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117 騎術
117 騎術
柴紹聽李世民這樣嘆息,雙脣一動,幾乎就想說些什麼出來。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原來,柴紹與長孫順德是參加同一年的千牛衛大比試的。那一年的大比試中,正如他剛纔所說,長孫順德憑着一把弓箭這樣的“怪招”對陣所有敵手,一直殺入到最後六強。柴紹當然也在那六強之列,他旁觀了長孫順德以弓箭挫敗對手的情形之後,輪到他與長孫順德對陣——那也是那一年大比試的最後一場——時,也針鋒相對地選擇了弓箭,因爲他認爲自己就應該以對方最擅長的兵器擊敗對方,才能將對手贏得心服口服。
當年的“盛況空前”,柴紹到如今還是記憶猶新、歷歷如在目前。全體千牛備身和旁觀的上萬驍果禁衛都興奮得快要瘋掉了一樣,實在是那一年的大比試太奇特、太經典了——有長孫順德那樣每一場比試都選擇弓箭,卻還真的在與柴紹決戰之前的每一場都贏了的“怪人”;還有那一場最後的“壓軸”對決,竟然長孫順德和柴紹雙方都選擇了弓箭,而那戰況之激烈也名符其實、完全當得起“壓軸”之稱。那一場壓軸之戰的結果,是柴紹贏了。
於是,那一年大比試決出的前三甲,是柴紹以全勝之姿獲得頭名,而長孫順德以僅輸掉對陣柴紹那一場而獲得第二名。剛好那一年這支小隊原來的隊正、隊副都同時離職,柴紹便直接被提拔爲隊正,長孫順德則做了他的副手。那一戰之後,柴紹固然是聲名雀起、享譽整支千牛衛,而長孫順德雖然沒獲得頭名,但他僅憑一把弓箭便能以四勝一負的佳績躋身前三甲的事蹟,也因極富傳奇性而在千牛衛之中口口相傳。
他們這一支小隊的隊正、隊副都如此聲名在外,這支小隊自然也是從一開始就已經在千牛衛中顯得特別突出,無論誰一提起都會知道。這也導致這小隊上上下都有遠遠超乎其他小隊的極強的團結心與榮譽感,也就無怪乎突然進來一個被衆人目爲是皇帝的孌童的李世民之時,隊中其他人對他的痛恨排擠是如此的激烈得有點近乎失去理智了。
柴紹聽到李世民說很想能跟長孫順德比試一下箭術時,腦中便一掠而過這些往事。一開始時,他想把這些事情說給李世民聽,然後提議由自己與他比試一場。如果他能贏了自己,自然也就勝過自己已經贏過的長孫順德,這樣他想與長孫順德在箭術上一較高下的願望也算是“間接”地達成了。
但他隨即就想到,即使自己真的已經全力以赴地跟李世民比試而落敗——僅以這一天裡自己與他在這毬場上玩耍的情況來看,自己確實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箭術之上贏這少年——,只怕他也不會相信自己真的盡了全力,而只會認爲自己其實是爲了安慰他而故意輸給他的。既然如此,這比試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於是,柴紹雙脣一動,在差點要說出讓自己跟他比試的建議之前,還是忍住了。
柴紹的心裡話最終沒說出來,但他雙脣顫動、欲言又止的樣子,李世民已經看在眼裡。他卻只道這隊正是想說些安慰自己的話,但又想不出好的說辭。他自然不想讓柴紹爲自己而感到難過,連忙又是主動地岔開話題,強自振作精神,一躍而起,道:“柴隊正,今天上午我們已經玩過射箭了,下午就不要再重複了。要不這樣,我給你表演一下我的騎術,好不好?”
柴紹當然看得出他是在強顏歡笑,也看得出他是不想讓自己再像上午那樣奔跑勞累。這孩子是如此的懂事,對自己又是如此的體貼用心,但這只是讓他心裡覺得更加的難受,也替這本性善良卻命運多舛的少年越發的感到悲傷。然而,他也竭力掩飾着自己心中的難過,只怕讓李世民看出來,那自己本來想着要在這整整一天裡都陪着他玩耍、讓他能夠開開心心地度過這一整天的打算就會落空了。於是,他也是強顏歡笑,用力地點點頭,道:“好!當然好了!”
