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持筆的手微微一頓:“你想在我的畫上下筆?如果,你的畫讓我不滿意,你知道後果麼?”
無論是在哪一行裡,置喙同行都是大忌。
同行之間,除非是對方真心相邀,否則不要給別人指錯,尤其是大庭廣衆之下更不能如此。那是對同行的侮辱,弄不好就會結下死仇。
尤其,書畫這行裡更是如此。書畫文章凝聚着作者的心血,任何人都不願意被指手畫腳,要是點評之人是作者師長的身份,或者言之有物,結果還能好些。
如果,對方自己做的文章都是狗屁不通,或者連文章都沒做過就站出來指點江山,那麼這人不是心理扭曲,就是被抽的少了。
我現在站出來說,要在對方畫上下筆,頓時引動了對方殺機。
莫采薇急得團團亂轉,我卻淡淡開口道:“大不了就是被你做成墨水而已。”
白衣女子冷聲一笑:“不止,我會把你畫進畫裡,掛在門口示衆。”
單憑這一句話,我就能判斷出白衣女子的畫,可以禁錮鬼魂,難怪她畫出來的紙人不僅栩栩如生,還有表情上的變化。
原來,每一個紙人當中都藏着一道鬼魂。
白衣女子轉過身來遞出了那支蘸血的毛筆:“你還要動手麼?”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跨出一步,伸手把筆接了過來。
莫采薇頓時急了:“李魄,別接啊!你……”
“相信我!”我拿着筆站到畫板前面,凝神看向了只畫了一半的鬼街。
如果,葉陽他們幾個人在場,一定能被我驚掉下巴!我在兩界堂就從沒動過筆。忽然要去跟一個畫師爭鋒,誰看了都會覺得我在發瘋。
其實呢!
說我不會畫畫吧?我還真會!
說我會畫畫吧?我也不會!
因爲,九鬼當中的鬼八,就是術道中鼎鼎大名的殺手畫妖。畫妖,並不是用畫來殺人,而是每次出手之前都會給目標送去一副自己親手畫的畫。
畫裡肯定是一個沒有面孔的死人。
等到畫妖的目標以畫上的方式死亡之後,畫卷中的死人才會自動呈現出五官,那情景就和目標的死亡一模一樣。
我問過畫妖,他的畫上是不是有什麼秘法!
他跟我說:如果不是命運的安排,他只是一個喜歡作畫的書生,會守着一個書畫小店平淡一生。可惜,命運讓他成了一名殺手。
至於他畫的畫,說穿了一文不值,那是他爲了給目標造成心理壓力,隨手畫的東西。目標被殺之後,會跟畫軸上的情景一樣,是因爲他在幹掉了目標之後,故意擺出了這麼個結果。
換句話說,畫妖其實是個擺拍高手。
不過,他畫鬼的功夫卻教給我了。我畫別的不行,畫鬼肯定是一流高手。
我拿着畫筆站在畫板前,腦中不斷飛轉着從村口一直到街尾發生的一切,很快提起筆來在肉鋪牆角上輕輕點了幾下,一隻面色猙獰的厲鬼,躍然紙上。
我淡淡說道:“從我走進紙人開始,就一直有死人跟着我走。”
“第一個人,是在村口的屋檐上面,他有點像貓,半趴在房檐上,看我和莫采薇進門。不過,你沒畫那棟房子,我也就不畫了。”
“第二個人,就是我現在畫出來的鬼魂,她當時是側着身子躺在地上,從肉鋪牆角伸出來半個腦袋,在看莫采薇。”
“第三個人,在是木匠鋪子門外,他躲在窗子下面扒着窗戶,聽我跟何木匠聊天。”
“第四個人,躲在裁縫鋪子牌匾後面,雖然他只是露出來一隻眼睛,但我仍舊可以看到對方。這個地方就填一隻眼睛好了。”
我手持畫筆停了下來:“還需要我再往後畫麼?”
白衣女人輕聲道:“你還想畫的話,可以繼續。”
我撤下第一幅畫,又在畫板上鋪了一張白紙:“這個街上每一家店裡都藏着一個鬼魂。你的店裡也不例外。”
我話一說完,莫采薇就往我身邊挪了一步:“你是不是弄錯了?紙人村不許有鬼魂進村!除非是本村已經存在的鬼魂。”
我提筆在白紙上連續勾畫了幾次,畫紙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色的人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畫你。是畫皮呢?還是畫骨呢?”
莫采薇往畫板上看了一眼,又轉頭看向了那個白衣女子:“你……你是說玖辭是鬼?”
“對!”我點頭道:“其他地方的鬼魂都藏在暗處,這間畫鋪裡的鬼魂卻站在我們眼前。我們剛進村的時候,她還沒準備好。所以,何木匠纔多跟我們聊了一會兒,爲的就是給我們一個驚喜。”
我轉身看向了那個白衣女子:“我說的對麼?”