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息煥只是收到乾化城已被鎮南軍所破的消息,而其餘例如戰事如何,本軍傷亡多少他一概不知曉。他心中急切,擔心的是戰局,更是擔心他父親及兄長的安危。
全軍日夜艱程,終於是在二日之後抵達乾化境內。那日清晨便收到飛鴿傳書,方知凌家軍已退之乾化城外二十里。
幸運的是,鎮南軍在攻下乾化城後並未對凌家軍乘勝追擊,只在城內作以休整,似意在養精蓄銳等待下一次挫敗凌家軍的機會。
而正是因爲如此,凌家軍才得以有了稍稍的喘息,也很快等來了凌息煥的三萬援軍。
北風颳得軍旗獵獵作響,軍賬外,守衛的士兵身板挺得筆直,就如同寒風吹塑出的雕石一般。軍帳內亦是肅靜異常,氣氛降至零點,彷彿連呼吸都會覺得生疼。
“你這混賬東西!我讓你等援兵到了再作打算,可你竟然敢擅自調兵夜襲鎮南軍,如今可好,不僅失了先機,還一併把乾化城拱手讓了出來!”
凌慕一掌拍在桌案上,聲音在安靜的軍帳內突兀得嚇人,臉上的表情仿拂是要吃人一般。
凌息煥從未見凌慕發過這麼的脾氣,他立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的兄長,一時不知如何勸說纔好。
“爹,大哥也是爲了……”
“你別給他說情,你們兄妹幾個脾氣哪個不像,偏偏都像了你們娘那個臭脾氣,行軍打仗是鬧着玩的嗎?錯一步失百步,你們懂不懂!”
凌息袁卻是不服氣,擡頭道,“兒子只認爲時機不可錯過,錯只錯在兒子沒有料到他們會如此機敏,在北面山頭布了設防,不然我們也不會露了行蹤,讓他們有機可乘!”
“你還有臉說!”凌慕擡手就要劈在他腦袋上,“一軍之帥,哪容得你如此魯莽行事!”
凌息煥忙拉住他的手,“爹,大哥縱然有錯,也不該現在罰他,如今之勢,我們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對應敵軍——”
或許是認爲凌息煥說得有理,凌慕擡起的手突然頓了頓。
凌息袁乘勢說道,“是啊爹,鎮南軍那日不敢派來追兵,定是對我軍有所顧慮纔不敢輕易出手。而如今加上二弟帶來的三萬援軍,量他們也不敢妄自動兵,待我軍重振旗鼓,乾化城定能再奪回來。”
凌息袁說得鬥志昂揚,突然就聽到從軍賬角落裡傳來了一陣笑聲,那笑聲中帶着一絲不可聞的譏諷,讓他聽了十分不舒服。
三人一起回了頭,卻見一人正坐在角落裡那張虎皮鋪的塌上,那人一手支着下巴,臉側對着他們,蒼白的面具卻是正對着軍帳的入口,並未看他,那樣子好似在發呆一般。
但剛纔的笑聲分明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凌慕對這位皇帝親點的軍帥十分尊敬,於是走過去,“凌慕教子無方,讓燕公子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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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蒼白麪具轉向他,只聽那人道,“凌將軍如何管教兒子,燕某可管不着。”
凌慕有些詫異,“那公子笑的是?”
“將軍真以爲鎮南軍是因着對凌家軍有所忌諱纔不敢在那日派加追軍的嗎?”她反問。
凌慕沉默下來,凌息袁的聲音卻響起來,“不然是怎樣?
她轉過頭定眼看他,“大凌將軍真是單純到可笑了。”口吻中掩不住的譏諷。
“你!”凌息袁本就覺得這個新來的軍師古怪得很,這人打扮古怪,不愛理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極高傲極自負的人,要麼不開口,要麼一開口就氣死人。他凌息袁是怎樣氣勝之人,怎容得別人這麼看不起自己。
他氣得一下要站起來要與她理論,可卻被凌袁一眼瞪了回去。
“給我跪着!”
凌息袁沒辦法,他本就理虧,只得老老實實繼續跪着,於是悶哼一聲,轉了頭去。
凌慕也不願理他,只對秦燕說,“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她站了起來,慢慢踱過來,“聽聞如今真正動用鎮南軍兵權的是靜宣王身邊的一個隨從,此人名叫莫善,將軍對此人可有半分了解?”
凌慕想了想,“我們與鎮南軍交手兩次,還未見過靜宣王本人,而探子回報也說現在在鎮南軍中握着兵權的那人確實是叫莫善沒錯。”
“將軍覺得此人如何?”
“此人布戰周密,手段狠辣,是個十分難對付的人。”這個叫莫善的人確實讓凌慕很是頭痛,在他看來這個人顯然十分精於謀略,而且做事手段非常果決,就如同一個殺手輕易不會給你留有活路。
凌慕突然想起了什麼,定眼看着秦燕,“公子的意思是——”
彷彿能感知她面具後的嘴角有輕輕上揚,而那雙美目卻瞟了眼一旁的凌息袁,“將軍也想到了吧,以這人的作風,是絕不會做‘放虎歸山’這種傻事的。”
凌慕細細想着,她繼續說,“乾化城破那日本是他最好的機會,即便不能一舉滅了凌家軍,但這也是在援軍到來之前削弱凌家軍實力的最好機會,可他偏偏沒有那樣做,將軍可曾想過這是爲什麼呢?”
“他這樣做必有他自己的打算。”凌慕答。
旁邊站着的凌息煥聽到這兒有些急了,問,“會是什麼樣的打算?”
她笑,“不瞞各位,燕某之前曾見過此人,在燕某看來此人並不爲懼,只是這個人太過自負,並不把常人放在眼裡。”
“你是說他根本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跪着的凌息袁又發了聲音。
她皺皺眉頭道,“大凌將軍又錯了,這人雖自負但心思卻十分細密,他絕不會犯這種錯誤。”
帳中三人被她說得糊里糊塗,面面相覷。
秦燕一語點破,“如果不是他放過了凌家軍,便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