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端得了信,急匆匆的趕奔外書房,沒到跟前,就聽見陳雲正哭爹叫娘,喊的這個悲慘。他步子踉蹌了一下,心道,爹這是下狠手了?
雖然知道是六弟淘氣在先,惹了老爹生氣,可真要罰他,陳雲端自己先就有些於心不忍了。畢竟他還是個孩子,打哪都不行,萬一失手,落了殘疾,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陳雲端提心掉膽,不等小廝通報,噔噔噔直接進了門。
一進去,就見陳老爺正舉着兩尺多長,兩寸多寬的板子正抽陳雲正呢,一邊抽一邊罵:“你個孽障,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陳雲正勿自嘴硬:“你打死我好了,橫豎你還有許多個兒子……”
哪裡就許多了?打死他也就剩下兩個?他要乖乖認錯倒也罷了,偏生這麼個蠻不講理。陳老爺越聽越來氣,下手也就越狠。
陳雲端急步上前,一手擋住陳老爺的胳膊,勸道:“爹息怒,雲正還小,有什麼事慢慢說。”
陳老爺一看是自己的大兒子,氣的喘息了一下,道:“說什麼說?他要氣死我了,平時不好好讀書,竟然讓一個丫頭替他做功課,這成何體統?”
到這會陳雲端才注意到陳雲正腳邊跪着兩個丫頭,再凝神細瞧,一個臉上滿是淚痕,正在微仰着頭盯着自己,滿是哀懇求乞之意,另一個卻只低着頭,看不清她臉上是何表情。這不是六弟的丫頭詠芳麼?低頭的那個必然是蘇曼曼了。
六弟也委實胡鬧了些,怎麼能讓丫頭們代做功課,她們又懂得什麼,這不是成心找罵嗎?再說代也就代了,做事如此不機密,也活該他捱打。
可是嘴上還是要勸:“六弟年幼,一時貪玩,不過是拿丫頭們取笑罷了,爹何必當真。”
陳老爺把板子一扔,將桌上的紙張抓起一把來朝着陳雲端一砸,冷笑道:“你還敢替他說好話,你倒是瞧瞧他自己做的好事。”竟是連陳雲端也一併遷怒了。
陳雲端被砸的有些下不來臺,雖然不疼,但當着衆人被陳老爺兜頭喝罵,還是他長大成人後頭一遭。雖然又羞又惱,但仍然硬着頭皮把紙張揀起來,一張張理順了,從頭到尾的翻看。
看完了,不由的奇道:“這功課一直做的挺好的啊,文理通順,筆跡清楚,還頗有才氣,只是這最後兩張有點……呃,慘不忍睹。”
他還在想呢,六弟竟這麼有出息,也難怪一旦被丫頭們捉刀代筆,立時就露了破綻。
看向地上兩個丫頭的眼神裡就帶了些不屑。曼曼看不見,詠芳則有些羞慚,眼裡就汪了淚。
陳老爺倒氣樂了,看着自己的大兒子,道:“你到底還是心地仁善,都這樣了還替這孽障說話,你自己瞅瞅,這都兩個多月了,一次功課也不是他自己寫的。”
陳雲端就有些怔然。陳老爺一指地上的丫頭,道:“你說。”
詠芳嚇的一哆嗦,往後縮了縮脖子道:“老爺,不是奴婢,是,都是姐姐寫的。”她萬般無耐,一伸手指頭,先把曼曼給推出來了。
曼曼沒法,只得認罪。再怎麼說陳雲正也是老爺的親兒子,打斷骨頭連着筋,這會在氣頭上,打也罷罵也罷,等過了這勁,還不是心肝寶貝的疼。她不過是個丫頭,再辯解也沒用。因此一律應承下來:“奴婢知錯,是奴婢沒能勸住六爺一心向學,還要包庇袒護,耽誤了六爺的學業,奴婢罪該萬死,懇請老爺責罰。”
把眼一閉,曼曼也豁出去了。要打要罰,來吧。
曼曼等了有一盞茶的時間,這意想中的巴掌也沒落到自己臉上。
她的頭是低着的,因此錯過了陳老爺滿是沉深的眼神,自然也錯過了陳雲端眼神裡的驚訝。
她這罪請的實在是太及時太誠懇,可越發顯得直白露骨,讓人下不來臺。就好像一記不輕不重的耳光,猝不及防,打在了陳老爺的臉上。
這不明擺着是指責陳老爺教子無方,又拿不成器的兒子沒法,只得讓她代爲受過嗎?
陳老爺有點下不來臺,讓他牽怒丫頭,以他的身份,還實在是做不出來,偏生蘇曼曼這個丫頭又是個直心眼的,一點轉寰都不會,把他架的火上了。
陳老爺瞪向陳雲正,道:“你怎麼說?”都是這個逆子,今天是又在先生面前受窘,如今又在一個丫頭面前受窘。
陳雲正委屈的嘟囔:“不過是一點兒功課罷了,是她自己願意代筆,我又沒要她寫。”把過錯都推到了丫頭身上,真是乾淨。
陳老爺氣樂了,點點頭道:“好,很好,非常好。虧你還是個男人呢,遇事就往女人身後縮,算得什麼本事?”這主子太蠢,這丫頭太精,還真是不罰都對不起他們了。
陳雲正不禁有點不服,道:“我本來就不是男人。”他還是個孩子呢。
他這一句氣話倒把陳老爺氣樂了。
可他這一笑,陳雲正就更氣恨了,要不是嫌他不是男人,這蘇曼曼能帶着頭欺負他?這下更是連自己老爹和大哥都看自己笑話,真是氣殺人也。
陳老爺板了臉,接着剛纔的話頭道:“念你們是初犯……”
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着。這是要宣判結果了,蘇曼曼的神經緊繃,不知道這結果對於自己來說是好還是壞,懲罰是輕還是重。
不過聽這一句,倒似乎是要輕輕放下了。
只聽陳老爺的話一句一頓,格外清晰:“……雲正貪玩誤學,不思進取,愧對祖宗,受過家法,算是小懲大戒,罰你去祠堂跪着,抄完祖訓才能出來。”
陳雲正皺眉撅嘴,做了個苦臉。處罰不重,還算能接受,只是一想到要抄長篇累牘的祖訓,他就頭疼。可聽着陳老爺的下一句,他又樂了。
“蘇曼曼,你這丫頭護主心切,怎耐盡心有餘,方法不對,罰你一併去祠堂罰跪,並抄十篇女誡。”
陳雲正百忙之中朝着蘇曼曼做了個幸災樂禍的飛眼。可蘇曼曼壓根不理他,他這媚眼就拋給了瞎子看。氣的陳雲正伸手一拽曼曼的衣服,見她小心翼翼的側臉看自己,便做了一個同甘共苦的嘴臉來。
有蘇曼曼跟着,抄多少遍祖訓他都不發愁了。
陳老爺把陳雲正的小動作一一看在眼裡,哼道:“若再敢作弊,重責二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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