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64 心計
64 心計
楊廣仍是仰躺在那御榻之上,魏忠跪坐在旁邊。
他盯着天頂那裝飾的花紋,像是沉進某種深思之中。忽然,他說:“魏忠,他……爲什麼今天要這樣做?”
魏忠當然馬上就明白皇帝說的“他”是李世民,不覺一怔,心想:那臭小子的笨心思,我怎麼懂?就算是懂,我也不能跟你說真話的呀。
他想了一下,還是拿出剛纔的理由來搪塞給皇帝:“小人想,大概是這兩天他受的刺激太多了,這個地方……”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點亂了。”
卻見皇帝微微的搖頭:“不,不對!你沒看見他的眼睛嗎?他舉起手打朕之前,他的眼睛……清醒得很!之前他向着那劉弘基大叫大喊什麼不要他們同情、不要他們可憐的時候,他的眼睛不是那樣子的,那時他的眼睛裡明顯是透着憤怒之情的。但是後來……不對,完全不對!他清醒得很,根本不是氣昏了頭,他是……他是早有預謀的!”
聽着皇帝這番話,魏忠心中一動。
不錯!其實他也看到的,當時李世民的眼睛森冷冰寒,看得他也跟着心寒膽裂的害怕起來,所以他也記得的。在場的人都看到的吧?所以連陳福那小傢伙也變得很害怕他,說是因爲看到他連皇帝都敢打,其實是因爲他打皇帝之前的那副眼神已經把大家都嚇怕了吧?
但是,既然李世民並不是給逼瘋了,並不是氣昏頭了,怎麼會做出那樣自尋死路的事情來?
一想到“自尋死路”這四個字,魏忠卻反而開始有點明白了。他試探着道:“李侍衛……是想……就是想讓陛下殺他的吧?”
“他是想朕殺了他,但如果僅僅是爲了這個緣故,他有必要這麼做嗎?他不是可以像他後來胡罵一通時說的那樣割脈自殺也行,像昨天那樣咬舌自盡也行嗎?”
呃,說的也是。真要自殺,方式多得很,根本不必做這種傷害皇帝的大逆不道之舉。這樣子豈不是連自己的家族也連累了嗎?
但想到“傷害皇帝”這四個字,魏忠又覺得明白得更多了一點,又再試探着說:“李侍衛……不僅僅是想陛下殺他,還想着要報復陛下吧?”
“哼,他要報復朕,用得着在那種大庭廣衆、周圍全是護駕侍衛的地方嗎?以他那樣的身手,在這個侍衛不能跟着進來、旁邊只是你們這些半點武藝都不懂的宮人的寢殿裡下手,豈不更好?”楊廣又立即就否定了魏忠的猜測。
“寢殿這裡李侍衛是能進來,但進來之前都要解下身上配戴的千牛刀的,他就是想下手也沒兵器啊?”
楊廣伸手往魏忠的腦殼上用力的一敲,道:“笨蛋!他那樣懂武的人,還愁找不到兵器?你忘了之前你說他想割脈自殺時,用的是什麼東西?”
魏忠給皇帝敲得頭上好痛,不由得伸手在痛處揉了幾揉,卻也霎時恍然大悟:是哦!如果李世民在這裡隨手打破一個杯子什麼的,以瓷片上的碎口割向皇帝的喉嚨,已經足以致命了!這麼說,他並不想殺皇帝?那他爲的是什麼啊?既然他已想着一死了之,甚至都不再顧惜家人的性命了,又有殺皇帝的能力,何不拿皇帝給他墊屍底呢?以他這麼一個臭小子的一命乃至他整個李家所有人的性命去換皇帝的一命,還是很佔便宜的呀!
想到這裡,魏忠的心忽地一跳:對了,說起來,打耳光這種舉動,實質性的傷害其實是很小的,最主要的還是傷人顏面。剛纔皇帝說李世民是早有預謀做這事的,那就是說,他事前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要做的只是削皇帝的臉面,而不是真的要傷害皇帝?這臭小子……原來還真是個死心眼的正人君子!皇帝對他所做的一切,主要還是毀他名譽,並非對他的身體有實質性的傷害或侵犯,於是他也就只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地削皇帝的臉面,並不真的傷害皇帝。
他轉念又想到:嗯,皇帝要他夜夜罰跪,倒是傷了他的膝蓋,但看來他還是心中有數,明白皇帝事前也沒想到傷害會是那麼大。而且他只要不再跪了,將養一段時間應該就能恢復過來。這跟皇帝捱了他這一耳光,現在痛得連飯都不怎麼吃得下,但將養一段時間消了腫就會沒事,也是差相彷彿的啊。他是要報復皇帝、爲自己澄清名譽,卻也絕不肯做出超過了皇帝傷害他的程度之事。
楊廣見他骨碌碌的轉着眼珠子,便道:“怎麼?想明白了沒有?”
