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242 結交
242 結交
李世民那一如善射的父親那樣明顯地留有弓弦勒痕的手,不由得便勾起了長孫無忌關於亡父的諸多回憶。
父親長孫晟長年在外,出使突厥,偶爾才能回家一趟親近妻兒。因此,每次他回來,全家上上下下都會興奮雀躍得有如過年過節一般,妻妾兒女全部齊集廳堂,衆星捧月一般圍繞着他這一家之主而坐。長孫無忌的生母是長孫晟的填房,因此他們兄妹雖是嫡生,卻是家中最爲年幼的一對兒女,但也最受父親的寵愛。其他年長的庶出兄長都只能坐在一旁肅然聽候長孫晟的問話,就只有他們二人被父親一手一個地抱在他的臂彎之內,讓他們坐在他的大腿上,聽他們嘰嘰咯咯的說着天真爛漫的童語,他也隨之笑逐顏開得如同春日陽光一般的燦爛。
那些快樂的時光給長孫無忌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就是父親的那一雙手——那是一雙厚大、粗糙,卻又溫暖而有力的手,將他和妹妹摟着,不時輕輕地撫挲着他們的髮絲與臉龐。他坐在父親的大腿上,每每在父親開懷大笑之時,那大腿也隨着他的身體而顫動,讓他覺得坐不穩當,自然而然的便伸出兩隻小手,緊緊地攫着父親那從他後腰一直環抱到他身前的大手。他微微仰着腦袋,出神地凝視着父親那慈愛的臉,小手則在輕輕地以觸覺感受着父親那隻穩穩地抱着自己的大手,感受着那裡充滿了力量,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心與可靠。尤其是食指的指節上那一道深深的弓弦勒痕,每當他以自己那小小的食指指腹柔柔地來來回回的撫過那勒痕之時,他的心湖之內就會盪漾起一種混雜着疼痛——那處被弓弦勒出那樣深的一道印痕,一定很痛的吧?——與崇敬——能忍下那樣的痛楚,還要射出勢不可擋、一擊即中的箭矢,一定很厲害的吧?——的思緒。
“哥……”
是妹妹一聲輕柔的低呼將長孫無忌從回憶往昔的深處拉回到眼前的現實。他轉頭看了一眼挨靠在他身邊的妹妹,只見她雙眼的目光也明顯地正注視着他們身前這少年抓在前胸上的手,眼中似有波光在閃動。
妹妹……她也跟我一樣,看着這少年的手,就想起爹爹了吧?
自小,他與這妹妹就如同是心靈相通的一般,同喜同悲,互相之間無需多說什麼,往往只要看對方一眼,就能知道各自的心思。
“多承尊駕救助我兄妹二人,不知道可否屈尊移駕,共斟一杯,好讓我們略表謝意?”長孫無忌又再向着眼前的少年微微躬身,如此諄諄相詢。
李世民還沒來得及開口回答,便聽到那長孫小姐輕聲笑道:“哥哥,你連人家的尊姓大名都還沒請教,就已經這樣急着請他共斟一杯,那不是太過唐突了嗎?”
長孫無忌聽妹妹如此溫言提醒,不覺啞然失笑,道:“可不是嗎?跟尊駕說了大半天的話,卻連大名都還不曉得,我這回可真是糊塗透頂了!”
