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00 不愛
300 不愛
魏忠悄無聲息地推開房門,又悄無聲息地跪行至牀榻旁邊,看了一眼閉目仰躺在那裡的皇帝的臉,只見他那之前腫得厲害的面頰如今已完全的消了腫,但仍是低聲問道:“陛下,今天覺得怎麼樣?都好了吧?”
楊廣聽到這心腹親信的聲音,並沒有睜開雙眼,魏忠只看到他那眼皮覆蓋之下的眼珠子動了一下。然後,那雙脣一動,說出來的卻並不是回答剛纔的那句問話:“他……怎麼樣了?他也……好了吧?”
這句無頭無腦的話,別人聽了會覺得莫明其妙,魏忠卻自然知道皇帝說的“他”是指李世民。於是,雖然楊廣並沒有睜眼看他,他還是微微點了點頭,道:“是!剛纔小人見過悄悄地派去那破廟之外監視守護李侍衛的人回來稟報,說李侍衛的身體已經大好,今天甚至看到他下了牀,能在那天井之處由長孫無忌扶着走動散步呢。”
原來,那天李世民打了皇帝之後爬出郡衙大門,昏死在長孫無忌的懷中。魏忠奉皇帝之命,早就派了人一路跟蹤着長孫無忌,悄悄地看着他將昏迷之中的李世民抱到那個破廟的大殿之內,給他清洗□□、上藥療傷。這些人輪流整天整夜地守候在外,一方面是嚴密監視着長孫無忌與李世民的一舉一動,不斷地將有關的情況傳送回郡衙向魏忠報告,再經由魏忠一一告知皇帝;另一方面則是護衛着裡面的兩人,不讓閒雜人等無意地走進這破廟裡去——特別是長孫無忌孤身一人照顧李世民,很多時候不得不撇下李世民獨自一個在那破廟裡而出外,包括到營帳去拿取他的行李、錢銀等物事,以及每天都要去市集購買食物、藥物乃至生火所需的柴草。那些時候廟裡都只剩李世民一人待着,他還有傷在身,若有閒雜之人無意之中走了進去,對他不懷好意,那就危險之極了。
楊廣聽了魏忠這樣說,輕輕地、卻是分明地吁了口氣,點了點頭,仍是雙目緊閉,不再說什麼。
魏忠靜了一會兒,見皇帝再無動靜,正要退出,忽又聽到他說:“魏忠,傳朕口諭,今天整理行裝,明天……朕要離開雁門回去了。”
“什……什麼?”魏忠大感意外,“這麼快就走?陛下……您的傷還沒全好呢。”
“不,我的都好了。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說到後一句,楊廣的話語之中卻又夾雜進泣音。
“這……那李侍衛的傷……還不算是全好了啊……”魏忠再試探着問道。
“讓現在負責護衛他的那些人繼續留在這裡就是。一直等他全好了,再悄悄地護衛他離開這裡回到太原,到那時再回來向朕覆命吧。”
“那……陛下是打算……再也不召見李侍衛了?”
“唉……”伴隨着一聲長嘆,楊廣終於睜開雙眼,卻滿目盡是慘痛之色,“我……還哪有面目見他啊?”
魏忠只聽得心尖兒一顫,不禁俯身叩頭於地:“陛下,是小人的錯!都怪小人……出了那樣的餿主意!”
一向最喜諉過於人的皇帝,聽着這心腹親信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卻是幽幽的嘆道:“不,這不是你的錯,這只是……因爲世民其實根本就不愛我!”
“陛下?!”魏忠失聲驚叫,猛然擡頭,映入眼簾的卻是楊廣一臉苦澀之意。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世民……他並不愛我!一直以來,我都只是在一廂情願地單戀着他。我堂堂一國之君,可以把一切他想要的東西都給他——就連他說想回家,想不再要我的愛,我也……給他!可是……可是我就是換不到他的心,換不到……他的愛!”
“陛下!陛下!”魏忠看着皇帝一邊說着那樣傷情的話,一邊眼中已溢出了淚水,忍不住連聲呼叫,阻止他繼續往下說,“不是那樣的!陛下,不是您想的那樣的!李侍衛他確實真的向那柴紹親口吐露過,他願意把那處也交給您的,這是真的!只是……只是小人這條計謀實在是太愚蠢了!以爲他年輕臉皮薄,做不出主動向陛下獻身的事情,只要陛下強要他一次,他既然已完全地失身於陛下,也就再不需要那樣無謂的矜持下去,便可跨過那一道無形的界限,從此對陛下死心塌地了。沒想到……其實小人早該想到了,李侍衛是那樣心高氣傲之人,從來受不得強迫,受不得委屈的,這樣逼他只會激起他的反感、甚至是仇恨……總之,都是小人的錯!陛下,小人現在就去那破廟裡,向李侍衛陳明一切,在他面前自殺謝罪,讓他消了這口怨氣,好嗎?”
