
曼曼用手捂了臉,將頭埋進陳雲正的懷裡,悶悶的囑咐着:“早去早回。”
陳雲正嘿嘿的笑,大手撫着曼曼的肩膀,道:“我這還沒走呢啊,你就開始哭哭啼啼的,真沒出息。我真要走了,你得哭成啥樣啊?”
要是以往,曼曼肯定嘴硬反駁,順帶着連掐帶擰,不讓陳雲正好過了。可這會,她嘴硬不起來,緊緊的抱着陳雲正的腰,竭力的摒住氣,生怕一不小心帶出哭音來。
怎麼辦,怎麼辦,真的捨不得他走了。
這麼想着,那淚就唰唰的流了出來。
陳雲正心裡也不是滋味。
從前的離別,都各有原因,像現在這樣情到濃時卻不得不分開,還是頭一次。看曼曼哭成這樣,他想繼續逗弄她,卻發現再怎麼逗,曼曼也笑不出來,只剩下哭了。
陳雲正扳過曼曼的臉來,強扭着親着她的臉,低聲道:“傻瓜。”口中說着,自己的眼窩也酸澀澀的。
曼曼便主動的親上他的脣,品嚐着他的軟糯,不捨之意越濃,便加重了力道,好像要把自己的情感都嵌入到這一吻之中一樣。
陳雲正很快從被動中回神,將這一吻加深,變被動爲主動,將曼曼扣到了自己身下。
衣衫盡褪,兩相交纏,親吻如同雨點,或暴烈或輕柔,落在彼此的脣上、眉眼、身上,陳雲正暖昧的道:“曼曼,睜着眼看看我,我是誰?”
曼曼溫順如羔羊,睜着一雙水潤朦朧的眼睛,聽憑陳雲正在她身上點燃火種,羞赧的道:“我不——”
她纔不要說。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愛逗弄她,真是討厭死了。
陳雲正並不強求,只低笑道:“曼曼,叫我。”
曼曼酥麻貫頂,腳趾都蜷了起來,難耐的扭動着盈白如玉的身子。無意間碰觸着他的堅硬,換來陳雲正細微的輕呼:“曼曼,你真美,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妖嬈,這樣的嫵媚……”
曼曼羞的渾身火燙,可越是這樣粗俗直白的語言越是讓她有一種格外的異樣的刺激。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曼曼受不住了,迷濛了雙眼,只是求他:“我,我不行了,明兒,你還要趕路,歇了吧。”
陳雲正調笑道:“你自歇你的,我動我的,兩不干涉。”
曼曼無心和他鬥嘴,昏昏沉沉的感受着身體的酥麻,有氣無力的道:“我,我不管了,累,我要睡。”
看她果闔了雙目,綿軟如泥,陳雲正又不甘心,興起惡作劇的心,將曼曼輕翻過來,令她抵着牀欄,竟從身後滑了進去。
曼曼一聲長吟,如同觸電一般,從頭到腳,人都昏了。偏偏那惹禍的東西還在身體裡胡亂作禍,一波波酥麻酸澀從小腹直竄到腦際,她整個人都抽抽了。
曼曼哀聲連連:“輕,輕點,疼,疼——”
陳雲正緊扣着她的纖腰,湊到她的耳際,喑啞的問:“哪兒疼?有多疼,到底是疼還是舒服?”
曼曼也說不出來是不是疼了。好像某一處要爆了,越來越多的酸澀積聚在腹部,偏偏似乎有無限量的容納承受能力,沒有盡頭一樣,在陳雲正一下比一下狠的衝擊裡,如同在天堂一般,四肢無可依仗,只能把自己交到他手裡。
逃不脫,又無可解脫,只有跟着他在yu海里漂泊遊蕩。身體深處的想望如同漲潮的海浪,洶涌而到,激的曼曼生出無限的自暴自棄來,只想着就此死了也罷。
不知道陳雲正什麼時候結束的,曼曼昏沉沉的躺在他的臂彎裡,覺着天懸地轉。可明明身體這麼累,腦子卻越發清明起來,想着天一亮他就要走了,便萬般不捨。
因此雖是眯着眼,卻不肯睡,只享受着這最後的溫存。
她忽然有點害怕。
上次一別,她便被逼着嫁人,這一次呢?
