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輕點足尖,人已掠上東園圍牆,腳上又加了幾步便出了御花園。外面的宮道上沒人,她緩走了幾步,突又擡頭掠上了某座殿宇的屋頂。
腳下是金瓦宮樓,面前是紅金相接的巍巍殿宇赫然入目。紫衣應風而起,她拈起一束髮在指間纏繞,靜靜看着眼前富麗的景色。
卻聽一聲不可聞的嘆息,她便在金瓦上躺下,竟側身合目休息起來。
輕風舒緩,耳邊的碎髮拂過,在鼻間輕撓,讓她冷不盯地打了個噴嚏。
她摸了摸鼻子,把手枕在頭下,繼續打盹。明知道身邊早有人坐下,她卻懶得去搭理,任那人挨着她坐在身邊,只拿自己的背對着他。那人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秦燕自己忍不住,半晌睡不着,皺了眉頭身形卻不動,“你不是急着去戶部嗎?跟着我幹嘛?!”
那人輕笑一聲道,“是要去,不過也不是什麼急事,讓人帶個話去就可以。”
她的眼睛睜了睜復又閉上,“如此變了方地騙人,真不虧我叫了你那麼多年的‘玉狐狸’”
蕭翊對她的嘲諷並不在意,又道,“你罰延兒去的那個空殿可是屬於顏夕宮?”
她皺了眉頭,“我哪知道那地方叫什麼,只是上次看到南面有個宮殿空着,也沒個人看管着,怪淒涼的。怕是那小子這輩子也未掃過園子,罰他去打掃一下也不虧了他。”秦燕以爲他是因爲她罰蕭延去掃地而看不過去,必竟她這個徒兒生來嬌貴,哪做過這種粗活,如今他們又在宮裡,也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瞧着,就算她再瀟灑再不把他們放在眼裡,顧慮還是有的,更何況她這個時刻“關心”着她、就怕她“一個不留神”鬧出什麼事來的好師兄。
“那就是顏夕宮沒錯了。”沒想到他卻只對那座空殿有興趣。
秦燕雖然沒接他話,蕭翊卻似知道她心裡一定有疑問,所以又說,“顏夕宮以前住着的是如夫人。”
他看着她背對着自己,聲音依舊輕柔,“如夫人走後便一直空着。”
“哦,那就怪不得那座宮殿那麼大,佈局那麼好了。”她隨意地答着,打了個哈欠似要睡過去,“原來是傳說中那位大美人的住處。”
他微微一笑,伏下身湊到她耳邊輕道,“明日皇上會在雲霄宮設下家宴,你可要去?”
他口中呼出的熱氣把她的耳朵撓得癢癢的,她一個反手把他的臉推開,“不去。”
他一怔,卻是脫口而出,“爲什麼?”
“皇宮的宴席無趣得很,而且有了上面一次,你就不怕我再鬧一次,這宮裡人人都怕我七分,我不去也省得別人煩心,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蕭翊突然面色一頓,臉上的笑也跟着涼了一半。
她竟然把那日子給忘了——
胸口有些發悶,只聽他淡淡地說,“隨你。”
可她卻突然翻轉了身子,面上沒笑,但語氣卻有些古怪,“你不也不喜歡這些事嗎,雖說皇帝的面子總要給,但如果不喜歡就早些回來。”
說完她便又閉上眼睡起來。
“嗯。”他呆了呆,聲音突然放柔了些。雖然忘了那個日子,但她總還是關心他的。
秦燕自顧自地點點頭,嘴裡不知道嘟囔了點什麼,漸漸地沒了聲音。
蕭翊見她面向自己躺着,那張淨白的臉美得毫無瑕疵,她的呼吸輕均,雙手放在胸前,嘴脣微微的稍起,她……竟真的睡着了。
他擡手,手指輕輕點在她的臉上。
誰知她忽然伸手扯過他的袖子,把袖子蓋在自己臉上,她並沒睜睛,讓人分不清她是睡着的還是醒着的。袖子就這麼蓋在她臉上,袖口還被她扯在手裡,蕭翊此時卻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他只得輕笑一聲,挪着坐過去一點。
此時,卻聽見她口中嚷嚷道,似在說夢話一般,“玉狐狸,如果下次再讓我瞧見,我便自個兒回竹館去,再也不見你。”
他一怔,嘴角的笑卻是仰制不住地浮現起來,“不會有下次了。”
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但袖下那人倒是半點沒有反映,他用袖下的手拂了拂她的小臉。
這丫頭,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