這兄妹二人的對話卻是聽得李世民通紅了雙頰,連忙略略低頭,道:“不,我只顧着問賢兄妹的大名,卻不提自己的姓氏,是我失禮了纔對。在下李世民,是家中次子。家父是世襲唐國公,名諱乃‘淵’。”
他就那樣自然而然的連父親的名字也報了出來,比之當初他第一次見到長孫順德、劉弘基、段志玄那些隊友之時一提到父親的名字就猶豫遲疑、無法啓齒,這回他卻是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這實在是因爲他對長孫晟懷着無比的尊崇敬仰,在這兩個他的嫡生兒女面前,壓根兒就沒想到要作任何的隱瞞,否則便是對這最最敬重之人莫大的不敬、乃至是褻瀆了。
“唐國公……李淵?”長孫無忌情不自禁的把李世民這自報家門的後半句話重複了一遍,他的妹妹雖然抿着雙脣未發一聲,但那一對剪水雙瞳也不覺驀地一亮。
長孫晟臨終之時官至右驍衛將軍,雖然比當時的李淵還更位高權重,但李淵兼有先祖與當今隋家天子的先帝同列八大柱國的祖萌,以及母親與先皇后同姐妹的皇親國戚的身份,因此長孫兄妹就算並未聽說過李世民這後輩、還要並非是長子之人的名字,可李淵的名頭對他們而言卻不能不說是“如雷貫耳”。
“原來是將門之後,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李世民聽着這長孫無忌如此由衷的歡喜讚歎,既是越發的羞紅了面頰,卻也更是喜上眉梢,不覺雙手交疊在胸前,道:“長孫郎過譽了,實在教世民愧不敢當。不要說曾祖父在西魏之時曾官至三公之一的太尉那樣的功業之盛連家父都未能企及,就是令尊先長孫右驍那樣以弓箭之道威鎮異域的壯舉,世民都只能是心馳神往。”
“二郎還那麼年輕,現下已經是聖上御前的千牛備身了吧?以二郎如此了得的身手,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開口說這話迴應的,卻是那長孫小姐,她那一雙善睞的明眸在李世民那千牛備身的衣飾上滴溜溜的一轉,便如此娓娓道來。
“哦,對啦,我記得家父生前提攜過一個族叔也在那千牛衛裡當差,他的名字是長孫順德,二郎認識他嗎?”長孫無忌聽妹妹那樣一說,不覺雙手一拍,也恍然記起此事。
“呃……是的,順德大哥還就跟我在同一支小隊裡呢!以前他是我們那支小隊的隊副,去年才退下來的。我這段時間還在跟着他學說突厥話哦。”
“真的?那太好了!我們兄妹都有很久沒聽說順德叔的消息了。哎,世民,你快跟我們說說他現在的事情吧!”
一說起雙方都認識的熟人,這三個本來就還是年紀甚輕的少年男女便興奮不已,不知不覺之間便拋下了剛纔初識之際恭恭敬敬文縐縐地說話的生硬架子。
長孫小姐輕輕一拉哥哥的衣袖,道:“哎,哥哥,我們這樣站在這裡說話多累啊!你剛纔不說了要請二郎去共斟一杯的嘛?不如我們一起去找個酒樓坐下來,慢慢地聽他說順德叔的事,好不好?”
長孫無忌撫掌笑道:“對對對!世民,你來不來啊?”
李世民本來是一聽飲酒就已經覺得頭痛的,但這時卻是一副高興都來不及的樣子,想也沒想便連連點頭:“當然來啊!”
一直站在後面沒吭聲的陳福一聽,卻是皺起了眉頭,走前一步,對李世民低聲——卻也足以讓近在咫尺的長孫兄妹聽見——道:“李侍衛,你奉聖上旨意出來辦這‘預拜會’瓊花之事,現在既然已經辦完了,就得趕快回去向聖上覆命纔是。可不能……未經聖上允可便跟着別的人跑到別的地方去玩的呀。”
陳福這話固然是一下子就提醒了李世民記起自己的身份與處境,但他也立時明白:若不趁着這個自己身在宮外的難得的機會與這最最崇拜之人的兒女結交,一旦回到皇帝身邊,自己很難再有機會可以出來跟他們相見。
於是,只是瞬息之間,李世民便已下定了決心,臉上卻是一副輕鬆自在、輕描淡寫之態,不動聲色的向陳福說道:“既然聖上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我今天也沒什麼班要當值的……陳公公,請你替我回去向聖上覆命吧。我呢,現在要跟這兩位新朋友去喝酒聊天,晚一點纔回去。”
他一說完這話,也不等陳福還要講些什麼,一把便挽起長孫無忌的手,已是一副跟人家親熱得不成的樣子,連聲叫道:“走走走,我們這就去一飲爲快、不醉無歸!”竟是就此與長孫兄妹二人行出瓊花觀,揚長而去。
要是換作跟着出來的是魏忠,自然不會容得李世民如此“胡鬧”,可陳福一來對這少年極是敬畏,壓根兒不敢在他面前說半個“不”字;二來卻是事情實在是發生得太快,他還來不及想清楚該怎麼做,李世民早就和長孫兄妹走得人影都瞧不見了。
後記:
1、好啦,這其實是世民寶寶第二次出宮~~第一次出宮鬧出突利、頡利這不得可了的事,這第二次出宮呢…………自然是要“精神出軌”啦~~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