李世民翻身坐上柴紹牽來的坐騎,繞着毬場慢跑了幾圈,讓那馬匹稍稍地熱身之後,便開始催動它全力繞場急速快跑。這樣再跑幾圈,他忽地踢脫腳蹬,雙手按着馬鞍邊緣,腰部一使勁,竟是整個人倒立在馬背之上,只靠兩手撐着馬鞍。
柴紹見他動作如此驚險,不由得“啊”的大叫一聲,從本來盤腿坐在地上變作跳了起來。卻見李世民頭上腳下的倒立,他那散開、束成十幾條髮辮的頭髮也隨之從頭頂倒垂下來,把他那按着馬鞍的兩手都遮蔽了,遠遠看去便似他是憑空地懸在馬背之上,看得柴紹更加的覺得驚心動魄。而且那馬兒奔跑的速度很快,李世民的身子說是倒立,腰部以下的兩腿卻在飛奔之中明顯地現出向後傾斜之勢。雖然柴紹心知他這樣使身子與馬背形成一個略斜的角度其實有利於重心更穩,但視覺上的效果總是讓自己覺得他好像隨時便要跌倒下來一樣,實在太過叫人擔心了。
於是他看着馬匹載着如此倒立於其背之上的李世民跑了才一個圈,就忍不住叫道:“好了好了,世民,玩夠了,下來吧!”
隨着這話一出口,他果然見到李世民的身子猛的一歪,卻不是穩穩當當地坐回到馬背上,而是像一塊僵硬的鐵板“呼”的一下直往側邊倒下,似乎是他突然保持不住身子的平衡,整個地摔下來。
柴紹大吃一驚,又是一聲尖叫,眨了眨眼,只見馬背上空空如也,李世民已不知所蹤。他駭然失色,只道李世民已經從馬身的另一邊摔跌了下去,不覺一邊大叫:“世民!世民!你怎麼了?”一邊向着那匹像是不知道發生了可能是致命意外、仍在發力繞場急奔的馬兒跑去。可是人又怎麼能趕得上馬?柴紹心明此理,因此並不是在馬後追趕,而是目測着馬兒奔跑的速度與方向,斜刺裡往它將要跑至的地點趕去。
他跑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妥。如果李世民真的從馬背上摔跌下來,他應該是掉到地上纔對。可是現在自己只是見到馬背上空空如也,但地面上也是空空如也,並沒有人摔跌下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世民怎麼憑空消失了?
這一切經歷的時間其實很短,他這念頭纔剛剛如閃電般掠過腦際,忽然眼前一花,馬背上不知怎麼的,李世民又像是憑空地再次出現,穩穩地坐上馬鞍,轉頭衝他得意的一笑,不要說沒摔跌下來,甚至不像是受了一絲半分的傷。
柴紹見他絲毫無損地重新出現,心中大定,頓住了追趕那馬匹的腳步。李世民驅策着那馬匹以他爲中心繞圈奔跑,漸漸地收勒繮繩,讓它慢慢地放緩速度,也慢慢地收縮繞着柴紹奔跑的圈子,最後“得得”數聲,以極爲優雅從容的姿勢就在柴紹身邊完全地停下。李世民待那馬匹停定,便在馬背上向着柴紹躬身施禮,笑道:“柴隊正,我這騎術表演得怎麼樣?還行吧?”
柴紹又驚又喜,知道他剛纔一定是耍了些什麼騎術的花招,纔會那樣突然憑空地從馬背上消失,又再突然憑空地重新出現。一時之間,他沒想明白李世民的花招是什麼,於是那心雖是完全地放下了,疑惑之情卻是變得越發的濃重,問:“世民,你是怎麼做到的?剛纔你到哪裡去了?真是嚇死我了!”