陳雲正取笑她:“上次是你不信任我,也是你自己心志不堅,這次只要你守住本心,只管安生等我回來。老爺和太太已經接納你了,離的又這麼遠,想來也不會爲難於你。再不濟,你索性搬到溫先生和溫師母那裡住。”
曼曼也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便點頭嗯了一聲,忽然又想起什麼,翻過身來和陳雲正面對面,盯了他好幾眼,才含沙射影的道:“你心志倒堅,可這世上you惑極多,你自己要多當心。”
陳雲正笑道:“我怕什麼,橫豎我是男人,吃不了虧。”他心裡偷着樂,曼曼知道讓他提防,看來還是挺關心她的。
見他不以爲意,只顧的調笑,氣的曼曼伸手擰他腰間的軟肉,故意做出兇惡的情狀來,道:“說你胖你就喘,你但凡在外面做了什麼髒污事,別讓我知道,否則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她眼睛瞪的溜圓,說話出來的話卻極正經,大有一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架勢。
陳雲正心下一凜,面上卻只呵呵的笑,摟着曼曼香軟的身子道:“我好怕,我怎麼敢呢?你不是總嫌棄我這嫌棄我那的嗎?怎麼突然又當起寶貝來了?怕我被人搶走了?”
曼曼倒是面色微窘,終是別開了臉道:“誰寶貝你,真是臉皮夠厚。”
兩人調笑了一陣,曼曼便不說話了。倦意襲來,她枕着陳雲正的手臂,有些昏昏然。
陳雲正藉着燭光瞧着靜謐溫婉的曼曼,低聲道:“我知道你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不過三五個月,我很快就回來了。有時候就想,要是你有了孩子,或許就會好些,即使我不在身邊,你好歹也有個伴。”
他說時手便撫上曼曼平滑的小腹,奇怪的道:“也當真奇怪,上回有峻哥的時候,你我在一處也沒多久。怎麼這回都好幾個月了,你就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可不是沒多久,兩人那會小,什麼都不懂,不過幾次就有了身孕。
曼曼一下子就醒了。
她不敢睜眼,只偷偷的把頭埋的更低些,含糊不清的道:“唔,都說兒女是上輩子積下來的緣分,也許是上輩子的緣分不夠吧。”
陳雲正頓了下,笑道:“你不是最不信鬼神之說的嗎?什麼上輩子下輩子,我看是你我努力不夠。不過我也怕,如果你真有了身孕,我卻不在身邊,你得多受苦啊。一想到這,又慶幸你現在沒有身孕了。”
曼曼緩緩擡頭,小心翼翼的問陳雲正:“假如,假如我以後再不會有孩子了,你會如何?”
看她這樣鄭重,陳雲正心頭一顫,想起從前,他的目光便閃了閃,道:“不會的,你我都年輕輕的,怎麼會不再有孩子。”
曼曼卻悵然的道:“誰知道呢,都說人在做,天在看,峻哥來了又走,怎麼說都是我這做孃的錯,也許老天看不慣,所以罰我呢——”
陳雲正堵住曼曼的嘴道:“胡說,胡說,要罰也是罰我,跟你沒關係。你要是不放心,等我回來,尋個大夫好好替你診診脈。”
曼曼想要問他,爲什麼是罰他?是她沒能留住孩子,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可是不等她問,陳雲正便將她堵了個嚴實。
親着親着,陳雲正的興致又來了。曼曼懶的動彈,不肯配合,但也沒有極力反抗,實在是累的手指頭都不想動。
陳雲正絲毫不覺得受挫,滿懷愛意的對曼曼上下其手,逗弄的曼曼在他懷裡癱軟成泥,便翻身騰起,興致勃勃的將曼曼折成各種形狀,由着他的性子,花樣百出的作弄她。
曼曼到底年輕,陳雲正又十分熟悉她的身體,知道怎麼樣能激起她的念頭來,因此一頓折騰之後,曼曼也就從開始的半推半就變成了曲意迎合,到最後只剩下咬着手指頭在那兒哼唧的份了。
陳雲正一遍又一遍的折騰曼曼,戀戀不捨的道:“真恨不得把你蜷巴蜷巴帶到我身上。那樣我放心,你也放心。你不把我餵飽了,忍心看我餓上好幾個月嗎?”
