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花瓣從樹上飄落,落在福伯表情猙獰的臉旁。
風雖暖,吹不散雲冉心中的寒意。
院落裡的人早已在福伯開口說話的時候就被三劍趕走了,除了福伯的屍體,一個人也沒有。
三劍他現在心有點慌,有點煩,不由羨慕起慶勝來,“怎麼就那麼好命,在這個時候被派去送老太太了呢。”
不過他心裡很清楚,少爺還是對慶勝更好一些,這是故意支走的慶勝,壞人由他來當。
這個故事他也會爛在心裡,像陣風一樣的就吹走了——可是爲什麼他心裡就塞得那麼難受呢?
“他孃的!”
三劍撓了撓他的雞窩頭,想要和雲冉開口說點什麼,安慰也好,同仇敵愾也好,張了張嘴巴,腦子木木的,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口跌跌撞撞的衝進來一個人,灰頭土臉,像從煤灰堆裡扒拉出來的一樣,三劍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大吼一聲:“慶勝,發生什麼事了?”
“老太太……車,車被炸了!”慶勝收不住腳步,一個趔趄就跌在了雲冉的面前。
雲冉的衣角被風吹起,他的臉像凍了冰一般,透着可怕的青色,他的眼珠子倏的就轉了過來,帶着狠戾,咬着牙關問:“你說什麼?”
雲冉的目光狠狠的盯着慶勝,慶勝喘氣喘得沒有辦法應答,像一條被晾在岸上的魚。
雲冉一把揪住身旁三劍的衣服,晃悠着站了起來,一步一挪,走到了慶勝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老太太……她人呢?”
“老太太她……她們一起被炸……炸死了……”慶勝抹了把淚,喉嚨啞得都快發不出聲音了。
從車被炸,他就衝上去看了一眼,見老太太和她女兒一起被炸得支離破碎。
身處郊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一路飛奔,一刻不停的跑,直到此刻才跑了回來報信!
三劍怒目:“那你怎麼沒一起被炸死?”
慶勝憋着氣嗚嗚的哭:“我正好下來小解,等我要……回車上,走到半路……車子就炸了。”
三劍蹲在身,一拳頭就狠狠朝着慶勝打去,把慶勝打了個跟頭:“你蠢啊……誰幹的?”
“不……不知道……”
雲冉慢慢的挺直了腰背,揚起了脖子,眼睛裡的水霧在陽光下慢慢散去,他道:“三劍,這不關慶勝的事!”
他的眼睛慢慢的轉到橫屍在地的福伯身上,說出來的話冷得能凍得死人:“三劍,給我把他挫骨揚灰……”
三劍倏的站起來,臉色也一樣的鐵青,喊道:“人都死哪兒去了……都給我滾出來……”
被他這麼一吼,四周慢慢的冒出來幾個人,他冷着聲道:“耳朵不好使就不用留着了……還不趕緊去辦?”
地上的福伯被人七手八腳的擡走了,三劍扒拉扒拉雞窩頭,又開始絞盡腦汁想着能用來勸慰雲冉的話,可惜就他肚子裡的那點墨水,搜刮完了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說辭。
詭異的安靜,安靜到能清晰的聽到樹葉飄落的聲音。
三劍嗯嗯啊啊半天,突然就看到外頭慌里慌張的跑來一個工友,三劍一見,心頭的火立刻拱起來了,“他孃的!老子肚子裡沒墨水,你們這幫小兔崽子,起碼的禮數都沒了嗎?慌里慌張的做什麼?”
三步跨作一步的迎面走了上去,三劍正要呵斥,卻見那個工友大汗淋漓,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纔說出一句話,就如同定海神針一樣,把他定在了當場。
隔了半晌,他纔不相信似的回問了句廢話:“你說的是真的?”
工友忙不迭的點頭,這樣的玩笑他如何能開,如何敢開,那是整整兩大車的煙土啊,就這麼在半道上被人劫走了,人還死了幾個……
“飛哥人呢?”工友一聽雲冉問話,見他臉色青白得都不像個活人,說話就更不利索了:“他……他……”
啪的一下,三劍一巴掌狠狠的拍到了工友的腦袋上:“好好說……急!急!急!能把貨,能把人都急回來不成?”
“對……對不……對不起!”工友終於把舌頭捋順了,“飛哥也受了傷,中了一槍,他本來要來的,被大家夥兒按住了,就讓我來把這事告訴雲少爺,請雲少爺示下,這個事情接下來該如何處理。”
雲冉的聲音像從冰窟窿裡吹出來的風,處處都透着冰冷:“讓飛哥好好養傷……”
“那貨……”三劍不等他問完,也急急的問雲冉,“就這樣把貨弄丟了就不管了?我們派人去找,誰他媽王八蛋敢來劫老子的貨,活得不耐煩了!”
“三劍……”雲冉的眼珠子終於開始活泛起來,似乎三劍急吼吼的模樣給了他力氣,“三劍,安排人去把老太太他們接回來!”
“對,對,對……”三劍忙不迭的點頭,轉身朝着還呆愣愣站着的下人們吼了一嗓子:“都死了啊,趕緊準備準備……”又扭頭踢了慶勝一腳,“起來吧,眼淚鼻涕擦一擦……準備幹活了!他孃的!”
“等等……三劍……”雲冉道,“林夕還沒有回來嗎?”
“林夕?剛纔不是說和馬嬸子和小翠兒一起上街了嗎?”三劍心中一凜,又急吼吼的問一旁的人,“誰看見人回來了沒?”
三劍看見所有人都把腦袋要的撥浪鼓一般,他不由呆住了!今天他沒有燒香的緣故嗎?爲什麼這事情沒個完了……
眼見着都沒人可派,撓撓腦袋正要想法子分個幾個人出來,去找一找的時候,就見門口有一個人被門檻拌了一下,像個滾地葫蘆一般滾了進來。
看那個衣着和身形就是和林夕一起去的馬嬸子!
雲冉一步跨出去,想要去拉馬嬸子,卻不想自己的腿都已經麻木了,就那麼直挺挺的往地上摔去,幸虧慶勝正好在一旁,被慶勝一把抱住了,纔沒有倒在地上出洋相。
他扶着慶勝站在原地,焦急的看着馬嫂子從地上顫巍巍的爬起來,哭哭啼啼的喊:“林夕……林夕……不見了……”
“到底怎麼回事?”雲冉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牙關緊咬:福伯,把你挫骨揚灰都不足以解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