“剛纔那一招,叫‘蹬裡藏人’,也是我在父親的軍隊裡之時經常跟士兵們玩的一個遊戲。”
李世民還沒作詳盡的解釋,可柴紹光是聽那遊戲的名頭就已經能猜到大半了。——剛纔李世民突然從倒立之勢看似往側邊摔倒,其實應該是他把身子吊掛在馬身的另一側,藉助馬身的遮擋使自己看不見他,於是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大概是他以馬身那一側的腳蹬爲支撐點,一腳踩着馬蹬,另一腳懸空,兩腿屈曲成下蹲之勢,使身子矮下來,從而可以被馬身完全遮擋。他那兩手應該也有緊緊地拉着把馬鞍綁在馬背上的、位於馬身那一側的繩索,這樣以腳蹬和繩索爲兩個着力點,就能使他的身子藏在馬身那一側的後面。
李世民玩這一招,雖說是因爲他以往已經玩過很多次,熟極而流;但這馬匹是柴紹的,不是他自己的坐騎,此前沒有跟他做過任何配合的練習,他突然就拿這陌生的馬匹來玩如此危險程度不亞於剛纔那突然向柴紹頭上射箭的遊戲,也實在是堪稱藝高人膽大之極了。
柴紹想明白了這些,一邊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一邊也不由得在心裡微笑搖頭:世民啊……真的還是個愛玩的孩子,也真是個初生之犢不怕虎的少年人啊……
他看着李世民那一臉的熱汗之上泛着激烈運動之後的紅通通、熱乎乎的神采,還有那終於是打從心裡樂出來的開懷笑顏,卻不由得又是一陣隱隱的心酸:這孩子……他想要的其實只是很簡單很簡單的東西,得到了就已經能讓他很開心很開心。可是老天爺怎麼就偏偏對他那麼的吝惜,那麼的狠心,連這樣簡單的東西、簡單的快樂,也不肯輕易地給他?
正想着這些,天空之上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雁鳴,柴紹和李世民都不約而同地擡頭往上張望,只見天際一隻孤雁正往這邊飛來。此時臘月剛過去半個月,還在寒冬季節,本來不會那麼快有南歸雁飛過,而看這大雁孤身獨行,也殆非常態。
李世民見狀,立時便已一手拿起弓箭,張弓搭箭瞄準了那頭大雁。然而,隨着那頭孤雁越飛越近,他舉着弓箭的手臂卻竟是漸漸的垂下。最後,當那大雁從二人頭頂掠過之時,李世民只是仰頭目送它離開,拿着弓箭的兩臂都放下了。
“怎麼了,世民?爲什麼不發箭把那頭大雁射下來?”柴紹見他如此“異舉”,禁不住問了出來。
李世民卻只是搖了搖頭,反而甚至把弓箭也放到了地上,低聲說了一句:“我累了,想歇一下。”然後便慢慢走到毬場邊,坐了下來,雙手掩面,心中想的卻是:我爲什麼要把這頭大雁射下來呢?是爲了讓它也像我現在這樣,身不由己的掉進這個鬼地方來,這一輩子……永遠都出不去麼?
柴紹雖然不可能聽到他這番在心裡的自言自語,但看他這明顯地又現出黯然神傷的模樣,也能猜到個八九不離十。他擡頭繼續望着那頭孤雁漸去漸遠,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想:以世民如此了得的武藝與身手,明明應該是一隻在遼闊無垠的藍天之上自由自在地展翅翱翔的鷂鷹,如今卻猶如被獵人射下而折翅,可能將是一輩子都要永遠地囚禁在這極盡華麗、對他來說卻與牢籠無異的皇宮之內……
後記:
1、這一章裡描寫世民寶寶的騎術絕技,是根據馬戲雜技中的“鐙裡藏身”來改編滴,可是有本有源的哦~~
2、世民寶寶真是很慘、很慘~~虐心是偶的大愛嘛~~不能太虐身,但一定要勁虐心~~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仍然會像今天那樣一天兩更,即中午更一章,傍晚又會更一章,請各位讀者大力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