楊廣微微的搖頭:“沒用的,沒用的!魏忠,你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嗎?我不是懷疑你說的世民曾經向那柴紹坦陳過他願意把那處交給我。我的意思是……就是他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連他自己也誤會了,以爲他真的愛我,所以才願意做到那一步。不!他其實不愛我,他只是……他只是被我感動了!我身爲富有四海、掌握着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天子,卻爲着愛他而什麼紆尊降貴的事都能爲他而做,所以他很感動。那是一種很深很深的感動,深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包括那時的我——都誤會了,以爲那真的就是愛。可是其實……不是的!那始終只是一種感動,無論它是怎麼的深,都還不是愛!”
“這……陛下,恕小人愚魯,小人實在看不出來,陛下這所謂的‘很深很深的感動’與愛到底有什麼區別呢?陛下怎麼就知道李侍衛只是被您感動得很深,而不是深愛着您呢?李侍衛他不是爲了陛下的安危,一再地不惜性命、捨生忘死嗎?就是您都把他遣回李家之後,他一聽到您被突厥人圍困在這裡,不也還是毫不計較地星夜兼程趕來勤王救駕麼?”
“那也只是說明他對我盡了作爲臣子的忠誠而已啊。比之他私下跟柴紹承認過他願意把那處給我,還更談不上是愛。”楊廣說着說着,神色倒是慢慢的平靜下來,但這只是讓魏忠更感心驚——因爲,這說明他這時所說的一切,並非是出於一時的激憤。
“世民他並不真的愛我,他只是被我深深地感動,於是竟然願意向我獻出他的一切——不僅是由外至內的整個身體,還是由身至心——,也於是連他自己也把那種感動誤會成愛。然而,他那時有那樣的誤會,只是因爲他還沒遇到他的真愛。所謂‘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沒有遇到真正的愛之前,他就並不真正曉得什麼是愛,就只是把這有生而來他對一個非親非故的人所曾有過的最強烈的感覺錯當成愛。可是,當他在洛陽遇到那長孫家的丫頭,他終於遇到他的真愛之時,不知不覺之間,他就知道了:那,纔是愛!”
“啊?”
楊廣向着一臉驚愕之色的魏忠點了點頭:“可能世民自己那個時候都沒有馬上就那麼明白。但是,你想想吧,他才第一次見到那丫頭,相處的時間也就一個時辰多些,他就已經想娶那丫頭爲妻,想與她成家立室,想離開我,想過回一種正常的生活……這不是,太明顯了嗎?”
“可是……那時李侍衛應該是酒喝多了,有點醉了吧?那些醉話,當不得真的!”
楊廣又搖起了頭來:“人就是醉後纔會吐真言的!那就是他的真心話!”
“那……好吧!就算那是他的真心話,但是他見到那丫頭之前就已經在發着高燒的時候跟柴紹說過他想回家。所以……小人覺得,他應該只是因爲那麼久沒見過跟他年齡合適的女孩子,那時突然見到了,就又激發起他想回家、想過回正常生活的心思,而不是因爲他對那丫頭一見鍾情了,才突如其來的想離開陛下回家過正常生活的吧?”
“他是早就想回家,但從來沒想過真的能成事。但後來我真的放他回家了,他雖然聽到我被困此地而趕來救駕,可是他根本沒想過要再見我,根本沒想過要藉此事與我重拾舊夢,而只是想着此事了結就去迎娶那長孫家的丫頭。魏忠你不是都給我去查過世民來見駕之前已經見過那長孫無忌的事嗎?你說世民見了長孫無忌很高興,還當着很多士兵的面就公然地說自己本來是要去長安娶他的妹妹,還說此地的事一了就會跟着他繼續去長安?還有世民從這裡出去之後一見到長孫無忌,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告訴他,自己……沒有資格再娶他妹妹爲妻了嗎?世民心心念念想着的,不是與我複合,而只是與那長孫家的丫頭過新的生活。我那樣強要了他,他對我最痛恨的,其實還不是我強迫了他,而是……他已經知道自己真正愛的人是那丫頭,不是我!他已經……不再願意把那處……給我了,而我……卻把他那愛……全毀了!所以他那時纔會說,他恨我,他一輩子……都恨我!”
聽到這裡,魏忠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落進了冰窖一般,從頭到腳、由內至外都徹底地冷透了。
皇帝看得很透徹,也說得很明白了。原來,皇帝和李世民之間,在他見到那長孫家的女兒的那一刻,就已經完了!——而不是那天皇帝強要了他之後才完的。那天,只是讓李世民畢竟還有着的對皇帝的感動之情也化作了恨意而已……
“走吧,離開這裡!這裡……已經沒有留戀我的人了……”楊廣在重新合上眼睛之前,又重複了一遍剛纔向魏忠下達的命令。
後記:
1、好慘的楊表叔吧~~其實世民寶寶未必不愛他,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