曼曼昏昏沉沉的,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應什麼。
似乎就一炷香的功夫,好像才闔上眼,天就亮了。
晨光裡,慵懶的曼曼有如海棠含露,直把陳雲正看的心癢不已,說不得只好又纏着她不肯放手。
曼曼的嗓子早就啞了,這會兒也只能軟着身子由着他狠狠的折騰。直到他興盡,才鬆開曼曼,親了曼曼一回,自己頭重腳輕的換了衣服,乾脆利落的出了家門。
陳雲正一走,曼曼各種不適應。
他在家,她嫌他鬧騰,可鬧騰有鬧騰的好處,他氣的她又笑又哭,這日子才顯得有活氣,也才顯得有滋有味,從早晨睜開眼到晚上閉眼,這一天都不寂寞。就是睡着了做夢都是纏綿繾綣的,沒有一點寒冷和恐懼。
他不在家,清淨是清淨了,可清淨的也太詭異了。曼曼睜着眼盯着帳頂,愣是不想動不想起身。
她已經在牀上賴了一個多時辰了。
陳雲正不在家,她就少了好多事。不用挖空心思的想着怎麼給他做花樣飯菜,不用親自下廚給他做點心,不用想着抽空給他做衣服、鞋襪,也不用想着督促他讀書。
從前覺得自己說的竟是廢話,有時候要念叨上好幾遍,他還總跟沒帶耳朵似的,哼哼哈哈的只作不理。
可現在,屋子裡空蕩蕩的,曼曼連說話的yu望都沒有。哪怕沒人迴應,有張耳朵聽也好啊。
剩她自己了,她連飯都不想吃。
曼曼有些懊惱的起身。他走也走了,難道自己就不往下過了?
錦被滑落,露出她光潔白晰的肩膀,她下意識的就環住了自己。一種說不出來的委屈和傷心侵襲了她整個身心,眼淚毫無預警的滑落下來。
曼曼賭氣用手背拭去,罵自己道:“沒出息,沒出息,真沒出息。”越罵越覺得自己沒出息,眼淚怎麼也憋不回去。
就是昨兒晚上,她也沒這麼掉過眼淚啊。要流眼淚也該當着陳雲正的面流,好讓他憐惜,好讓他知道她的不捨,這會兒他人都不在眼前了,自己揹人哭個什麼勁。
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哭什麼呢?
頂多三五個月,快的話,兩個多月他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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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她這樣的女人,不知凡幾。有多少舉子赴京趕考,那可是一輩子都杳無消息。有的是高中便停妻再娶的,有的是就此把骨埴扔到半路上的……
呸,胡想些什麼,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算了算了,這腦子裡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不過是出個門而已,帶足了銀錢、衣服、人手,又是慣常出門的,也不過是去趟省城而已。
總想這些不吉利的幹嗎?
他一定會回來的。
考不考得中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來。自己再怎麼萎靡不振,他也不可能前腳走後腳就回來。
男人的心總是嚮往自由的,她不可能真的絆住他的腳步。
退一萬步說,他真的高中了,變心了,把她丟下再也不管了,太陽不照常東昇西落,日子不得照常過嗎?
想是這麼想,曼曼還是哭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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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通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