魏忠自覺想明白了,但哪敢把這心思說出來,只是陪笑着道:“小人愚笨,還是不太明白呢。李侍衛今天的所作所爲,也實在是太過深不可測了。”
楊廣又冷哼了一聲,道:“這臭小子就愛在朕面前裝模作樣!可是他那些自作聰明的心思瞞得了別人,又怎麼瞞得了朕?他這樣先對朕做出如此大不敬之舉,然後再說出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話,那就所有人都會相信,他的身體到現在還是清清白白的……”
魏忠一聽,不由得暗暗點頭:不錯不錯!我只因一直都知道皇帝並沒沾染過他,於是便想不到這一點了。
又聽得皇帝繼續說道:“……還有呢,就是昨天朕公然調戲他的時候,逼着他答應了以後要獻身給朕的。這臭小子一面是一副正人君子的作派,一言既出就駟馬難追的;另一面卻也腦子不笨,只想着他這出手一打了朕,朕就只有殺他的份,卻不能再要他了。哼!昨天朕給他咬了手之後也跟他說過的,如果他再有下次做出傷了朕的舉動,朕就不好再包庇他了,否則事情傳出去,朝中大臣也會寫奏章要求彈劾他的。朕這麼告誡他,完全是出於一片好心,沒想到這臭小子竟然是從中得到了啓發,絞盡腦汁想出這麼一個毒招,既不會當真傷了朕,卻又能大傷朕的顏面。今天這事若傳揚出去,那些急於向朕表忠心的大臣寫的彈劾奏章還不潮水一般涌進來就怪了。那時朕還真的很難再保得住他了,恐怕不殺他是不足以平衆怒的。”
魏忠聽得瞪大了眼睛,道:“是哦是哦,陛下昨天跟李侍衛一前一後說過這兩番話,小人也聽到了,可要不是陛下這麼一串起來,小人可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刁鑽曲折的心計……”
他這麼一邊說,一邊心裡卻禁不住又想:這小子……真是很有心計,但那心計可不光是爲他自己謀算,還是……很有分寸,比皇帝都更有分寸啊!
他一言未畢,已聽到皇帝怒道:“什麼?朕跟他咬耳朵說的話,你怎麼都聽見了?你敢這樣偷聽我們說密話?”
魏忠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只顧順着皇帝的思路去猜想李世民的心計,一時卻忘了要掩飾自己一直在一旁豎着耳朵聽他們二人小聲說密話之舉,連忙不住地叩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不是故意要聽見的,實在是小人在太近的地方侍候,陛下與李侍衛說的話不由自主都傳進小人耳朵裡去了。小人以後會離遠一點,絕不再犯這種一不小心聽了陛下密語的大錯!就是這兩天不小心聽到的,小人也馬上忘掉,一點都記不來了!”
楊廣見他這驚慌失措的樣子,不覺失笑,道:“好啦好啦!朕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你要是不知道這些事情,也不好爲朕辦事。這些話呢,你可以聽進耳朵裡去,但只能往心裡放,絕不可以泄漏半個字,明白沒有?”
“是是是,小人明白。陛下如此信任小人,小人一定爲陛下肝腦塗地、竭盡忠誠!”
“你明白就好了。你這個‘忠’的名字,是朕給你起的,爲的就是要你忘記你原來的名字,忘記你以前的一切,腦裡心中只需記住爲朕盡忠這一件事,那就夠了!”
魏忠自然又是連聲稱是,然後又道:“原來李侍衛是如此有心計之人,也真虧得陛下有這樣一雙慧眼,纔沒被他矇蔽。小人敢說,不止是小人看不明白,那毬場裡的上萬之衆,也沒一個能看明白。陛下如今既然把他的用心都看破了,那要怎麼應對呢?”
“那朕當然不能上他的惡當了!他想朕殺他,朕就偏不殺他!他不想朕要得了他,朕就偏要把他要了!——還要他非得兌現承諾、乖乖地向朕獻身不可!”楊廣一邊咬牙切齒地說着,一邊卻也是得意洋洋地說着。
“那……那陛下到底想怎麼辦?”
楊廣又盯着天頂想了一陣子,才道:“魏忠,你說要是一個宮裡的人犯了大過,但又罪不至死,按規矩應該怎麼懲罰啊?”
“呃……”魏忠的腦子又骨碌碌的轉動起來。但他這時與其說是在回想規矩是什麼,不如說是又在揣測皇帝想要的答案是什麼。以皇帝表現出來的對那李世民的癡迷,自然不可能想要對他施以一些諸如笞刑之類會直接傷害他身體的懲罰,但到底他想要什麼呢?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說道:“打入冷宮!”
他話一出口,纔想起自己用了一個宮人私下稱呼那處地方的“俗稱”,連忙糾正道:“呃,小人的意思是,打入掖庭宮!”
後記:
1、這章是從楊表叔的角度來進一步地解釋這一“耳光事件”(爆!)的□□~~~之前也有讀者朋友不解世民寶寶爲什麼是打皇帝耳光,說要是男人的話不是該一拳揮過去纔對嗎?這裡也解釋了啦~~~世民寶寶此舉並不是純粹地泄憤,除了此前兩章通過他與柴紹的對話解釋此舉對他的三大“好處”,這裡再從魏忠的角度來補充他做此舉真的是很有分寸,絕不過火滴~~~所以偶家世民寶寶真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絕無僅有的好寶寶哦~~~
2、掖庭宮與“冷宮”其實不是同一回事,前者既是籍沒入宮的罪臣女眷服勞役之處,但也是宮女的住宿之地;而後者只是一種比喻用法,指原來受寵的妃嬪後來遭到冷落。小說這裡把它們“混爲一談”是故意的,就是有一種世民寶寶被楊表叔“打入冷宮”那樣的效果嘛,哇哈哈哈哈~~~反正在這“後記”裡澄清了,讀者不會受到誤導就行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