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淡紫的素雅長裙,烏黑如墨的發只有少許用絲帶盤起一個簡單的髮髻,其餘的則披於肩上,和着微風絲絲縷縷地揚灑開來。她的肌膚雪白如羊脂,纖瘦的身形讓她看上去單薄得如同一張紙。她靜靜地立於一棵桃樹前,臉上亦無一絲表情,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緊鎖着樹上僅剩的幾朵殘花,如此淡然無波,又帶着幾分譏諷,好似她便是那看透了幾世人間沉浮,脫俗且傲氣的桃花仙。
弘臻站在離她不遠處,看着她如同桃花仙子般美麗絕塵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女子雖然有着一身傲氣,但此刻在她的內心深處定是異常苦澀的,她的面色雖平淡,可越是平淡卻越是讓人覺出她周身的那份淒涼,直覺告他在這個女子的心底一定有一份深烙心骨的傷,只是她的傷被她的驕傲包裹了起來,以至於她如今傷得更深,也更徹底,更有着深入骨髓,撕心裂肺的疼痛。
弘臻不禁輕嘆一口氣。可是她那麼美,她本應該像桃花仙一樣瀟灑快活,但爲什麼如今看上去卻是如此不快樂?
是了,看着她,他覺得心疼,這美如天仙的女子——
可他不明白,這個集了萬千寵愛於一身女子,這樣的身份和地位,她到底還有什麼可傷心的?又是怎樣的事可以讓她傷心?
她發覺了他的窺視,微微側過頭,卻笑得美極了,“原來弘大人你也如此悠閒。”
他悠閒?不,怎麼可能。他是新上任的御林軍統領,整日奔波於皇宮內外,他恐怕是這皇宮裡最忙碌的人,怎麼可能悠閒。他此刻的“悠閒”只爲着她,以及——她那極美能夠洞人心扉的笑容。
“長公主。”弘臻並未多做解釋,只對她行了一禮。
看到他那認真樣,秦燕捂嘴笑起來,轉頭又看着那些殘花,“弘大人,你看,這些桃花都凋謝的差不多了。”
他不懂她意思,只看了那桃樹一眼,便底下頭也不答她的話。
她擡着眉看着弘臻一副爲臣者標準的卑謙模樣,心裡原本浮起的“壞心眼”一下便沉了下去。
這個新進的御林軍統領她只見過兩次,聽說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他的父親是先帝身邊的右將軍弘九,曾與左將軍凌崇一一同爲先帝打下這江山立下過漢馬功勞,可惜他父母早亡,弘臻五歲被舅父也就是如今的相國王光義收爲義子,王光義待他亦如親子,他與當今皇后更是相近如親姐弟。當然,能當上御林軍統領,弘臻靠的不單是家族的勢力,更多的是靠着自身的能力。聽說弘臻自小聰慧,七歲能誦詩千篇,十六歲成爲皇帝身邊的一等侍衛,而如今還不過二十歲,便當上了御林軍統領。看他模樣,也算是位儀表堂堂的俊雅公子,若除去蕭翊不說,他便是這京城最受女子愛慕的人物了。
她突然“卟”地一聲笑起來。
前途似錦的年輕俊公子。說得再如何如何,在她看來,卻也不過如此,與那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想起那個人,她的眼神突然暗淡下來。
是了,那個人。那隻成了仙的狐狸,又是誰能比得了……替代得了的——
看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板起了臉,弘臻被她弄得有些糊塗,但還是把身板挺得直直的,只等着她繼續發話。
秦燕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只見她又轉了笑臉,“讓弘大人見笑了。”
對着這麼個死板的人還真是沒趣。真真的三棒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人!逗他也是白逗,全然是浪費時間。
弘臻欠了欠身,意思是他並不在意。
連個話也答不上,這人真是沒意思透了!
秦燕覺得無趣,正想着怎麼走人,還沒開口,卻看到遠處一個人影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弘……弘大人,可是找到您了——”安順滿臉的汗,跑到弘臻面前已接不上氣來。
看到一旁的秦燕,他先是怔了一下,“長公主?”
“您在就更好了——”可轉眼就像見了菩薩一樣,“弘大人,皇上正找您呢,長公主即在這裡,您也一同去吧,好歹去勸勸皇上,皇上平日最是聽您的話——”
安順說着說着,像是要哭出來了一般。
“出什麼事了?”弘臻覺出蹊蹺,向前提了一步,正好立在秦燕身前,她禁不住白了他一眼,現在說話怎麼就溜起來了。
安順用袖口抹了把臉淚,“是……是……小公主她……薨了——”
等他們趕到淑挽宮,見宮外已跪了密密麻麻一羣人。而在宮門院內,兩個宮人正舉着棒子杖責一個宮女,兩個宮人打得滿頭是汗,卻不見有停手的意思,而那個被架扒在地上的宮女也已是奄奄一息,血水與衣服粘在一起,模模糊糊深紅色的一大片,看得人心驚肉戰。
秦燕仔細一看,卻見是宜妃身邊的侍女,秋兒。
“給我說!”剛跨進大殿,一聲怒斥便接踵而至,生生震得人抖上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