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速,轉眼就是陽春三月。
陳雲正在屋裡讀書讀的倦了,起身離開桌案,到院子裡伸展一下手臂。呼吸着風裡的暖風、花香,不由的長長吁了口氣。
白莪走近前道:“蘇姑娘打發人來給六爺送蛋糕來了。還說前兒六爺送的風箏小少爺很喜歡,在園子裡放了大半天,晚上睡覺也捨不得,是摟着風箏睡的。”
陳雲正眉眼溫和,聽的很是認真,想着峻哥兒少年老成,卻又不失調皮精靈的模樣,不由的微微發笑。
打從正月裡和曼曼匆匆見了那麼一面,他就一直沒得空和曼曼母子好生聚過。他倒無所謂,書看不看的,不過是找個營生,聊以自我安慰,可曼曼是真忙。她一邊着手溫泉的事,一邊開始和他派過去的管事們商量經營鋪子的事。
顯見得他是個閒人,偶爾抽空去趟皇莊,也只能和峻哥兒玩一會兒。
不過曼曼雖忙,卻也時不時的就打發人來給他送點她親手做的點心,他也時不時的送峻哥兒小玩意當作回禮。
兩人就這麼着聚少離多,不冷不熱的維繫着微妙的關係。旁人早都習以爲常,他和曼曼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安,倒是心境越發地從容而安寧。
陳雲正來了興致,催促白莪:“把那什麼蛋糕拿來我嚐嚐。”眼角掃到門口蜷縮着的小丫頭,問白莪:“那是做什麼的?”
白莪板着臉道:“是六奶奶吩咐人給六爺來送補湯的。”
陳雲正呵笑一聲,也就視而不見,去嘗他的蛋糕了。
他現在內院一步都不跨。過了年,陳老爺和陳夫人只打了一聲招呼,就帶着來時的行裝回家。陳雲正很是意外,不過陳老爺非常堅決,他也就沒深留。不是他不孝,而是接下來他的日子不會太好過,與其讓父母留在身邊跟着擔驚受怕,他倒情願父母躲在老家享個清淨晚年。
陳雲方也很是意外,不過他樂見陳老爺夫妻兩個離開。走了這老兩口,他和文初若就更言行無忌了。
陳雲正說到做到,除了沒搬出去外,他每天只在外書房行動坐臥,儼然和內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他表態這麼明顯,陳雲方和文初若也就關起門來自成一統,兩不干涉。可最近幾天,不知道文氏又想起來什麼,一天三頓的派小丫頭來給他送什麼補湯。
白莪早得了陳雲正的吩咐,自是不會接受,連門都不讓小丫頭進。陳雲正就更不知情了,不過是偶爾遇到了才問一聲罷了。
他心裡冷笑,文氏在他這早就沒了信譽可言,不管她費盡心機,打什麼主意都是白搭。
內院裡,文氏再一次受挫,臉上卻沒什麼憤怒的表情。錦繡在一旁服侍着,沒有了從前的張揚輕狂,只柔順的站在一邊如泥塑木雕一樣。
文氏轉動着手裡的茶碗,輕笑一聲道:“接着送。”
她最近喜怒無常,常常藉故懲罰底下人,送補湯的小丫頭時刻提心吊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得受皮肉之苦,見文氏並無責罰,只讓她接着送,自然不敢多嘴,悄沒聲息的退下去。
文氏看一眼錦繡,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這就是個不中用的丫頭,若不是看她還有幾分忠心,早就打發了。最可恨的是錦緞,本是最得力的,卻偏是個沒眼色的,衝撞了陳雲正,竟被他打死了事。
看來府裡得進新人,重新調教才成。
陳雲正科考在即。
文氏原本是求了文初霽,叫她跟太子說一聲,以陳雲正有案底爲名,取消他的考試資格。誰想不只太子不同意,就是文相也不同意,還特地申斥了她一回。
上一次惹事的舉子不少,陳雲正只是其中之一,當今聖上以寬大仁慈爲懷,早就說過不追究此事了。如果還拿這件事做文章,陳雲正又是文相的女婿,傳出去成什麼話了?
文相當時只有一句話:“你是想讓爲父和太子殿下同時得罪所有的舉子麼?”
這些舉子,不久的將來都是朝中重臣,文相遲早要退,但太子殿下是要登基爲君的,失了人心,他的位子怎麼坐的穩?
文相對文初若是恨鐵不成鋼,不知道從前那個精明的女兒到底哪兒去了。
文氏無耐。看來不只文相對陳雲正懷揣着信心和期望,就是太子殿下對陳雲正也同樣寄予厚望。文夫人三令五申吩咐文氏務必對陳雲正要更好再好些。
文氏面上應了,心裡卻另有主意。名聲重要,她一不想讓自己和陳雲方的事喧揚出去,二來她做小伏低,陳雲正領不領情,真要傳出去也不是她的錯,而是陳雲正理虧。
所以她是鐵了心要一日三頓的給陳雲正送補湯。
她正想着心事,聽見外面有丫頭報:“三爺回來了。”
文氏眼睛一擡,厲色頓生,喝斥道:“把她拖下去……”
小丫頭一聲沒出,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到死也沒明白自己是爲什麼死的。
陳雲方大步進來,文氏端坐沒動。陳雲方明顯有些不悅,挑了文氏一眼,朝着錦繡道:“傻站着做什麼?還不給我倒杯茶來。”
錦繡喏喏應聲,轉身退出去。
文氏道:“好端端的,你拿我的丫頭出什麼氣?”
陳雲方則坐過來,在文氏胸前摸了一把,道:“我剛進門就見你的丫頭被拖下去了,好端端的,你拿你自己的丫頭出什麼氣?”
文氏橫他一眼,嬌媚的道:“你管不着。”
不管她心裡對陳雲方作何想,可她和他在牀上,身體是最契合無比的,他只要捱了她的身子,她就像藤條一樣自動自發的纏上去,非得他行雲布雨之後方覺得滿足。
這會兒也不例外。
陳雲方不過是尋常的一個動作,文初若的身子就軟了,雖是賭氣任性嬌嗔薄怨,卻身不由己的歪倒在陳雲方懷裡。
陳雲方一點都不客氣,本就憋着一肚子氣,把在外面受的種種都以另一種方式發泄到了文氏身上。兩人輕車熟路的褪了彼此的衣衫,很快就滾到榻上喘息呻吟起來。
錦繡倒了茶,纔要進門,聽見屋裡的動靜,臉紅耳赤,一時僵在門口進退爲艱。她知道應該退出去守着,可鬼使神差的,她竟挪不動步子,聽着屋裡的動靜,渾身似火燒,是說不出來的滋味,又害怕又期待,又緊張又焦灼,還有那麼一點茫然。
陳雲方和文初若折騰完了,兩人也不着衣,就大喇喇的赤着身子在那說話。
文氏問:“你這是又受了什麼閒氣了?”
陳雲方氣惱的道:“我受的閒氣還少嗎?旁的倒也罷了,可這整天掛着個虛名,累死累活的又什麼都落不着,我圖的什麼?”
文氏求了文相,給陳雲方找了個戶部的營生。凡是官聲裡打轉的,甭管官職大小,誰都是人精。見陳雲方出身一般,又無功名,卻能橫空降世,自然就往他背的靠山上猜。一來二去,都知道他是借了文丞相的勢來的,羨慕嫉妒恨者都涌上來了。平時閒言碎語,做事時也不乏排擠之能事,因此陳雲方是領的差事最苦最累又最沒油水的一個。
文氏雖然自傲於聰明伶俐,但畢竟是個女人,對於外面的事,她充其量也只能是紙上談兵。她很明白做人要務實、上進、謙遜的道理,可陳雲方壓根聽不進去。說白了,他就是目空一切,自恃甚高,可其實眼高手低,繡花枕頭一個,心無大志,也沒什麼真才實學,偏偏又自卑自負到極點。
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想着一朝一夕就做出成績來讓人刮目相看。
可欲速則不達啊,這麼淺顯的道理,是個人都明白,但陳雲方被壓抑的太久,他不甘心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的來,雖然嘴上沒有明着抱怨文氏辦事不力,可也沒少影射文相舉薦不夠真心。
文氏默然了一會兒,道:“你到底想要什麼?要想做官,我看你也不如去讀幾年書,回頭下場考一考,到時候爹舉薦你也有個名正言順的由頭。”
陳雲方自知不是讀書的材料,可又不肯承認,斜了文氏一眼,在她身上浮點着火苗,道:“怎麼,這會兒嫌棄我不是讀書的苗子了?我跟你說,越是讀書多的人越沒什麼好心腸,各個都是始亂終棄,負心薄倖之輩。”
文氏由着他在她身上肆虐,微蹙了下眉頭道:“再不然就別在戶部混了,橫豎你也不順心,不然我拿出些本錢來,你做點買賣好了。”
她這樣說,陳雲方更生氣了,道:“你能拿出多少銀子來?說到底不過是小本買賣。你可見過用舉國之力做生意的?日進斗金都不足以形容其豪奢之百分之一。”
文氏輕笑道:“你是說茶鹽鐵藝?那是官營,便是我爹也沒那本事分一杯羹,你還是別想了。”
陳雲方哼哼了兩聲,朝着文氏似笑非笑的道:“是啊,連你爹都做不到的事,可蘇曼曼那女人卻做到了。你說你比她少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